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和邱队长一起最先赶过来的小鲍吗?”皮小冬拿着工作笔记问旁边一位年轻的巡山队员。
“对,我叫鲍平,当时我和邱队长的位置大概在神女峰附近,大概7点左右,我们听到一声枪响,很沉闷,就一枪,之后便没了声息。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紧接着西北方向的丛林上空飞出一群鸟,我们才确信刚才确实有人开枪。邱队长说,不好了,有人偷猎。我们立即向飞鸟的方向赶。路上,我用对讲机把附近的队员全部叫来了。20分钟后,当我们赶到‘饮鹿空谷’的断崖下,便发现了这具尸体。邱队长让我保护好现场,他在附近搜索了一遍,没有发现其他人。之后,待其他队员赶到,我们就回到度假山庄给你们打电话报警了。”
“当时你都看到了什么?”
“因为昨晚下过一阵雨,草地上很泥泞。那男的仰面躺在地上,左腿弯曲,右腿伸直,脸上血肉模糊,无法辨认,胸口的衣服被撕成了碎条,上面全是血和泥浆,喉咙几乎被咬断了,人早已经死了。我注意观察了四周的地面,有一些带血的动物的宽大脚印。根据我的判断,那应该是大型猫科动物的脚掌印,比如老虎或豹子。从他躺的地方有一条血痕伸向那片乱糟糟的灌木林,我们猜想是他先在灌木林那里遭到袭击的,挣脱后逃出了十几米,最后在躺倒的地方被追上杀死。如果是遭遇老虎或豹子袭击,那一声枪响很可能就是出于自卫而开的,但奇怪的是,他身边并没有枪,除他自己的血迹外,也没有其他新的血迹。如果有枪的话,就能说明他是个偷猎者,那么一切都很好理解了。可是现在没有枪,那又是怎么回事呢?”鲍平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答案。
“鲍叔叔,听说这里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儿,是不是?”欧木棋插了一句话。
“对,没错,可能你们都听说过,那是三年前的事儿了,当时有个外地游客在‘饮鹿空谷’失踪了,几天后我们找到了他的背包、水壶等遗物,但没有发现人或者尸体。当时我们怀疑有野兽出没,袭击人类。此事引起很大震动,保护区因此封闭一周,我们组织了300多人全副武装,带着猎犬进山,搜寻那个肇事的家伙,但一无所获。相邻的东北虎保护区也派人仔细检查了沿线的所有隔离网,检查结果显示,隔离网很安全,没有老虎逃出来的可能性。由于没找到‘肇事者’,游客的失踪被定性为意外事故——可能失足跌落等原因意外死亡了。之后,保护区照常开放。没想到,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儿。照此推算,当年那个失踪的游客很可能也被老虎或豹子吃掉了。”
“可是这里从来没发现过老虎或豹子呀。”米多西说。
“这也正是我们伤脑筋的地方,毕竟白马山太大了,不少地方还没有人工开发,游客贸然进入那些虎豹的领地而被袭击也属正常。”
“那太危险了,万一游玩时遇到老虎,岂不是死翘翘了?”马威卡大惊失色。
“别说老虎了,就是遇到野猪也非常危险。我们告诫游客只能在中心区域以及开发过的景点活动,严禁擅自进山,否则后果自负。可就有一些人不听劝告,这才酿成惨剧。当然,还有偷猎者,他们满山遍野地跑,但很少出事,老虎遇到他们,那才叫危险呢。”鲍平告诉他们。
“鲍叔叔,你说你们听到枪声,看到了飞鸟,然后赶到这里看见了尸体,却没发现猎枪。可是,你们怎么能肯定开枪的地点就是这里呢?”米多西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提出一个让人容易忽视的问题。
“对呀,假如那一枪在别处开的,那在这里没有找到猎枪也很合理哦。”马威卡表示赞同。
“不,我们可以肯定那一枪就在这里开的。”鲍平领着他们穿过灌木丛,钻进针叶林,指着一排高大的泡桐问,“你们看,那上面是什么?”
米多西扶着眼镜,仰头看了半天,除了看见一些翘着尾巴在树顶唱歌的鸟外,什么都没发现。
“什么都没有。”马威卡绕树三圈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我也没发现什么。”欧木棋如实报告。
“看见那些小孔了吗?很多,很密集。”鲍平手指树的上方说,“那就是猎枪的霰弹留下的弹坑。”
皮小冬听罢,赶紧举起勘查专用相机,连续拍摄。
“什么叫霰弹?”欧木棋问。
“霰弹又叫鹿弹,是为打鹿这类大型动物而设计的。这种子弹做得像是一个大号电池,弹壳里填满了黑火药和一些铅块、钢珠,发射后形成一个较大的杀伤面,威力很猛。”
“哇塞,这么隐蔽的地方,你们是怎么发现的?”马威卡问。
“猎枪的射程在100米以内,除非向天空发射,否则总能在四周或者地面找到大片的弹坑。所以我们就抱着侥幸的心理,在附近100米范围内寻找可能被霰弹击中的障碍物,最终果然在这排泡桐上找到了。从弹坑的高度看,这应该是从距离65米左右向上仰角30度发射的,而符合这个条件的位置,刚好在尸体躺倒的位置。”
“也就是说,那一枪是死者开的?”米多西问。
“是的,所以我们对死者身边并没有发现猎枪感到惊奇。”
“会不会让那个袭击他的老虎或豹子叼走了?”马威卡想起了他经常拿木棍训练旺旺叼取的事儿,旺旺是他老妈养的一只哈巴狗。
“不,野生的动物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没别的解释了,死者一定有同伴。”麦洁略作思考说,“是那个幸存的同伴拿走了猎枪。”
“小麦姐姐,会不会是东方牧笛拿走了猎枪?”欧木棋大胆地提问,“我们只在这里发现了他啊。”
“不排除这个可能。”麦洁神色凝重地说,“待东方牧笛情况好转些,要抢在记者之前从他嘴里了解到整个事发经过。”
“头儿,死者面目全非,身上又没有有效证件,连唯一可能证实身份的猎枪也不见了。我看,这事儿非同一般。”皮小冬说。
“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尽快查清死者的身份。”麦洁边走边说,“我们先从死者的衣服和随身物品入手……”
保护区管委会增派的林地大摩托和吉普车陆续到达事发现场,巡山队员协助警方将死者装进尸袋,送进车里。现场提取的物证也被技术员装进勘查箱,随着摩托车的颠簸,带出了茂密的森林。几个小时前还惊心动魄腥风血雨的现场,这会儿犹如被打扫过的庭院,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在回刑侦分局的路上,麦洁接到邱正峰的电话,邱队长告诉她东方牧笛已经被省立儿童医院接治,目前孩子的家人、演出公司代表已接到电话赶到医院,警方也有人在医院守护。可气的是,孩子住院还不到半小时,蜂拥而至的各路“狗仔队员”就堵塞了病房。他们配合医院保安,好不容易才将记者们堵在病区走廊外。
“牧笛现在情况怎么样?”麦洁问。
“医生说,他有些虚脱,正在输液。不过精神状态可不妙,还是傻傻的,连自己父母都不认识了。我看八成是吓傻了。”
“好,我知道了。你们辛苦了,赶紧回去吧,后面的工作就交给我们了。”麦洁向邱队长道了谢,合上了手机翻盖。
“小麦姐姐,东方牧笛究竟怎么样啦?”欧木棋见麦洁接完手机沉默不语,便主动打听道。
“唉,他因为受到过度惊吓,精神上出了一些问题。”麦洁把医院那里的情况告诉大家。
“啊?怎么会这样?”孩子们万分吃惊。天才神童居然连自己爸妈都不认识了,这反差也太大了点。牧笛的父母该怎么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呢?
半小时后,标致307警车停在省立儿童医院楼下停车场里。麦洁、皮小冬和“课外侦探组”的孩子们正坐在6楼一间普通的医生办公室里。
“程医生,东方牧笛的病情严重吗?”麦洁向眼前这位两鬓斑白、面容慈祥的老医生打听。
“外科请我们精神科对这孩子进行专家会诊。就目前情况看,不容乐观。孩子遭到强烈的外部刺激,已产生精神障碍,伴有失忆症,不过智力方面还没发现异常情况。”
“有希望治愈吗?”
“他需要接受心理康复治疗,战胜对那段恐惧经历的回忆,这个过程可能会很漫长。”
“医生,我们需要这小孩的目击证词,您能想想办法吗?”皮小冬心急火燎地说。
“小伙子,精神康复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不可操之过急啊。”程医生微笑着摇摇头,“我们会全力治疗,情况有好转再通知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