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饱后,莫典雯跟王二丫收拾完碗筷,坐在床上交谈甚欢,时不时爆发出肆无忌惮的大笑。
莫大闲望向头顶上方,有一点担忧四四方方的机瓦会被笑声震落下来,继而砸到自己,感觉有人用手指捅了捅自己后背,不用下巴想也知道是谁,头也不回一脸不悦道:“干什么?”
没有收到回应,后背传来的触感一直存在。
莫大闲皱眉,回头。
只看到王虎勉一脸神秘地看着他,然后小心翼翼从狭窄的裤袋里很费劲地掏出一张纸片,视如珍宝一样递到莫大闲面前,眼神里透露出黠慧的意味,好像笃定了莫大闲会很喜欢。
莫大闲瞥了一眼,发黑、破旧、还缺了一个右上角的小纸片,上面印着自己最喜欢的叮当猫。
他厌恶这里的一切,所以给了王虎勉一个很不友善的眼神,然后不再理会王虎勉,继续抬头发呆,或许因为看到了叮当猫,却不是在电视里看到的,所以莫大闲又恼怒地抓过了王虎勉手中的纸片,撕了个粉烂。
王虎勉怔了一下,并没有很悲情地去一片片地捡起来拼凑,或者望着满地碎片蹲着抱膝流泪,只是蹲下捡起最大的碎片表情发狠地撕了起来,然后露出缺了两颗门牙的笑脸看着莫大闲。
那时候的我们心太小,小到不懂心也会如同纸片般破碎,更加不懂得什么是受伤,继而任由着对方随意地无情践踏,依然懵懂地付出,不知所措地受伤,坚定地复原,如此循环,直至长大。
入夜,该寻周公了。
莫大闲表情欢喜地爬上了床,抱着自己的妈妈手臂,却很讶然地被莫典雯推下了床。
“你今晚跟王虎勉睡”,莫典雯指向角落里的那张小床。
莫大闲不情愿,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泪水在眼眶打转着,非常持久地没有滴落,非常地楚楚可怜。
十分钟后~
莫大闲泄气的表情展露无遗,两手却用力地扒拉着被子,生怕掉到床下,后背已经在床的边沿,只能不情愿地挤靠向里面的王虎勉。
王虎勉满脸绯红,心中自言自语:“这十二月的天气怎么那么热。”
莫大闲认床,翻来覆去睡不着,害得里面的王虎勉小朋友紧张不已。
莫大闲有睡意了,莫典雯还在跟王二丫侃侃而谈交流着育儿心经,迷糊中好像听到妈妈跟二丫小妈在低声抽泣,二丫小妈问着妈妈后悔不后悔之类的话,妈妈好像说有了我莫大闲之后就不后悔了,看来我还是很重要的。
一九九三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星期二,零时,抠门的王二丫点了两根蜡烛。
“今天是你们的生日,来,许愿完了就吹灭蜡烛。
莫典雯跟王二丫来个莫大闲这张小床前,一人拿着一根蜡烛,莫典雯的大嗓门如此说道。
莫大闲这时有点小崩溃,好不容易刚睡下又被吵醒,对这里更加憎恨了,赶紧闭眼,许了一个永远不会再来这里的愿望,吹完倒头便睡。
王虎勉闭眼就睁开,只是嘴巴吹蜡烛的时候一直漏风,莫典雯看着缺了两颗门牙的王虎勉,觉得十分地好笑,之前的阴霾随之不见,最后望着自家已然熟睡的儿子,偷偷地帮王虎勉吹了一下。
蜡烛的绳芯不甘地呼出了一口白气,黑暗中,王虎勉的眼睛闪着亮光,她闭眼许愿望的时候表达得很简单,睡不醒。
她希望就这样一直睡下去,缘由只有她知道,或者大家都知道。
一九九三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星期二,上午九点。
“嗒嗒嗒”,莫大闲耳膜一直震动着,身体受着颠簸上下起伏,死死抓着莫典雯的手臂,心中却舒了一口大大的气,终于离开这个鬼地方了,然后有点恼火拖拉机走得是不是太慢了点,一直能看到王虎勉那个小丫头在向自己招手,干脆闭眼环抱着妈妈的腰,眼不见为净。
看着渐渐远去的莫大闲,王虎勉一直舍不得离开视线,与莫大闲截然相反的是,这次的初见王虎勉小小的心中住了一个小小的莫大闲。
“再见”,王二丫喊道。
“再也不见”,王虎勉心中嘀咕道。
“再见”,莫典雯回道。
王二丫跟莫典雯的再见亦是再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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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宁愿所有痛苦都留在心中,也不愿忘记你的眼睛~白色的手机里响起逃跑乐队的那首<夜空中最亮的星>,将陷入记忆中的莫大闲扯拉出了深深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