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到我办公室来一下。”第二天上午十点,电话那头何胜男的声音响起。
见廖一星进来,何胜男开口道:“是这样,你昨天发给我的那个方案我看过了,大体上的思路和框架跟我们讨论的差不过,只是有些地方的措辞还是有问题,我今天会修改一下然后发给客户,抄送你,等客户一旦确认我们的方案之后,就可以行动了。”
“好的,那还需要我做什么吗?”一星问。
“没什么了,你先出去吧。”何胜男摆摆手。
何胜男的风格和曲岚差太多,她从来不会对手下和颜悦色,大家面上都很怕她,尤其是在风传她和潘秉志之间有什么的情况下,更不敢得罪她。对于廖一星来说,曲岚是老板是长辈是导师是要一辈子要感激和尊重的人,而何胜男仅至于老板,不管这个老板背后有什么,廖一星清楚地知道她们之间仅存在工作关系,她只需要努力地将何胜男分配的工作做好,换来的不管是夸奖鼓励也好,质疑责骂也罢,她都坦然受之,决计不会在心里留个梗。
周六,廖一星去看小光,带着弟弟去商场买了衣服,吃了好吃的,送弟弟回学校的路上,接到余冰的电话,“一星,你干吗呢?”
“送我弟回学校的路上,怎么了,找我有事儿?”
“是啊是啊,你晚上没事儿的话我们一起吃饭吧,我好久没见你啦,想你了,丁海洋一直想请教你这个大律师上次那个案子的内情呢,赏脸不?”
“好,那我送我弟回学校后去找你,你们在哪儿?”
“就在东直门附近,你到了给我打电话,OK?”
“那行,我到了联系你,晚上见。”
“我说老婆,这样好吗?依我看她会生气的吧?”丁海洋担忧地问旁边笑得贼兮兮的自家老婆。
“生气就生气,这个死丫头快愁死我了,这么些年,把自己搞的惨兮兮的,以前那些事儿一直困扰她,我也知道她那会儿太极端,做事太欠考虑,但我深深地了解她那时的不容易,她从小所经历的一切,她心里太苦太苦了,她没有几个真心朋友的,我不拉她,她永远都走不出来,她是一根筋,认死理,我不能看着她这么下去,我希望有个人能真心地珍惜她疼她,给她幸福,别再让她那么苦了,你能理解不,老公?”余冰说起过往,眼里难免泛起泪光。
丁海洋用力搂了搂自己老婆的肩膀,说:“我老婆最伟大了,放心吧,她一定会找到自己的幸福。”
廖一星来到余冰说的餐厅,她一进门,余冰就看见她了,站起来使劲儿冲她招手。一星笑着走过去,走近了才发现,除了余冰旁边坐着的丁海洋,他俩对面还坐了一个人。
“来来,我介绍一下,这是我大学同学兼舍友廖一星,海若律师事务所的大律师,”余冰热情地给对面的人介绍道。
“一星,这是丁海洋的高中同学,中国科学院基因组研究所的博士后呢,可是参加过印尼海啸救援工作的哦,”余冰指着对面戴着眼镜颇为儒雅的男士向廖一星介绍。
互相问候之后,各自落座。
廖一星话少余冰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这个博士后的话更少,余冰只好竭尽全力东拉西扯没话找话没事儿找茬,不仅得兼顾两人的背景,还得让他俩有共鸣有融入感,余冰心想:妈蛋的,这个媒婆我当的容易么我。
饭至尾声,一星起身去洗手间,余冰火速跟上。
“怎么样怎么样?”还未走到洗手间余冰就迫不及待地询问。
“什么怎么样?”某人装傻。
“就是那个博士后阿,你觉得他怎么样?”
“还不错。”
“是么是么,那就是说有戏喽?”某媒婆表示很兴奋,脸上洋溢着一副卖女儿的幸福感。
“有什么戏阿?”某人继续装傻。
“给大姐你介绍的男朋友阿,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还大律师呢。”
“你事先都没问我就把我拉来相亲,这位博士,你觉得你做的对吗?”某人严肃地问道。
“事先问你你能来么?阿,你是什么样儿的我能不知道么,咱俩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某媒婆嘟哝道。
“你也知道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还瞒着我带我来相亲。”
“我不就是想让你赶紧享受到爱情的滋润,过得幸福些么,怎么着,还埋怨起我来啦?”
“我怎么可能会埋怨你呢,你对我的好我都清楚,只是有些生活方式已经不适应我了,你明白吗?”廖一星看着有点委屈的余冰说。
“我不明白,怎么就不适应了?不就是想让你谈谈恋爱,然后合适的话就结婚生孩子,然后像其他人一样幸福的过小日子么,怎么就不行了?”余冰有点赌气地说道。
“你先别生气,我们先回去,让人家等也不好,我改天和你细说。”
“好吧,我们先回去,就不改天了,就明天,明天你要是有空的话我过去找你,顺便看看贝贝那死丫头,她那事儿我还不清楚呢,还得好好审问审问她,你们俩个阿,一点也不让我省心。”
廖一星看着老同学兼好友笑着说:“我明天没事,那你过来吧,我们三个也好久没有聚了。”
回到饭桌上,廖一星冲博士后大方地点头笑笑,博士后腼腆回以羞涩一笑,唉,估计是读书读傻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女生相处。
廖一星没想到在这里会碰见麦智希,麦智希从包间走出来,一起出来的除了助理罗诚之外还有两个中年男人。他显然也注意到她了,只是略一迟疑,便迈开步子走出了餐厅。
饭闭,本来余冰还想着该如何撺掇博士后带廖一星去看个电影什么的,但是鉴于落花无意,流水又太迟钝,只好作罢,各自打道回府。
麦智希坐在车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直到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沿着马路走过来,他掐灭手里的烟,发动引擎跟了上去。
“上车,”他摇下车窗对她说。
廖一星看了一眼车里的人,没有理会,径直往前走。
麦智希气恼地下车,绕过车头停在她面前,“上车,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会回去,不用你送。”廖一星倔强地说。
麦智希莫名的情绪烦躁,他抓起她的胳膊把她硬塞到车里。
“你干吗?放开我。”她使劲儿挣扎,可惜力道不够。
“你坐好,”他这一吼,倒把她给吓住了,她乖乖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任由他系上安全带。
车子嗖的一声驶出去,惯性让廖一星的头重重地砸向后椅座背。
一路上他们没有任何交流,廖一星一直望着车窗外,入冬的北京有点瑟瑟的荒凉,他们这是在干吗?廖一星的心里乱七八糟,说不上来的难受,不是结束了吗,不是不再见了吗,她正在努力收拾自己的心,让自己往前走,他为什么又要来打搅她,搅乱她刚刚平静的生活。
一旁开车的麦智希很生气,生自己的气,这是怎么了,大脑不听使唤一般,看到她相亲竟然很生气,支走罗诚,在路边等她,强行拉她上车,这样幼稚不理智的自己。
车停在公寓楼下,廖一星没有停留,开门下车,麦智希没有说话,没有挽留,发动引擎扬长而去。
廖一星看着远去的汽车,缓缓蹲下,车的轮廓越来越模糊,路灯、马路上往来的行人、对面商店的招牌全都变得模糊起来,一摸脸,满脸是水,咸咸的。
有些痛时间是根本治愈不了的,看似早已尘封归入过去,但也只是尘封而已,一旦揭起,依然鲜血淋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