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要说大热门,还是三娘和四娘,六娘、七娘年纪太小,晏家只怕想等也等不到,而五娘更别说了,一来是庶女进正院儿,二来又没什么大靠山,唯一一个可以依靠的是大太太,可偏巧大太太亲生的三娘也是候选人之一,因此雪婵倒是没将心思转到她家五娘身上。
只是女儿家难免好奇,加上这晏家又是大崇国数一数二的大家族,晏家的小公爷,自然更是多少名家闺秀趋之若鹜的对象。
五娘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甚少,除了常听下人们提起的几个与袁家有姻亲的大家,别的可就没什么概念了,刚才听到大老爷称晏天皓为“小公爷”她也愣了一下,可转而一想,皆知太夫人的娘家与大崇皇亲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即便是名门世袭幼侯,与她相识也不见得奇怪,因此也没对晏天皓的身份多生什么好奇。
只是这会儿听雪婵提到,她也难免听着。
因此五娘算是了解了——
这个越国公府里的小公爷,那在金隽里也是个一等一的大名人呢,十三岁不到已经考上童生,第二年赶上院试,又顺利考上生员,虽不是榜首,却已是大崇开国以来年纪最小的学士了,更被金隽百姓称为“天才”,如今还在筹备后年的秋闱乡试。别看小公爷文学方面拔尖出头,武学可也是没得挑的,他自小便与身为镇国将军的父亲研习兵法,十岁不到就由父亲带着上阵见识,第一年就手刃匈奴数百人,可谓文韬武略,文武双全的典范。如今这样一个不管背景、身份、学识、智勇都为之上乘的人要在袁府中挑亲,那可不是个个小姐都摩拳擦掌的吗?
五娘甚至感觉到,空气中都流窜着激烈的气流。也难怪雪婵刚才那么激动了,这个时代的女儿家,但凡是锁在大宅院里的,甭管是千金小姐,还是卑贱婢女,那都算是与外界脱节了的,乍然一个恍如谪仙的人物出现,自是波动心湖,令人为之神往……
只是冷不防的,粉憧突然喃呢一句:“我还是觉得长哥儿更好。”
五娘回头看着她噙笑一记,这个粉憧,算是一门心思都拴在长哥儿身上了,只盼长哥儿也能对她有点心,不说太太、姨娘,能将她收进房,就算是粉憧一腔心思的报答了。
“我们粉憧是看来谁都没有她的长哥儿好呢。”五娘笑着打趣道。
粉憧粉颊一红,追着就要搔五娘的痒痒,屋子里三个同被困于宅门的姑娘,嘻嘻哈哈,不一会儿就闹开了……
当然,这一刻的五娘,一点不觉得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晏天皓会是将来打乱她规律生活的罪魁祸首。
哎,命运就是这样,偏偏喜欢找上那种渴望明哲保身的人,将其扔下一池春水,看看她能否遨游上岸。
今晚的餐席其实并不算盛大,二老爷、三老爷两家都还没来,现下也顶多只算得上是对太夫人及晏天皓的接风宴。
餐席上,打从五娘坐到了六娘身边,六娘的脸色就没好过。五娘知道她在恼什么,自己一声不吭又是巴结大太太,又是在太夫人面前讨好卖乖,这样的行为放在任何人眼里,都算是无耻的。就连她前世,对那些总是喜欢对上司溜须拍马的同事,也是表示鄙视的。
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她是无从选择。
“几个丫头,过来见过你们的天皓世兄。”太夫人随意的唤了一声。
如今菜也还没上齐,大家自然也乐得与这位神仙一般的世兄多套套近乎。
四娘跑的最快,一张本就精致可人的小脸堆满了笑容,恭恭敬敬的走到晏天皓面前,行了个全礼,娇滴滴的喊了声:“初次见过天皓世兄。”
旁边的三姨娘笑着一派悠然:“傻丫头,你不说清你是谁,怎能让晏世侄记住你?”
四娘脸颊就红了红,在众多长辈的关注下,娇羞的重新应了声:“小四见过天皓世兄。”
晏天皓眉目间依旧是那不冷不热的轻笑,淡点了点头,回了声:“四世妹好,”脸上虽是在笑,可五娘却总觉得他并没笑,只是摆着一张笑脸,可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却无人得知。
三娘横看了四娘一眼,哼了一声。慢慢走上来,姿态优雅,动作规矩。对待外客,三娘倒是难得的雍容大方:“小三见过晏大哥。”
与她一比,刚才四娘的故作娇羞,还喜形于色就显得过于小家子气了。五娘暗叹,嫡女就是嫡女,平日再是刁蛮任性,可放在人前,还是一派的大方得体。
晏天皓看三娘的眼神也轻微有些变动,却仅仅一闪而逝,复又恢复“正常”,却因为三娘是嫡女,而也还她了个半礼。“三世妹好。”
之后二娘、六娘、七娘都淡淡的招呼了,除了面对二娘时,晏天皓也回了半礼,对待六娘、七娘他都是很随意的。最后轮到五娘,她与晏天皓早前已经见过面了,如今只等随意说上一声便也罢了。
可她真准备见礼,晏天皓却先声一步:“听闻养育五世妹至大的姨娘,前些日子去了。”
在场所有人都因为他突兀的话而一震。且不论这话到底是褒是贬,是嫌弃五娘身带白事,有晦气,不吉利,还是当真随意而知,可怜她丧母之痛。
可却这么单单的在她还没自我介绍之前,就唤出她的排行。这不是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人,仅仅是迎接时,带着纱笠的惊鸿一见,晏天皓却已经认出了五娘,且对她的事留有印象,还记得长哥儿提到的,她的生母去世的消息。
这若是平日也就算了,可刚才这么多位小姐,他却都冷冰冰的径一对待,偏偏对五娘格外“关心”,这情况自然就诡异了。
三娘、四娘怨恨的目光很快就投射过来,连带的大太太、三姨娘也紧盯着五娘,一时间屋子里所有人的眼睛都像黏在她身上似的,闪都闪不掉。
五娘抬首,正想虚言两句敷衍过去,却就刚好与晏天皓四目相对,还是那双幽若深潭的眸光,还是让她望不尽的眸意,只是唇角那一丝玩味甚至算恶作剧般的笑痕,那么清晰。
原来是想看她笑话。
了解了他言中的意图,她反而松了一口气,嘴上轻虚的说道:“蒙晏世兄惦念,小五不胜感激。只是已经过去的事,如今大过年的,又是太奶奶面前,还是不提为好。”
晏天皓看她一脸装腔作势,不禁想笑。他不过是见这场见礼仪式太过枯燥乏味,随意说弄两个话题引个玩笑罢了,却不想倒惹了这五小姐的气。
“看来是我的话得罪了五世妹。”脸上明明还是那副笑脸,词话间却是说不出的虚伪。
大老爷见状,忙站起来应承:“哪里的话,世侄这边坐,五娘年纪小,说话冲,你也别介意。”越国公家的嫡子,大老爷怎能容得一个区区五娘给人家得罪了。
大夫人从头至尾都没说话,只是不时对唐妈妈吩咐着菜色什么之类的,好像这满桌子的人,都与她无关似的。
待五娘也回了位置,就听右边六娘的声音淡淡传来:“也不知这风头是出给谁看的,直接的就得罪了三姐、四姐也不知道。”
五娘无辜极了,这话也是她先提起的,为什么不怪那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晏天皓去?
一席餐吃得倒也算快,来了这个世界八年,这还是五娘第一次与这个世界的亲人同桌吃饭,却并不觉得有多快乐。只看到三娘、四娘对晏天皓大献殷勤,大太太、三姨娘旁敲侧击,偶尔大姨娘、四姨娘插两句嘴,太夫人却是从头静默到尾。唐妈妈解释说,太夫人一路过来有些乏了,下午休息也没休息一会儿,就给不少事儿吵嚷醒了,这会儿还就不太想说话。
当唐妈妈提到太夫人是被不少事儿吵醒的,大太太的脸色就变了变,每次太夫人回来都会请各院儿的管事婆子、媳妇亲口去问话,这次也不例外,大太太是早就收到消息了。再看太夫人现在的表情,哪里是劳累了不想说话,分明是遇到什么生气的事在闷着呢,难道太夫人又不满意她的管理了?
三姨娘精明的笑了两下,直接就问:“可是哪个不知规矩的吵到太夫人的?也不看看时候。”
唐妈妈随意挥挥手:“也就是两个不懂事的婆子搬东西时阵仗大了些,没什么要事。”
三姨娘脸色白了白,唐妈妈这话一听就知道是敷衍,刚才还说是“事儿吵醒的”,一转头又变成“搬东西吵醒的”了,也不知是不耐她当着客人直面询问呢,还是有意想给大太太留个面子。
只是也奇怪,以往太夫人对大太太向来诸多挑剔,像这样的大好机会,通常都会直接给大太太带个下马威去。而这次……为什么要放任她?
晏天皓毕竟是男客,虽到底也只算个孩子,但没有大人的带领,就这么一个人还是不好放进内院的,因此下了席,他就由长哥儿亲自护送回了外院儿。
三娘、四娘自然一阵的不舍,自从晏天皓是特地来袁府挑亲的事传开了,这两个小情敌就彻底卯上了。而五娘对这些却一点兴趣都没有,她在意的是——已经过了一天,为何太夫人却绝口不提七姨娘的事?
太夫人这一回来,每日的晨昏定省,几个小辈儿免不了的去了大太太的彩幽氽,还得去太夫人的百善堂。
第二日一早,几位小姐刚从彩幽氽出来,六娘就跑到最前头,五娘想追,四娘却突然酸溜溜哼了一声:“好说的姐妹,却也不过如此。”
五娘回头看她一眼,张口就反驳:“自然比没有姐妹的人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