林清寒想起甄士隐梦中一僧一道的对话,交代了神瑛侍者与绛珠仙子的关系——风流冤家。僧笑道:“现今有一段风流公案正该了结,一干风流冤家尚未投胎入世。”道人问:“近日又有风流冤孽造劫历世不成?”僧人回答的正是神瑛侍者和绛珠仙子“下世”的神话。林黛玉把一生的眼泪还给了贾宝玉,可是这贾宝玉也有属于他的神话,在这个神话中他并不是侍者,而是一块顽石。
她喜欢这个名字,觉得和自己有相通的地方。但是还是不好意思主动加好友,等待着有人能通过她的认证,找到话题,打发多余的时间。
一上午,茫茫在线人里,没有一人加她。
下午,她主动查找好友。她在查找好友的过程中很认真,一是挑名字,二是看资料,最后看头像,她也知道这些说明不了什么,但是她想,总能借助一些虚拟的信息看出主人的情趣吧?
终于“掬一把风”请求加为好友,不看资料,单这名字就是个异类,足以勾起林清寒的好奇。“掬一把风”发了个“握手”的图片,林清寒有些尴尬,她几乎不与异性握手,但是又不至于小气到在电脑前也扭捏,就不置可否回了句:“你好,请问在做什么?”
“掬一把风”:“一个人能做什么?你配合吗?”
林清寒不知道对方遇到什么困难,就说:“如果可以帮上忙,愿意配合,反正闲来无事,打发时间。”
“掬一把风”:“你成年了吗?结婚了吗?”
林清寒:“对啊,怎么?”
与此同时聊天框突然增大起来,她不知道什么意思,对方说:“快点击接受。”
她机械地点了接受,看到对方胸部以下的身体出现在窗口,手摸向腰带。
林清寒的意识一下子明朗起来,快速地点击关闭,才知道对方要求她配合做什么了。
林清寒心突突地跳着,关闭了QQ,心想如此衣冠禽兽怎么会叫出那么奇葩异卉一样的名字,可惜了!
后来,林清寒主动加了一个名叫“凭栏听雨”的同龄女人,她兴趣盎然地发送着信息,想挑一个话题与对方讨论。
她对“凭栏听雨”这个名字很感兴趣,一个袅袅娜娜的旧式小姐,凭栏听雨,空寂写在脸上,思念闪在眼中,与窗前的几株芭蕉相映成画,数着雨滴,念着心上人。
这个貌似江南美女的人却对她并不感兴趣,懒洋洋应付着她。林清寒察觉后,识趣地说:“你好像很忙,我不打搅你了。”
“两个女人有什么好说的,哈哈。”对方坦诚地说。
唉,真无聊!林清寒对借QQ消除无聊的兴趣一下子全没有了。
林清寒刚吃过晚饭,徐怀风打来电话:“晚上一起散步,好吗?”
“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下午,一直在忙,半小时后可以抽空看看你,好吗?”徐怀风一直是快节奏,快人快语,好像每一句话里都能挤出宝贵时间用于下一步打算。
林清寒犹豫了一下,如果是以前,她会说我看看吧,或我尽力吧,哪怕她正准备出门。也可能会说“我今天很累,想早点休息”,把刚跨出的脚步再收回来。而徐怀风会略显失落地说,那好吧,你多保重,然后“咔”一声挂掉电话,剩下她呆在那里独自承受心烦意乱。
林清寒有时觉得徐怀风很懂她,不仅懂她的低头不语,还懂她咽下去的半句话。但是,有时,徐怀风则显得水火不进,让林清寒有意遗落脚下的香帕随风而去,徐怀风顶多觉得一缕飘过的风里有香掠过,却不去寻找香的来处。
这一点林清寒拿徐怀风与赵大程相比,对徐怀风是不公平的,林清寒当然知道,自己对赵大程是完全开放的,而如不羁之驹的徐怀风遇到了保守得几近封闭的林清寒,除了受压抑,也不得不随着她的态度而回避而急流勇退。
林清寒耳边响起了歌声:人海中,难得有几个真正的朋友……这份情,请你不要不在乎……
林清寒的心随着这旋律也忧伤起来,想起他说过的话,你还有几个八年,你能有几次真正的感动?没有几个八年,这么多年,这样的感动又有几次呢?林清寒思念着那看得见、摸得着的人,那人通身透着的澎湃激情冲击着她的心,她需要眼前的幸福。本想简单地说句“晚上见”,却不自觉地在声音里揉进了些许柔情、些许欣喜、些许期待,这柔情蜜意的信息当然同时传输进徐怀风的大脑并迅速传遍全身。徐怀风真情流露,低低地,却重重地说:“清寒,我爱你。”
“我也爱你。”林清寒轻轻地,声音有些发颤地说。
林清寒今晚散步没有穿平常的家居休闲服,而是穿上新买的银灰色风衣,短裙被遮在风衣下面,修长的腿,蹬着白色高跟鞋,看上去既干练,又有女人的韵味,她在镜子前比平时多转了几圈,出去了。
她慢慢地踱着步,很在意自己的每个动作,在意自己进入他视线里的第一个动作是怎样的。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头了,返回时,她的脚步慢了一些,但是却没有停下,一直到家门口,也没有看到她要等待的人。林清寒没有停下回家的脚步,很失落,但是更担心,担心他酒后驾驶,担心他工作不顺,担心他因想着自己而分心出错。
林清寒心事重重地趴在床上,拿起手机翻阅他们的信息记录,终于忍不住编写了“你好吗”发了过去,可是,一直没有回音。
林清寒索性打开卧室里的电视以分散注意力,心烦意乱地换台,一会儿说电视剧胡编乱造,一会儿贬损地方台主持人的水准,一会儿指责广告内容低级庸俗,直到好几个台都只剩下哗哗的噪音,林清寒感到困意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就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睡觉。这时手机轻声响起,把林清寒的睡意驱散了。徐怀风那好听的男中音传来,他充满歉意地说:“清寒,对不起,突然有事情需要处理,我已经到机场,马上登机,要关手机了。”
“你应该先告诉我一声。”林清寒叹口气,接着说,“我牵挂你。”
“让你担心了,对不起。刚开始,我一直希望能够通过其他途径解决,白白做了两个小时的无效工作,就是想要看看你,结果事情很棘手,我必须马上亲自去一趟。”
“哦,是这样啊。”林清寒那份幽怨那份担心那份责怪,都化作了对亲人一样的关爱,“祝愿你工作顺利。”林清寒郑重其事地说,“怀风,你要注意身体,要照顾好自己。”
这是林清寒第一次直呼他“怀风”,而且充满关切和爱恋,那种实实在在的温情通过电波传了过去。
“会的,清寒,我会尽快回来,你要保重自己。”徐怀风的声音里也满是依恋。
“嗯,再见,早点回来。”
他们软语温情的电话不得不随着登机时间的临近而挂断。林清寒感叹男人的不易,理解了他在旅途中对温情和关爱的渴望,男人在得意的时候需要尽兴,失意的时候需要关爱。她想起他在上海时说希望和她一起感受站在黄浦江边的感觉。幸福传遍满身心,开始记录此时此刻的心情:
我若是能变作一缕轻风,只为了给你惊喜,飘在你的周围,轻吹你的耳朵,你感觉得到吗?
我悄悄地萦绕在你身边,伴你跋涉东西。
如果你的诚心在误会中受到伤害,善良的愿望又遭遇碰壁,失望和烦恼缠绕,我会轻轻掀起你的衣领,先给你一股清爽的气息,再撩动你的黑发,给你注入精神的药剂。
如果徒劳的奔波挫伤了你生活的勇气,花儿也不再传递春的消息,我再把自己变得暖暖的,先吹展你紧皱的眉,再从你的第二个纽扣缝挤进,给你送去带着体香的暖意,轻轻说:回来吧——回来吧——
你左右张望,说,亲爱的,是你吗?我落到你身边,只笑不语。你问我去了哪里,我就说,不离你左右,藏在你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