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心蕊是被门外的喧闹声惊醒的……
先是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将军,将军……周晓的回来了……他重伤昏迷,还带了密信回来,将军,您快起来啊……将军……”
随即,便是粉憧愤怒的咆哮声:“喂,你是哪里的下人?怎么敢随便来敲少爷夫人的房?叫你滚开还不滚?来人,快将这臭男人给扔出来,别让他扰了主子的清静……”
接着便是一番争执……
心蕊皱了皱眉头,在她还没完全清醒之前,就见身边的男人豁然翻身跳起来,他眉头紧拧,朝着外面喝问:“是赵二吗?”
外头的男人急忙回道:“是,将军,是我,周晓回来了……不过他快撑不住了……”
晏天皓薄唇紧抿,厉眸闪过一丝狠戾:“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到……”
“是……”门外的男人应了声,接着动静便渐渐小了。
心蕊急忙起身,心里已料到定是兵部出了大事,她披上外衫,正想为他更衣,他却一把握住她的肩头,使劲将她搂在怀里,沉重的声音听来有些压抑:“心蕊……”
她愣了一下,手指拍了拍他的后背,柔声问:“怎么了?你快去吧,别让人家等久了。”
他却还是久久不动,只抱着她不知过了多久,才猛地深吸一口气,放开她,盯着她清亮的眸子像是下定决心一般道:“数月前我活捉阿尔克赤,可在回金隽的途中,他留下暗号,数月前他已被人劫狱,我立即派了探子潜入匈奴地界勘察,如今探子重伤而归,只怕……”
心蕊脑子一嗡,有些不敢相信的问:“你的意思是……你……有可能又要出战?”果然,她担心依旧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他又要上战场,去那生死不定的地方。
他捏着她纤瘦的肩头,脸色从未有过的严肃:“不知道,不过若真要出战,我是平奴大将军,必定是我领兵主帅……”意思就是,上次是父亲领兵,他不过作为副将跟随,而此次,他已被封为平奴大将军,那攻奴之事,便已成了他的宿命。
心蕊看着他,咬了咬牙,闭上眼睛冷静了一下,才睁目苦笑着说:“你先去看看,到底是不是……万一阿尔克赤没有回匈奴,你的兄弟也不是被敌军打伤的呢,或许……不用出战也不一定,你先去看看……”
晏天皓没有说话,他俊眉微敛,点了点头,心蕊忙为他更衣,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身影,她站在门边,手指抚着自己的肚子,心情复杂难言。
粉憧带着一众丫头进门服侍,心蕊面无表情的由众人伺候着,纯儿看了看她失神的侧脸,不安的垂下头,悄悄道:“三少夫人,您有了身子,可不能愁眉苦脸的。”
心蕊回过神来,投给她个淡淡的笑意:“知道了。”可神色,却还是说不出的担忧。
所谓好的不灵坏的灵,根据探子的回报,阿尔克赤不仅回了匈奴,还重新组织了二十万大军,随时准备攻陷大崇紊州……
皇上立即勒令平奴大将军晏天皓带军二十五万,迅速赶往紊州,这场战役来得突然,大崇的百姓一听到又要战乱,都不禁唏嘘不已,外界留言也纷纷兴起……早听说匈奴可汗阿尔克赤凶残暴戾,瑕疵必报,还狡猾多变,如今他一回到匈奴就立刻组兵攻崇,想来,他是对大崇恨之入骨了吧,此次平奴大将军只带兵二十五万出战,而匈奴将士高大凶残,茹毛饮血,虽只有二十万军队,却也难保不是精锐之队,只怕此次平奴大将军一行,要凶多吉少了啊。
夜晚,宣泊阁内,漆黑的夜晚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心蕊微微睁眼,看着身边就算睡着了,眉头都紧皱在一起的男人,不安的心情越加严重,作为妻子,她不愿自己的相公去拼命,可作为大崇国的百姓,为了国民的安居乐业,她又不得不同意他去。
心蕊手指轻轻附在他俊朗刚硬的脸上,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爬起来,走到外间,点上蜡烛,再轻手轻脚的从旁边的箱柜里拿出一件还没赶制完的盔甲,她映着微弱的烛光,一手拿着一块铜片,一手动作快速的缝合……普通的盔甲都是硬甲护身,她特地做的盔甲内藏铜片,铜片属轻,不碍动作,又愈加牢靠,只希望这副盔甲,能保住他的性命,伴他平安归来。
内间儿的床榻上,晏天皓睁开漆黑的眼眸,耳边听着外头的细微声响,身边的位置还温热有余,他眸子闪着复杂的光,随即,他又闭上眼睛,却怎么也再睡不着。
雍和二十二年,十二月……大崇的战士终于要出发了,在这临门一脚就要过年的时候,二十五万大军不但不能与家人和睦,还要赶赴边境,与敌军厮杀,或有可能,他们这一句,有的,永远也回不来了……
站在城门外,看着那绵延不绝的马队战队,心蕊眉心紧蹙,她伸手摸了摸自己已经三个月的肚子,微微的隆起因为冬日厚衣的关系被她遮盖得严严实实的,她没有告诉天皓她怀孕了,她不想他分心,他的手上,挂着无数大崇百姓性命,他现在的身份不是一个丈夫,不是一个父亲,只是一个将军……
后面,粉憧上前,为心蕊披上一件裘子,口中不免担心:“小姐,真的不告诉姑爷您怀孕的事?可是这对他太不公平了。”
纯儿也跟上来,急忙道:“是啊,少夫人,毕竟少爷有权知道。”
心蕊点点纯儿的眉间,不虞的嗔道:“还说,让你保密,你弄得人尽皆知的,幸亏没传到你家少爷的耳里,否则看我不收拾你。”
粉憧不满的皱着眉:“小姐,你怎么连我也瞒着?要不是我不小心听纯儿提起,你就要这么一直瞒下去吗?这汤水什么也没滋补够,生出来的孩子怎么会健康?”
心蕊摇摇头:“看吧,就是你这着着急急的样子,要是告诉你了,怎么还瞒得住别人?好了,我也不是真的执意不说,现在你不也知道了吗?”
粉憧眯着眼睛,嘟着嘴:“我已经告诉长公主了,还有原姨娘与环君小姐也知道了。”
“你……”心蕊诧然:“你什么时候说的?”
粉憧抬高下巴,扳着脸孔:“这你别管,反正长公主已经吩咐我了,让我立刻将你带到别院,她亲自给你熬了补胎药,现在就去……”说着,也不管心蕊同意不同意,粉憧挽住她的胳膊就往前走。
心蕊满脸无奈,最后失笑一声,还是只能妥协。其实,她也很期待她肚子里的孩子降生,只是在肚子没有完全显现出来之前,她真的不想任何人知道,虽说董姨娘、方姨娘已被赶到了祖屋面壁,按理说她的肚子应该没有危险了,可是深闺大宅的,还是小心为上的好,毕竟纤君与玉君还在府里呢。
年前的时节总是特别多的信徒到寺庙祈福求来年的好运程,因此一到十二月,各处的寺庙便香火鼎盛,香客络绎不绝。而作为金隽第一大寺,天善寺自然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修摩提一脸阴郁的坐在房间里,听着外头绵绵不绝,呱呱噪噪的喧闹声,一张小脸鼓得胀胀的。过了好半晌,才见他忍无可忍的喝道:“苦罗,你到底跟方丈说了没有?我要换房,我要换房,这件屋子这么吵,我要怎么睡觉?”
苦罗一脸阴郁,苦笑一声,老实的道:“师父,方丈大师说,新年将近,天善寺又是大寺,有许多外地的香客前来参拜,因此禅房都住人了,您就将就将就吧,等过几天人少了,就好了。”
修摩提拧着眉差点炸毛:“怎么将就?你听外面,吵吵闹闹的,跟卖菜似的,你叫我怎么睡?你叫我怎么睡?”
苦罗闷声垂下脑袋,心里偷偷想着,师父你也太挑剔了,其实捂着耳朵,也是可以睡得,总不能为了你一人,让天善寺停止营客吧?
修摩提又眯着眼坐了好半晌,外面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怎么会越来越大呢?他气的恼怒,索性豁的跳下床榻,气呼呼的往外走去,他刚伸手拉开门扉,就直接没好气的对身后准备跟随的苦罗道:“别跟来,我要找个清静的地方午休。”
苦罗一脸无辜,却还是只能止住步子,眼看着师父步出房间。
修摩提一路往寺院最深的庭院走去,他知道有个地方绝对安静,那就是供奉天善寺历代方丈的禅殿,那地方平时是禁地,有人看守,可这几天寺中香火太过鼎盛,看守的小沙弥也被叫出去帮忙了,因此这会儿禅殿就成了修摩提不折不扣的暂时别院了。
他一进房间,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满意的点点头,身子凌空一翻,便倒挂在了房梁了。他打了个哈欠,一脸满足的闭上眼睛,静逸的环境让他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可不到一会儿,外面断断续续的交谈声,又将他惊醒,他皱着眉头跳下顶梁,正想气恼出去的叱责人家扰他清梦,可转念一想,自己是私入禁地,还是低调点好。
他憋屈的走到门边,透过门缝想看看外面到底是谁?可仔细一看,外头竟是三个女人,其中一个他还认识,正是那蜘蛛精转世的十六公主。
他小心肝扑通一声跳了起来,耳朵却瞬间竖了起来,仔细又带着兴奋的听着外头的动静……
先说话的是那十六公主,听起来她好像很恼怒:“如今天皓已经走了,我还能怎么办?袁澈茗,你是跟我开玩笑吗?”
外头,昔日的袁府大小姐,今日的汤家少奶奶一脸笑意,脸上若隐若现的皆是浓浓的恨意,只见她好看的眉毛微微挑起,一脸无谓的说:“十六公主这是要打退堂鼓了?您可别忘了,当初是谁替你杀了那个恶心的男人,还给你找那种秘药,若非如此,你敢开口求皇上为你赐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