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真的这么说?”汤夫人青白的脸上青筋暴跳,她咬了咬牙,愤愤的道:“好,你们这就去,敢伤我儿子,我定要他越国公府的人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一众五名下人咽了口唾沫,抹了抹额上的冷汗,心里却大松口气,呼,总算保住小命了。
而房外,正端着汤药准备进屋的茹姨娘却止住了脚步,她一脸惊恐的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喘着气,对着院门外守着的丫鬟吉祥唤道:“吉祥,过来。”
吉祥忙匆匆上前:“姨娘?”
茹姨娘看了看四周,小心翼翼的拉过她,低声嘱咐:“你偷偷去一趟越国公府,找国公府的三少夫人,就说汤夫人知道是她伤了汤少爷,不日就会差人对她不利,让她万事小心点。”
吉祥诧异的张了张着嘴,颤声问:“姨娘,真……真是晏三少夫人伤了咱们少爷的?”
茹姨娘抿唇,点点头,却又叹了口气道:“就算是她也不奇怪,当年相公先是亲手打死她的亲姐,后又在巧儿大病之时,不给她医治,使得巧儿耽误救治时间而早夭。她恨相公也是应该的,虽说当年是我一心要除掉袁澈茗那个女人,可那也是因为她先欺人在前,袁澈茗心思窄小,无容人之量,若我不将她扳倒,那当日死的就是我了,所以害死她,我不后悔,只是我看得出,三少夫人却一直对巧儿之死耿耿于怀,几次我与她府外相见,她都冷目相对,今次我通风报信给她,希望她能看在我一番好意上,既往不咎,别对我再为冷淡了。”
吉祥皱了皱眉,叹道:“如此说来也是,谁不知道晏府三少夫人手段古怪,脑子精明不同凡人,加上她与当今皇后姐妹相称,连皇上对她都诸多忍让,与她相交,怎么也比与她相恶的好,若是得罪了她,今日她能伤害大少爷,明日只怕她能将整个汤府都连根拔起,姨娘放心,奴婢这就去报信,指定会让她知道姨娘您的一片苦心,您还是先进去安抚着夫人吧。”
茹姨娘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这才重新端着药碗,一路进了房间。
房间里汤夫人还是在发怒,见了茹姨娘进来,倒是收敛了些戾气,只对着五个办事不利的下人的喝道:“今日暂且饶了你们,交代你们的事这就去给我办好,办不好,你们的命还是要赔出来。”
五个下人连连应着,这才一个接一个的出了房间。
茹姨娘向汤夫人福了个身,便不想多言的直往内间儿而去。
汤夫人却眉眼一敛,淡声问:“怎么是你过来?丹姨娘呢?”
茹姨娘脸上猛地一阵黑气,却还是压下了怒气,勉强笑道:“丹姨娘刚坐完月子,身子还不宜操劳,就命了我过来伺候相公了。”
“嗯。”汤夫人沉着一声,淡然一笑:“既然她让你过来伺候,那你就去吧,只是别说我做婆婆的没提醒你,虽说你为咱们汤家生了长子,可你娘家身份低贱,你就终生做好你姨娘的本分就是了,更不要妄想打丹儿的主意,丹儿是我的亲侄女,出生于名门世家,还是嫡女,如今她也为汤家生了儿子,过两日我就要差人置办,给丹姨娘升为侧室,正巧也为我儿冲冲喜,到时候,你可还要记得如今的本分,不得僭越了。”
茹姨娘唇瓣紧抿,心中说不出的冤屈,却还是垂头规矩的应着:“是,媳妇谨遵母亲的教诲。”
汤夫人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挥手,示意茹姨娘去吧……
月至半空,已到三更之时,丫鬟吉祥小心翼翼的跑到晏府后门,她先掂了掂怀中的银钱袋子,确定了里头的分量后,这才轻手轻脚的敲了敲门。
门几乎在下一刻便开了,可开门的人却不是预期中的门房小厮,而是个摸样二十上下,一脸慵懒,身影娉婷的红衣女子。
吉祥抓着银钱袋子的手一顿,看着门内的女子,满脸狐疑的问:“红缎姐,怎么是你……”红缎以前在汤府做过事,与吉祥也算认识。
红缎打了个哈欠,皱着眉道:“你怎么这会子才来,我可都等了大半夜了。”
吉祥一脸惊奇:“红缎姐你知道我会来?”
红缎鄙夷的翻了个白眼,哼道:“废话,不知道我在这儿等你做什么?我是半夜睡不着活受罪呢?”
吉祥更惊讶了:“可是我……”
红缎不想听她的废话,只淡声问:“是茹姨娘让你来的?”
吉祥诺诺的点点头,脸上却更加狐疑,红缎姐怎么知道?
红缎又问:“茹姨娘可是知道了汤家有人要对我家少夫人不利,特地让你来通风报信的?”
吉祥双眸睁大,如小鸡啄米般猛的继续点头,脸上的表情却像活见了鬼似的:“红缎姐,你怎么什么都……”
不等她说完,红缎便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个碧绿通透的上等花田玉簪子,递给吉祥,轻松的道:“我家少夫人说了,若是今日黎明之前你来了,这簪子你便带回去,算是我们少夫人结交了茹姨娘这个朋友了。现下簪子给你,哎,我终于可以好好回去睡一觉了。”
吉祥脸上表情变幻莫测,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她张着嘴,一把抓住红缎的衣袖,迟钝的问:“莫非晏三少夫人早料到了我会来?”
红缎轻轻挥开她的手,笑得恣意盎然:“按照我家少夫人的说法,这个游戏本就是她在坐庄……好了好了,你快回去吧,今夜你们府定然是忙碌一夜的,你们睡不好,别连累我也睡不好,我真的困死了。”说完,红缎便不顾交情的哐啷一声关上后门,将一连迷茫的吉祥挡在了门外。
门外的吉祥伸手掐了自己一把,感觉到疼痛后,她才龇牙咧嘴的搓搓被捏疼的地方,讪讪的咽了口唾沫,无力嘟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送走了吉祥,红缎便径直回了宣泊阁,刚到了院子,她便看到前庭亮着灯笼,红缎快走两步,走到石桌边,对着石椅上的素衣女子恭声道:“主子,方才吉祥果真来了,奴婢按主子说的,打发了她玉簪子,这会儿她已经走了。”
心蕊笑了一下,朦胧的灯笼光下,她素净的小脸上流光溢彩:“看来不久之后就有好戏上演了。”
心蕊身后的粉憧脸色却始终不好,她犹豫了很久,才扁着嘴不安的道:“小姐,是不是太过分了,就为了你与姑爷的一时赌气,将外人牵扯进来,也太……”
心蕊眸光一动,转头看了粉憧一眼,笑道:“你不同意我?好吧,我给你一个机会……”
粉憧敛下眉宇……
心蕊又道:“若是在汤家动手之前,你能说服你家姑爷,后面的计划我就自动放弃,若是你不能说服,那我就要依计行事,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就你家姑爷那牛脾气,他要肯轻易的妥协,我把头切下来给你。”
粉憧蹙眉一嗔:“什么切头不切头的,小姐你说话是越发没节制了,好好好,你要玩就玩,我不说就是了。”
看她那不情不愿的表情,心蕊扬了扬眉,傲慢的哼道:“可别说我勉强你与我狼狈为奸呢。”
粉憧扁扁嘴,一张俏脸涨得通红,一旁的红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真是越来越崇拜她家少夫人的口才了。
粉憧瞪了红缎一眼,心蕊便笑着说:“粉憧,既然你答应了,那就不许通风报信泄露我的秘密,其实我这么做一来是与你家姑爷的意气之争,二来,也是为巧儿出口恶气,那汤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让他们逍遥法外了六年,报复一下还不行吗?”
看她说的,明明是自己贪玩耍计谋,还弯曲事实,硬是冠上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跟了小姐十几年,粉憧哪里还不了解她了。
红缎眉眼弯弯,忍不住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之前我在汤府时,也见过了汤府里那些人的手段,汤府的大夫人就不是个好东西,比之咱们府以前的董姨娘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手段做事还更为狠戾一些,趁此机会让她吃吃苦头,也算咱们替天行道了不是。”
两张嘴对一张嘴,胜负自然见分晓,粉憧叹了口气,只得幽道:“好好好,当我什么都不知道行了吧。”
心蕊红缎相视一笑,两人的眸中都闪着兴奋狡动的光。
八月的清晨格外明亮,初升的晨光透过窗纱投射在房间的地上,许是感觉到了那微乎其微的温度,心蕊慢慢睁开眸子,刚醒来,她的眼中还带着些不确定的迷蒙,环顾四周一圈,又看了紧闭的窗户一眼,她翻了个身想继续睡,手下意识的抚向身侧的人,可伸手触及的却是一片空荡。
她这才回过神来,偏头看来了看外侧的床铺,没人。她将手贴上去,床上温热的温度显示这个人刚离开不久……
从床上撑起来,心蕊黯淡了神色,她静心听了听,外间儿的净房也没有半点声音,这就是说他不是去了净房……
心蕊有些疲累的倒回床上,脑中却升起一股闷虞的感觉。
自从生下晴天后,整整六年,每日她睡醒时总是被某个温暖的怀抱环顾着,就算有时候她任性睡相不好,可翻身之后却还是能触及到那张俊逸温润的脸庞……这种感觉让她很安心,死心塌地的幸福着,毫不动摇。只是,从三个月前的某一天,这种安心突然破碎了。随着早上起来见不到他的次数越来越多,她心中的天枰就晃动得越来越快。
身侧位置上,那逐渐消散的温热让心蕊的掌心有种凉凉的感觉,她的心也越来越沉,作为女人,作为一个嫁到晏家七年的女人,却不许夫君纳妾,甚至连通房都不允许的霸道女人。她也害怕了,前世经常听到一些因为七年之痒而产生的悲剧,面对别人的事,她能一笑置之,但是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