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佛珠,心蕊才回忆起,上次她回府之后,便借花献佛将方丈送她的佛珠转送给了太夫人,那神佛的东西她素来不信,又怎么会用呢。
方丈见她一脸失神,立刻意识到什么,他苦笑一记,摇了摇头:“老衲一生为天善寺基业奔波,倒是难得做一两件好心之事,结交一两个有缘之人,既然施主不愿与老衲深交,也就罢了,施主请走吧,门外还有人在等着你。”说完,他便转身走进了内堂。
心蕊有些抱歉的双手合十,朝方丈的背影敬了个佛礼,才慢慢继续朝寺外走去。
到了寺外,一辆注着晏字的马车停在那里,马夫看到她出来,立刻讨笑着从车板跳下来,恭请的放下木墩,笑眯眯的道:“三少夫人请上车吧。”
心蕊点了点头,踩着木墩,上了马车,可她刚一撩开帘子,却见里头还有别人,吃惊之余她竟忘了半点动作。
后头的车夫好心的解释:“三少夫人,三少爷亲自来接您了,您当真好福气呢。”
心蕊看着眼前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人,一颗心久久无法平静,明明该是为他的体贴暖心,却因为刚才修摩提那一席话,她却硬是笑不出来。
晏天皓看她脸色不好,担忧的拉过她的手,小心翼翼的将她拉到身边,才低头蹙眉问:“身子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心蕊下意识的推开他,往旁边缩了缩。
这么明显的回避让晏天皓手指一顿,他浅吸一口气,带着些讨好的又问:“怎么了?是不是给吓着了?今日我一回府就听娘说天善寺出了事,还说你被什么圣僧给留下了,我立刻就赶来了,你没事吧?”
心蕊抬起眸子看他一眼,咬着唇,暗示性的道:“我是被天竺圣僧留下的,他与我说了一些话。”
见她终于肯说话了,晏天皓便笑了起来:“哦,天竺圣僧,他与你说了什么?”
看他表情平稳,好像一点担心的意思都没有,心蕊不禁有些奇怪,就皱着眉又重复一次:“天竺圣僧,天竺圣僧,法号修摩提,你不认识?”
晏天皓忍不住一笑,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额间,嗔着:“我一向不信神佛,只怕见得最多的就是这天善寺的方丈禅师,别的大师,我怎会认识?”
心蕊的身子忍不住往前倾了倾,再次提示:“我是说天竺圣僧,修摩提大师,你真的不认识?”
晏天皓笑眯着墨眸看着她,一脸无奈的摇摇头:“不认识,真的不认识,你着急什么?”
心蕊深吸一口气,猛地坐直身子,目光幽深深沉,突然问:“为什么来接我?”
他蹙起眉头,却看她格外严肃,便也老实回道:“担心你。”
她眼波动了动,又问:“这几日为何对我格外好?”就在华珊抛下那句“十六姐姐怎么办”之后,接连三天,他对她可谓有求必应,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今日她可算是彻底体会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晏天皓被她的神神叨叨弄得有些烦了,可看她见自己不肯回答,竟开始眼眶泛红了,他忙又压下烦躁,好声好气的说:“我知你被华珊气烦了,心情不好也是正常的,我能顺着你些,你也能早些心情好点。”
心蕊咬着牙,看着他认真专注的眸子,突然有些不忍问下一个问题。可女人都是善妒多疑的,这件事能搞清楚,也总比她一直被蒙在鼓里好。
这么想着,她又脱口而问:“当初皇上赐婚你与十六公主,你为何不同意?据我所知,你并不讨厌她。”该死的,不止不讨厌,还很喜欢。
晏天皓墨眸微微一眯,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华珊跟你说了什么?”
心蕊冷然一哼,目带挑衅:“我只想听你心里的话,若是你不说,我自有法子自己弄明白。”
他抿紧唇瓣,不再吭声。
马车平稳的行事在路上,稍稍的颠簸让心蕊感觉自己的心都在颤抖,她凝神看着眼前的他,心里微微祈求着:求你解释,求你给我一个可以信服的理由。
小小的车厢里寂静无声,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他缓缓开口,声音却犹如寒冰般蚀骨人心:“彤儿很好,但我只当她是妹妹。”
妹妹?这算敷衍吗?所谓怒极反笑,心蕊心底冷然,脸上却绽开最娇艳欲滴的笑容,她盯着他,扬了扬唇:“那看来是我多疑了,明日我会进宫,也能会会你那位好妹妹。”
晏天皓目光登时一顿:“你要进宫?”
心蕊依旧笑得甜美可人:“修摩提大师邀我一同进宫,他既如此看得起我,我自然也不好推辞,奇怪,我进宫,你这么惊讶做什么?”顿了一下,她又故意往前倾了倾:“还是……你担心什么?”
他看她一眼,对上她诱人的笑靥突然有些怒意,她却将他的怒火置若罔闻,反而微微上前,在他唇上印了一下,面容温柔却语带凌厉的说:“相公,心蕊不会让你失望的。”
晏天皓眸光一闪,刚想开口说话,她的唇却再次堵住了他,唇舌掀绕,一阵迷离,触碰着他炽热的底线……晏天皓眉头紧蹙,可怀中软玉香怀,让他欲言的满腔警告,都硬憋了回去。
随着马车骤然停下,她也猛然抽身,不管他脸色如何,翻然下车,直直的走进晏府大门。
晏天皓迟疑了一下,摸着唇上还残留的温热气息,微微嗤笑,掀开车帘,却只见她傲挺的背影。
他苦笑一记,垂眸敛眉……看来,他的小娇妻,真的怒了。不过……有些事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又怎么能一一向她解释?
第二日,心蕊一早便起来了,她没管身后一直追随着她的灼热视线,只简单披上外衣,便打开门让外头的服侍丫头进来。
外头的丫头鱼贯而入,像每个早晨一样,仔细的为主子穿戴洗漱,只是,就算她们真的很想专业的完成工作,可到底也还有一些阻滞……
粉憧稍稍让开身子,好让自家姑爷的视线能够准确无误的投放在自己小姐身上。只是她心里还是忍不住偷偷嘀咕,昨晚都看了一夜了,一早上的,当着这么多下人,怎么还看个不停啊?
心蕊感受着身后那灼灼其热的视线,微微敛眉,平声吩咐:“纯儿,过来替我挽发。”
外间儿的纯儿愣了一下,便老实的走到梳妆台前,认真的为三少夫人挽起头发来。粉憧挤眉弄眼的一直朝纯儿暗示,示意她挽发归挽发,也稍稍留一个小空隙给远处一直在打望的姑爷吧。
心蕊透过铜镜倒影瞥了粉憧一眼,轻咳一声:“粉憧,眼睛不舒服今日就别当值了,让菊萍、欢萍过来。”
粉憧暗暗咬舌,低下脑袋,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事,手上也更加勤快的为小姐的描眉。
梳妆好后,心蕊又换了套水绿色留仙裙,裙上点缀着丝丝青萝,淡雅中不失风采,总算梳洗全部完毕了,心蕊站起身来,目不斜视的路过外间儿,直接便朝屋外走去了。
粉憧愣了一下,回头诧然的看了一脸菜色的姑爷一眼,心里虽好奇,却还是快步跟上小姐的步子,一路前行,直到进了内院儿,她才终于憋不住了,小心翼翼上前一步,怯声询问:“小姐,您这是与姑爷……冷战吗?”
心蕊嘴角微勾,表情轻漫:“可以这么说。”啊。
心蕊到了崆天景,想与长公主说一声赶去天善寺,可一进房间,却听到一阵喧哗。
她微微蹙眉,脚步刚抬,里面便传来了一道凶厉男人声:“芳娇的尸体是从你院儿里的水井捞起来的,你还敢说此事与你无关?”
接着便响起长公主的抽噎声:“你的心里只信你的董妹妹,我说什么你都不信,既然如此,你何不就将我送到府衙,让我受罪,受刑算了。”
门外的粉憧轻轻推了推前面的心蕊,小声道:“小姐,今早我是听外院儿的丫头提了,说是芳娇昨个儿随着董姨娘一同进了宫,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了,反正今早,就有人从崆天景的井里打捞起了她的尸体,董姨娘哭得伤心欲绝的,一口咬定是太太杀了芳娇,还说芳娇昨天从天善寺出来时,顶撞了太太两句,没想到太太却要下这样的狠手,没想到这么快就惊动了公爷……”
心蕊眯着眼睛偷偷往屋里窥了窥,见长公主哭得梨花带雨,越国公却硬像是铁了心肠似的,她脸上顿时露出厌恶的神情,她一直不喜欢这个公公,是非不分,做人糊涂,一无是处。
见妻子哭个不停,越国公渐渐也有些心软了,他刚正的唇瓣抿了抿,便甩袖,抛下一句:“你好好检讨检讨吧,如此心狠手辣,哪里还是我以前认识的天澄。”说完,便走了。
出门时,却不巧碰到了心蕊,越国公面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尴尬,老两口吵架,却被媳妇撞了个正着,有羞耻心的人都会觉得窘迫。
待他走了,心蕊才匆匆进房。一旁的任妈妈扶着长公主不住的劝慰:“太太,老爷也是被那女人蒙蔽了,他不是有意的,只是那女人果然狠心,竟然想出这一招来陷害您,是咱们着了道,怪不得您啊。”
长公主还是哭个不停,边哭还边目露气愤,周身颤抖:“那女人,竟想到用人命的法子来陷害我,好,好,好,我斗不过她,我忍她,可她还得寸进尺,既然如此,大不了鱼死网破,大家同归于尽好了。”说完,她突然抬起头来,随手扔了一个茶杯,杯子落地便碎,她抓起一片碎片,咬着牙就要往外冲。
任妈妈连忙拽住她,一屋的丫头也急忙过来将她抱住,心蕊慌忙的迎过来,掰开她手中的碎片,态度有些恼怒的喝道:“母亲,你这样,倒是让那女人有更好的理由将事情全部诬陷到您身上了,忍了这么久,这会儿冲动,不怕亲者痛仇者快吗?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