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石放慢了车速，车灯扫过野营房白色的墙面。
停车后，韩石看到老潘夫妇和杨墨披着衣服，站在门外。老潘握着散弹枪，王丽华紧紧搂着他的胳膊。
“这是？”看到从车上下来的聂婧，杨墨问。
老潘夫妇也疑惑的看向韩石。
“进去说。”韩石的语气急促坚定，率先走向门口。
野营房离地有半米多高，简陋的梯子被他踩得咯吱直响。
他总是这种冷冰冰的样子吗？聂婧看着韩石的背影，有些恍惚的想。
直到此时，她才猛然意识到，刚才韩石一人双刀，消灭那几只僵尸时多么干脆利索。紧接着她又想到其中三只僵尸在半小时前，还是自己最信赖的老师和同事……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聂婧现在回想起来也有些混乱。她的叙述零碎而跳跃，王丽华坐在她身边，怜惜地握住了她的手，老潘默默地端来一杯开水。
韩石坐在烛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安静的听着。
水汽氤氲，聂婧捧着杯子的双手逐渐稳定下来，原本有些苍白的脸庞上，也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
“情况有多严重？”韩石在黑暗中问。
聂婧摇头。她只是一名生物医学研究院的研究生，大灾变发生后，做为司马教授的助手一起到这里的实验室，进行抗病毒研究。
几天前她和司马教授以及两名同事，到绿洲市采集僵尸样本，发现僵尸有了变异的迹象。
简单的说，就是有些僵尸变得更强、更快、更凶残。
而且受到这种变异僵尸的感染后，病毒会发作的更快。
实验室在山里，由于还未完全建成，所以并不为人所知。如果不是因为这场大灾变，那里本应成为国家三级医学医理生物实验室。
杨墨插话了，问实验室现在的情况。他坐在桌子旁，脸庞一半被烛光照亮，一半隐在黑暗中。他说起话来慢吞吞的，这是他当公务员以后养成的习惯。
实验室？聂婧有些怔忡，眼神黯淡下来。实验室的情况也很糟，大灾变发生的时候就遭到过一次破坏。现在司马教授又……
“不管怎么说，也比这里安全吧？”杨墨说。他的肩膀耷拉着，头发乱糟糟的，看人的时候眼神似乎无法聚焦，飘飘忽忽的。
聂婧回过神，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要说安全，也只是暂时安全而已。
这样的回答使得房间内陷入了沉默中。
直到韩石问：“那种解毒剂真的有可能研制出来？”
“我不知道。”聂婧坦率的说，她是真的不知道有多少成功的希望，也许不到万分之一，可这并不是放弃的理由。
杨墨失望的靠在椅背上，椅腿和地板摩擦时发出刺耳的响声。说实话他并不关心什么解毒剂，就算研制成功，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他的父母、妻子和两岁大的孩子，早在一个月前就死了。
他曾经自杀过，不过没成功，是韩石阻止了他。他们是好朋友，从小玩到大的发小死党。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韩石从黑暗的角落里走出来，站在桌子旁看着聂婧，目光中有种审视的味道。
聂婧轻轻的咬了咬嘴唇，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勇气，脱口而出：“你们能帮我吗？”
韩石问：“怎么帮？”
“我需要采样！”
“二次变异后的僵尸？”
聂婧点头，说：“送我去绿洲市，采集样本我可以自己做。”
她旁边的王丽华说：“太危险了。你一个小姑娘……”
“总要有人做的。”聂婧反过来握住她的手。王丽华秀气的双眼中满是怜惜，抽出手将聂婧的长发顺到耳后。老潘看看韩石，又看看杨墨。
韩石突兀的说：“可以。”
“我不同意！”杨墨大声反对，他阴郁的看了一眼聂婧，仿佛在看一个打破了平静的不速之客。
烛光摇晃着，似乎也受了惊吓。
韩石没有说话，只是扭头看着杨墨，杨墨慢吞吞的解释道：“这种事，不应该是由专业人员去做吗？要我说，不如先送她回实验室。”
“然后呢？”韩石问。
杨墨低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等。”
“等到什么时候？等到别人都……”话音戛然而止，韩石其实在这一瞬间想到的不是杨墨死去的家人，不过他只停顿了一下，语气也不那么急促了，甚至显得很低沉：“活着，总要干点什么吧？”
活着不能仅仅是为了活着。
咱们活着，别人死了。
趁着还活着？
为了更好的活着？
这句意义难明的话让房间内再度陷入沉默。
聂婧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该把目光放在哪儿，所以干脆盯着自己的鞋尖，那上面有块黑色的血迹，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的。
外面风声依旧呼呼地刮着，屋顶上的铁皮“啪啪”敲打着。
“石头说的对。”老潘难得说句话，他也不说对在哪里，他只是表示支持。
王丽华见老潘这么说，也就说：“那就一起吧，一起好，相互有个照应。”
三票支持，一票弃权。杨墨心想，随便你们怎么样吧，反正我也就是混吃等死了。想到死，他不由打了个寒战。他不想死，他想活。只有活下去，才有资格说干点什么吧？
行了，都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韩石说完之后就出去了，他只把门打开了一条缝，侧过身一闪，人就已经到了门外。
门又开了，韩石却没进来，只是探头说：“睡我那个铺，我今晚值全夜。”
“要不，和我挤一晚上？”王丽华隐晦而歉意的看了眼老潘，转头对聂婧说。
聂婧正在打量那个地铺，听她这么说下意识的摇头说：“不用，就那儿挺好的。”
木讷的老潘说：“暖和的很。”
王丽华白了他一眼，有些娇嗔的女人味。老潘锁好门，又用钢管顶住，挠了挠头。
蜡烛被吹熄之后，黑暗中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铁皮炉子里炭火烧的正旺，一点儿也不呛人。
老潘没骗人。被褥很暖和，还有股男子汉特有的味道，说不上具体是什么，但很好闻。聂婧有些迷糊的想，他其实并不那么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