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这个单词隐含着一个美丽的单词——
‘探求’,我真爱死了那个词。”
——埃利·威塞尔[33]
我现在已经不在新年伊始时制定这一年要实现的目标了,但每年1月,我都会努力思考,怎样才能继续进步。
某个新年的清晨,我坐在我在夏威夷家中的前门廊上,远眺大海冥思着,我祈祷能够更加下定决心让自己完全意识到周围的一切,能让每一种经历都把我带入人生最深刻的精髓中。
那天傍晚,我的祈祷就在我所经历过的最复杂的一场精神上的奇遇中应验了。
我和朋友鲍勃·格林正爬着山,夕阳西下,天际只留下一丝丝薰衣草般紫色的条纹。从山上吹下的云层铺展在海面上,只留下一个小口。透过它,我们看得到月亮。我们周围全是云雾,只有一块天空无云,闪着新月的光芒。
“瞧那个,”鲍勃说,“看上去就像是梦工厂的标志,我真想爬上去坐在月亮上,再垂个钓竿下来。”
那简直不像是真的。
我们继续往前走,鲍勃突然转过身来对我说:“停一下。”
我停了下来。
“你能听到这个吗?”他悄声问。
我能够——它令我屏住呼吸。“它”是寂静的声音,那种全然的安宁。如此宁静,我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我想要屏住呼吸,因为每一次呼吸都有刺耳的杂音。在那里,完全没有任何动静,没有微风吹拂,甚至感受不到空气,这就是空无一物之声,也是万物之声。那就像是所有的生命、死亡以及之后的世界全都合为一体,我不仅仅站在其中,也成为它的一部分。这是我经历过的最宁静、最澄澈、最清醒的一刻,天堂降临于世。
我们就站在那儿,站了很久,试着屏住呼吸,充满惊奇。我意识到,这完全就是我早上所祈祷的东西。这就是“你们祈求,就给你们。寻梢,就寻见。”[34]的真意。那一刻的的确确正是“人生最深刻的精髓”。我坚信的是,那样的一刻我们只要想就能得到。如果你能掀开人生的层层面纱——那些狂乱和嘈杂——安宁正等待着你。
安宁就是你自己。
这就是我会称作“荣光,荣光,哈利路亚”的时刻,我想永远都抓紧它,也做到了。有时,当我正身处一个会议,门外还有很多人排着队等着,我就会深吸一口气,把自己带回那条山路、云层、那新月……安宁、平静。
我经常会面对一些自己一点儿也不确定的事情,但我坚信奇迹的存在。在我看来,奇迹就是用充满好奇的双眼去看这个世界,是在希望和可能性似乎并不存在的时候,相信它们一直都存在。很多人都跟奇迹擦肩而过,即使就在他们面前有奇迹正在发生,他们也会把它归结为巧合。但我看到的是奇迹,就会把它称为“奇迹”。对我而言,奇迹的存在恰巧证明了,这个世界由某些比我们力量更伟大的存在推动着。我相信,奇迹不是偶尔发生,而是时刻都在发生,只要我们愿意去发现它们。
在我自己的人生中,奇迹时常伴随着一些最简单的事情。比如,能够在50分钟内跑五英里,或者在长跑后精疲力竭,渴望着一碗红辣椒煮西红柿汤,然后走进厨房,发现我的教母E女士留在炉子上的汤正是这个。
奇迹就是欣赏着熟透桃子色的夕阳西下,然后在我傍晚散步结束时看着它变成覆盆子色;那是早餐摆在漂亮托盘里的石榴、猕猴桃和芒果;那是欣赏我从园子里采下来的粉色牡丹,然后把它们放在卧室里;那是一辆绿色的小货车停在路边,一个年轻姑娘从窗子里伸出头大喊“你是电视上最好的老师!”——而她自己就是幼儿园老师。那是鸟儿们的和鸣和它们自己的歌,以及当我开始琢磨:它们是为对方歌唱呢,还是为自己歌唱,还是只为了有生物能听见它们的歌声而歌唱?
奇迹就是有机会跟我的所有狗狗在草坪上打滚——享受一个完整的周日,没有任何工作、没有任何计划、没有任何地方要去。这是在一周的不断前行、前行、前行之后,终于有机会回归自我,终于能就这样待着——独自一人。在小木屋的前廊上冥想,树叶像海浪一样“沙沙”作响,池塘里的小鹅正跟着鹅妈妈学游泳。能够体会到这壮丽人生的欢愉,并且有机会以自由女性的身份去过这一生。即便我不知道其他任何事情,我也坚信,我们一直等待的那个大奇迹,其实一直就在我们眼前发生着,在每一刻,在你的每一次呼吸中。只要睁开你的双眼,打开你的心扉,你就能看到它们。
变老是发生在我身上最赞的事情。
我一醒过来,就能看到浴室墙上贴的一张感恩祈祷,是玛丽安娜·威廉森[35]的书《光照》里的。不论我几岁,我都在想有那么多人都没有活到那个年纪,我想着那些还没有实现他们在人间生活的美丽和壮观时就已被造物主召回的人。
我坚信,每一天都蕴含着用惊奇的双眼去看世界的可能性。
我越是年岁渐长,就越无法容忍那些琐碎而肤浅的追求。有种财富与金钱毫不相干,它只有从关注自己人生的智慧和洞察中得来。它可以教会你所有的一切。我坚信的是,学习这些的快乐就是最伟大的奖赏。
多年以来,我听过很多不同寻常的故事,描述的是每一种不同的人生。冲突、失败、胜利、坚韧……但我几乎很少会像听约翰·迪亚兹的故事那样满是惊奇。2000年10月,约翰就在新加坡航空006号班机上,它在起飞时爆炸,83个人在火海中丧生,约翰和另外95个人幸存。约翰形容自己是个非常直来直往、很好强又很实用主义的人,到现在仍然得忍受因伤带来的痛苦。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比出事之前活得更加真实——他是真的跨越过火海的人。
飞机在台风天起飞。约翰上飞机之前,他的直觉就告诉他不要上飞机。他打了好几次电话给航空公司:“你们确定这班飞机要起飞吗?”——因为暴风雨太肆虐了。他在飞机滑行时往窗外望去,只有一片雨幕。他坐在飞机的最前面,看着机头开始向上拉。
但这架747开上了一条错误的跑道。
起先他只感到磕了一下(飞机撞到了混凝土围栏),然后在他所坐的位置发生了剧烈的颠簸,像是有什么东西(铲土机)把飞机撕了个口子,就在他座位附近。他的座椅被撞松后倒向一边,他感到飞机在跑道上翻滚着、旋转着。然后,它停了下来。用他的话说就是:“接着就是爆炸——一个巨大的火球出现,越过我的头顶直冲向机头,然后又被吸回来,几乎就像电影里一样。然后就是飞机燃料像汽油弹似的四散喷发——它喷到哪里……就像点火器一般……
“然后有位先生——一位亚裔先生,就跑到我面前,他满身都是火焰。我能看清楚他的面目,他脸上有种见证奇迹的表情——好像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烧得要死了。我想着,我肯定也跟他一样。在那一刻,我真的以为我已经死了。”
我问约翰他是否相信自己获救是有神的帮助。他说“不”。他说救了他命的是他在飞机上的位置和他的迅速反应:为了让自己不受烟雾和火焰的伤害,他用机组不乐意让他随身带着的皮包遮住头,然后寻找舱门,并继续逃生。
然后,他分享了我直到今日都在一直思考的一件事。
约翰说,飞机内部“就像是但丁笔下的地狱,很多人都被绑在他们的椅子上,就那么燃烧着。那就像是有种光晕离开了他们的身体——有的人比其他人明亮一些——我想着,光晕的明亮程度就代表了这个人的人生”。约翰说那一段经历——亲眼看到他只能描述为光晕的东西,那种光的能量离开身体,并在火焰上漂浮——改变了他,让他变成个更能感同身受的人。虽然到现在他也不愿把自己与死神擦肩而过的这段经历称作奇迹,他还是说:“我想要这样过完一生,好让我的光晕在离开身体时非常明亮。”
我坚信的是,能够在这个美丽的世间活着是个极赞的恩典。我希望自己在世间的日子能尽可能明亮无比。
我坚信,如果你的人生没有拥有精神方面的东西,就不存在人生的真正意义了。
精神对我而言就是人之为人的根本。并不是说非要拥有某个特定的信仰才行,就是精神而已。通往这一根本的关键就是意识到当下这一刻,它能改变你,可以重新定义活着的真正意义。
精神可以是很普通也很无与伦比的东西,例如全神贯注地去倾听另一个人讲话,不去想你现在应该还要去做什么,或是努力为别人做点儿什么;或闻着咖啡的香气醒过来,用你的感官去“品尝”它的芳香,把每一口浅啜都变成纯粹的快乐。当它不再是纯粹的快乐后,便把它搁到一边。
我坚信,你的人生之光会伴随你每一次有意识的呼吸而来。
轻松地呼吸吧。
我的整个儿人生都是个奇迹,你的也一样,我坚信这一点。
不管你在何种情况下出生,不论你是父母渴望的孩子,还是个“意外”(我很多年都被打上这个标签),你能够在这里阅读这些文字就已经很赞了。
我不用了解你人生的细节就能这么说,但我很清楚的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故事,充满了希望和悲伤,胜利和失去,救赎、欢愉和光芒。每个人都从人生中学到了很多,你能学到多少完全取决于你自己。
当你选择把世界当成个教室时,你就会明白,所有这些经历都是要教会你关于自己的某件事,你的人生旅程就是越来越多地变成你的真我。另一个奇迹:我们都能在旅程中分享这一点。
最艰难的经历常常最能教会我们人生的教训。不论麻烦何时出现,我都会试着问自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该从中学到些什么?”只有当我理解了真正的教训是什么时,我才能做出最好的决定,并从这段经历中成长。
我在这世间这么多年发生的所有一切中,最让我骄傲的是,自己能够一直心甘情愿地不断进步。我知道,每一个实体的遭遇都有其形而上的意义,我愿意睁开双眼去发现其间的所有。
几年前,我很幸运能在斐济待一段时间。在那里,我爱极了看着波浪温和地拍打着海岸。
我想,每一个涟漪都是在人生之海中的我们每一个人。我们相信自己与别人全然不同,但其实不是。我们用野心、挣扎、胜利、牺牲、失去的习俗和伪装覆盖着自己,并很快就忘了自己究竟是谁。
一天早上,当我坐在那儿看着波浪时,我给诗人朋友马克·纳泊发了封电邮。他的《觉醒之书》教导你每天如何带着自我意识生活,一直过上一年。马克在电邮里这样回复我:
你问我诗
你从那寥远的岛屿上问我,那岛屿寥远得人迹罕至。
轻轻走动,直到一切之中的奇迹开口,那就是诗。
你想要寻找诗,那就从你的灵魂和每天的人生中寻找,就像你寻找海滩上的石头。
四千英里之外,当阳光冰冻住雪花,我微笑因为在这一刻。
你就是诗。在多年的寻觅之后我只能说,寻找那些被深邃意义充盈的小事就是诗歌的艺术。
但倾听,倾听它们的话,那才是诗。
我以前从来没这么想过诗歌,但坐在一个岛屿的边缘,我能感觉到马克在他电邮里写的其他东西也是真的:
“对我而言,诗歌就是灵魂意料之外的发生,那是灵魂对每日人生的触碰。那不仅仅是诗句,更是我们自出生起就拥有的生机勃勃之感的觉醒。能够安静地走着,直到一切所蕴含的奇迹开口,那就是诗歌,不管我们有没有把它写下来。我承认,最开始,我想要写出伟大的诗来,后来随着人生的磨砺,我开始想要发掘真正的诗。现在,到了我人生的后半段,我变得谦逊,只为想到能成为诗而兴奋!”
我坚信,这是值得抓住的渴望:不仅去欣赏诗歌,还要成为诗。
对我而言,精神就是意识到我与创造了一切的能量之间息息相关;意识到我也是它的一部分——它也一直都是我的一部分。我用什么标签或词语来形容“它”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