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密是个干旱地区,终年少雨,气候干燥降水量极少,蒸发性极强,风多沙大,水源奇缺。当地农民在这里开拓的一片片绿洲,都是依靠一条条坎儿井水灌溉的。如人们所说,在新疆,有水就有地,有水才有绿洲。
驻哈密人民解放军六军十六师全体指战员,在完成了剿匪平叛任务以后,执行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毛泽东的命令:“……将以英雄的榜样,为全国人民的,也就是你们自己的、未来的幸福生活,在新的战线上奋斗,并取得辉煌的胜利。”一手持枪,一手拿锄,肩负起保卫祖国边疆和建设祖国边疆、“屯垦戍边”的双重使命。
经过周密地考察与勘测,在哈密地区发展农业生产,必须首先进行大规模的水利建设。自古以来,哈密地区的农业开发,都是挖掘“坎儿井”,引地下水灌溉,既防止蒸发,又防止渗漏;但是,最大的缺憾是水量较小,不能大量地开发耕地。如果用毛毡或木板铺垫渠底,防止渗漏,耗费太大且不能持久,利用率不高。因此,要发展大规模的农业生产,必须修建现代化的水利工程。哈密东北部二道湖荒原,是一片广阔肥沃的土地,可以开垦近10万亩耕地。昔日,哈密王伯锡尔,曾经想开垦这块土地,归为己有,改二道湖为王爷湖,妄图把它开垦成哈密地区最大的最富有的庄园。曾经抓民工、募毡片挖渠引水,折腾一番,终因水源遥远,势单力薄,劳民伤财,未能成事,黄粱美梦,成为泡影。荒原依然荒芜,水源依然流失,人民依然贫穷。
从喀尔里克山引水灌溉二道湖荒原,要经过32公里的戈壁沙漠地区。为了防止渗漏和蒸发,唯一的办法就是修建一条块石水泥铺砌的现代化水渠。为了发扬人民解放军艰苦奋斗、英勇善战的革命传统,师党委决定把这支部队在革命年代的代号“红星”命名为水渠的名字。接着,像在战争年代投入一场大型战役一样,全师指战员在哈密大营房召开了修建“红星渠”誓师大会。千军万马,奔赴生产战线,掀起了具有历史意义的大生产热潮。
在天山积雪闪耀、戈壁寒风呼啸的2月间,修渠部队就在茫茫戈壁滩上安营扎寨。当时,既无帐篷,更无房屋,一无所有,白手起家。战士们进山伐木料,割条子,在戈壁滩上挖坑,上边棚些树枝树条,再铺上一层戈壁沙石。远看是平坦的戈壁,近看才知是一个个地窝子。这样的住房,既省工又省料,还避风沙,冬暖夏凉。战士们给这样的居住点取名为“红星一庄”“红星二庄”……他们在快板诗里写道:
天山高,顶着天。
戈壁大,大无边。
狂风吹得天地暗,
沙石打得难睁眼。
挖地窝,把家安。
冬暖夏凉真舒坦。
凭咱一双万能手,
戈壁滩上盖花园。
32公里长的红星渠,全部用石块铺砌,需要7万立方石头。开山炸石,是一项十分艰巨的任务。指挥部把这项任务交给了在战争年代善于打硬仗、啃硬骨头的四十七团三营。战士们接受任务以后,开赴天山脚下的石城子,把战争年代穿满弹孔、染满硝烟、印着血迹的红旗,插上天山雪峰,开始了开山炸石的战斗。每天从清晨到黄昏,天山峡谷里军号嘹亮,铁锤叮当,炮声隆隆,硝烟飞腾犹如战场。打炮眼的战士,抡起大锤,握着钢钎,虎口震裂了,手掌磨破了,鲜血染红了锤把,染红了钢钎。他们为了把炮眼打在有效的爆破位置,常常把绳索系在腰间,吊在悬崖峭壁上打炮眼,还戏称是坐土飞机。为了提高效率,保证铺砌渠道的石料充足,战士们以惊人的智慧,创造了许多增产节约的办法。在战争年代荣获爆破英雄称号的姚炳云同志,想到每爆炸一炮要花费一个雷管、四两炸药和五寸长的导火索,炸7万立方石料该需要多少雷管和导火索呀!为了节约雷管和导火索,提高爆破效率,他创造了“连环爆破法”。利用山石震动,自动引爆,不用导火索,一只雷管就可以爆破五六个炮眼,突破了一般的爆破威力,由一炮炸半立方石头提高到4立方石头,效率提高好几倍。煤矿工人出身的战士王德,在“连环爆破”的基础上,利用崖形位置,线状散打炮眼,名曰“拉山爆破法”,创造了一炮炸下39立方石头的新纪录。
在大营房和三道岭,四十八团的战士们,为制造代水泥,从事着一场艰苦、繁忙、创造性的劳动。铺砌红星渠,需要成千上万吨水泥。当时,在新疆没有生产水泥的工厂。从内地运水泥更是困难,火车才通到兰州,一吨水泥运到新疆,价格昂贵不说,也没有运输能力。如果依靠从内地运水泥来,必将使工程拖延一两年才能完工。指挥者根据技术人员的建议,决定自己动手,制作代水泥,以解燃眉之急。代水泥是用石灰和红砖磨成的陶粉混合而成,需要挖煤、挖石灰石、烧石灰、打砖坯、烧红砖、磨陶粉等一系列工序,而每一道工序都要付出艰苦的劳动。
在三道岭,工地上黑白分明,各据一方。挖煤的战士们,下井下窑,土法开采,日夜轮班,在极其困难的开采条件下,保证了烧石灰和烧红砖工地的用煤。烧石灰的战士们更是艰苦,石灰石又硬又韧,十字镐挖下去只留下一个白点,钢钎打进去软绵绵的,战士们是“软硬不怕”,把成吨的石灰石开掘出来,烧成石灰。在烧石灰窑的战士们中,特等功臣徐进义,发明了“搭板装窑法”,使装窑效率从原来的12人一天半装一窑提高到7人一天装两窑。最艰苦处是箩灰房,这里石灰粉飞扬,白茫茫,雾腾腾,加上天气炎热,战士们脱掉衣服,赤膀裸臂,汗水淋淋。汗水和灰粉混在一起,烧烂了肌肤,留下了伤疤。战士们自豪地说:“我们身上印上了建设祖国的光荣记号。”
大营房北部,变军营为制造陶粉的基地。这里开辟了一片片脱坯场,战士们端着沉重的坯模,来回奔走,终日不停。艳阳下,月光下,劳作不息,歌声不绝。烧砖窑场,炉火熊熊,日夜不息。箩粉房里,红粉弥漫,红尘飞扬,视力不清,呼吸困难,口罩和毛巾根本不管用,鼻孔往往被粉尘堵塞。特别是在炎热的夏天,工房低矮,闷热难当,战士们干脆赤膊上阵,只穿一件短裤头,任凭汗水侵蚀,毫不退缩,更值得一提的是有40多名女战士,她们来自湘江两岸的湖南水乡,离开故乡和父母还不到一年,在这里经受着严峻而艰难的考验。她们比男战士承受着更多的艰辛,付出着更多的辛劳。她们的衣裤被泥水浸透了,仍然忍受着,不能脱掉;她们的头发被泥浆糊成了一团,只能待收工后才能洗掉。有个叫肖妙传的女战士,白衬衣变成了红衬衣,身上被陶粉烧伤了几处,她说:“为了建设祖国边疆,吃苦受累是应该的。”女战士林秀茵,一年前在家乡时,衣服还要靠母亲洗,现在可以背起120斤重的陶粉袋子。在艰苦的劳动中,每一个人都变得更加坚强了。在这里,人们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抢时间,争分夺秒,如何使自己的工作干得又多又快又好又省。在想办法、找窍门的劳动竞赛中,师政治部湖南女战士秦小薇发挥自己身材矮小、弯腰方便的优势,快装快跑,一天脱砖坯1264块,超过了一般的男同志。特等功臣王金顺,把二联坯模改为三联坯模,使每人每天平均脱坯800块提高到1008块。特等功臣郭金虎,设法用土炉条代替生铁炉条,克服了当时缺乏生铁的困难,节约了大量的开支。箩粉的战士们,把箩粉柜经过20多次改良,使每台箩粉柜由原来每天箩粉一吨多,提高到两吨多。每盘粉碾由9个人减少到7个人,每盘碾子碾出的陶粉中,由二十几个疙瘩减少到没有一个疙瘩。人们辛辛苦苦地劳动,兢兢业业地工作,付出了大量的劳动和汗水,却极少想到自己,极少为自己索取,获得二指宽的红布条做成的光荣带挂在胸前,就会感到心满意足了。
1952年夏天,是一个火红的夏天。为了让红星渠的铺砌工程比计划提前两个月完成,在“八一”建军节开闸放水,向“八一”军旗献上人民战士的一份厚礼,从5月份就展开了“红五月”劳动竞赛。漫长的水渠线上,一片繁忙紧张的劳动景象——从天山脚下至二道湖荒原,红旗飘飘,歌声阵阵,号子声声,车轮滚滚。当时,最紧张的是运石任务。几万立方岩石,要从天山脚下运送到水渠沿线,及时供应铺渠用石,而运输工具奇缺,是一项难以解决的矛盾。担任修渠运输任务的汽车连,车辆很少,且都是从国民党军队接收过来的“老爷车”十轮捷米西。车况不佳,零件缺乏,经常抛锚。驾驶员们为了完成运输任务,保证铺砌用石分成两班,日夜行驶,人停车不停。有的车只有一个驾驶员,就一人顶两班,累了坐在驾驶室睡一觉,睡醒了就开车运石,克服了许多难以克服的困难。
32号车驾驶员刘瑞,开着一辆满载代水泥的“老爷车”,在戈壁滩上吃力地爬行着。骄阳似火,热风炙人,驾驶室里热如烤箱蒸笼,副驾驶小田在一旁打盹儿。突然,脚踏板下传出一阵“嗒嗒嗒……”的响声。卡车要驶过一条小水沟时,他踩下离合器换挡,一阵巨响,排挡挂不上了,卡车陷在水沟里,抛锚了。他们两人跳出驾驶室一检查,是离合器弹子烧了。刘瑞不禁长叹一声:“糟了!”正在节骨眼儿上,偏偏得了不治之症——已经有3辆车因为离合器弹子烧了瘫架在停车场上。
如果这辆车也瘫了,必将影响运输任务的完成,进而影响水渠“八一”开闸放水。小田二话不说,一头钻进车下,躺在泥水沟里,把离合器拆开,取出弹子,采用土办法,点燃一堆柴火,把弹子在柴油里煮了一阵,然后装进离合器,发动引擎,把车开出水沟。两人卷支莫合烟舒了一口气,汽车继续行驶。不料,刚行驶了几百米,一阵“嗒嗒”巨响,又抛锚了。这时,太阳落山,狂风大作,沙尘飞扬。他们冒着风沙钻进车底下,拆开离合器,取出烧坏的弹子,坐在驾驶室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开动脑子,想办法克服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