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董云给我打了个电话，还是那天我俩在一起他和我说的那个事。我在电话中跟他说，丁凡东已经跟我摊牌了，事情并不像他想的那么复杂。董云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后，对我说，丁凡东的真正意图绝对不会轻易地告诉我，现在他所告诉我的这些只是为了麻痹我，好让他在私底下做出一些对我不利的小动作。当董云说到这里时，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没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就像小时候传说中偷小孩儿的，他从兜里掏出糖来给你吃，并不是喜欢你，而是为了把你骗走卖钱。想明白这点之后，我在电话中对董云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就目前的形势来看，我打算跟丁凡东拼一下，既然他丁凡东已经这样做了，我不如干脆直接来一个装傻充愣，趁丁凡东不注意一口咬死他。董云听完后爽朗地笑了，对我说，既然我已经这样想了，他也不能说什么了，只能祝我好运了。
挂了电话之后，我忽然觉得董云这个人有点儿问题，不过我现在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只是感觉事情有点儿不对头，我一直认为这种人是绝对不能得罪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委婉地拒绝他，而且让他觉得心服口服，仅此而已。
丁凡东和我最近的关系似乎有些微妙，微妙得让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那种感觉就像两个别有用心的男女相互暧昧一样，根本分不清楚对方是真的对你有好感，还是别有用心地去贪图你的一些东西。除了这些之外，也就没有什么了。一切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了。我始终觉得这是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平静，我有预感，最近肯定会有一些大事发生，而且跟我息息相关。
下午的时候，丁凡东来到我的办公室，问我晚上有没有时间。当时我正在电脑前百无聊赖地研究着一盘象棋残局，我问他晚上要干吗。丁凡东从一旁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我对面说，没事，就是想跟我聊聊天。说完之后，他又补充道，更深层次地聊聊。我笑了笑，问他去哪儿。丁凡东摘下眼镜说，吃饭就不在一起了，吃完饭去夜总会，最近事情太多，正好去那里放松一下。
丁凡东说完之后，我异样地看着他。丁凡东被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戴上眼镜对我说：“去夜总会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这种人应该不喜欢去那种地方。”
丁凡东听我说完后，呵呵笑着，对我说：“不是不喜欢去，而是没有时间去。现在好了，事情也忙得差不多了，也该去放松放松了。别告诉我你不喜欢去啊！”
“丁总都说去娱乐了，就算我不喜欢去，也得舍命陪君子啊！”
丁凡东对我笑了笑，站起来说晚上等他电话，说完就出去了。丁凡东刚一出去，我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接通之后，对方阴阳怪气地说：“刘总，最近过得还不错吧？”
“哪位？”
“程光明。”
4
对于北京的夜场，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结，似乎是一种又爱又恨的感觉，爱它，是因为在那里我的虚荣心能够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恨它，是因为散场后内心极其空虚，仿佛被抽空了一样。一个中年客户曾经对我说过，他只有在夜总会里才觉得自己是个男人。
我从来没有想到丁凡东也来这种地方玩，而且看丁凡东的架势，绝对不是偶尔过来玩，绝对是常客。点台的时候，丁凡东让我先来，我让他先来。丁凡东神秘地笑了笑，对我说，今天晚上他自带。我笑了笑，便点了一个长得有点儿像萧蔷的女孩儿，女孩儿坐下后，礼貌性地和我喝了杯酒，便和我攀谈起来。一般夜总会里的女孩儿说真话的可能性应该和在夜总会遇到处女一样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我也半真半假地和她聊着。过了一会儿，丁凡东坐到我的旁边，女孩儿立刻识趣地到一旁点歌。丁凡东拿起自己的酒杯跟我喝了一杯，之后摘下眼镜扔在桌子上，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对我说：“其实我一点儿都不近视，这个眼镜是平光镜。”
我点了点头没说话，丁凡东继续说：“有时候人啊，总是相信一些非常表面的东西，而且会被这些东西所迷惑。如果我戴上眼镜，人们就会觉得我有文化、有知识，还温文尔雅；一旦我摘下眼镜，人们立刻对我的印象就大打折扣。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点了点头说，我懂。丁凡东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笑了笑说：“今天晚上我让你看看真实的我，我感觉很有必要。”丁凡东说完，拿起刚才放在桌子上的眼镜，随手扔进垃圾桶里，之后对我笑了笑。这时候，丁凡东的手机响了，丁凡东拿起电话告诉对方自己所在的包房号就挂了电话。过了不出五分钟，两个长得还算不错的女孩儿推门走了进来，看见丁凡东后，两个人逐一跟他拥抱了一下。由此可见，三个人的关系不一般，说实话，今天晚上的确大大地颠覆了丁凡东在我心中的印象，可以说完全是两个人。
这时候，我点的那个女孩儿又坐回到我的旁边，对我抱怨着，说没有她想唱的歌，她问我会唱什么歌。我说我天生五音不全，从来不敢在这么繁华的地方唱歌。女孩连忙问我为什么。我说，不出一个小时，北京动物园的动物就得全部跑到这里来了。女孩儿被我逗得咯咯地笑着，之后又端起酒杯对我说，为了我的嗓音，跟我喝一个。我也端起酒杯笑着喝光了杯子里的酒。这时丁凡东站起来，提议大家一块儿玩骰子。我开玩笑地对丁凡东说，他绝对不是我的对手，早在几年前，我就已经玩遍北京各大夜场，人送外号骰神。丁凡东看着我，不屑地笑着对我说：
“你别吹牛逼，玩玩就知道谁是骰神了。”
我喜欢玩骰子，各种玩法，尤其是说谎，这个看似规则简单的游戏，要想赢还真不是那么容易，你不能老说真话，也不能老说假话。说白了，就是半真半假，让所有人摸不透你的套路。当然也有一部分是靠运气，比如说今天的丁凡东，他是我见过的唯一玩骰子一直说真话的人，我们玩了不下30把，他几乎每一次都在说真话，而大家都在认为他撒谎，每次揭开他的骰蛊时，他都会意味深长地笑一下。之后亲自给我倒满酒，笑呵呵地看我喝完整杯酒。丁凡东告诉我，说真话的人连上天都会帮他。
我不服气，让丁凡东坐在我的旁边，说要跟他单挑。丁凡东呵呵一笑，说我不是他的对手。我说玩玩就知道了。丁凡东用手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对我说，敢不敢跟他玩不兑软饮的洋酒，输一次一个子弹杯。我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下来。丁凡东叫来的两个女孩儿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旁边的姑娘把手搭在我的胳膊上观战。丁凡东说多了不玩，只玩一盘子弹杯，要是我喝多了就不好了。
今天晚上，不知道是我倒霉，还是丁凡东的运气太好，一盘子弹杯，丁凡东就喝了一个，剩下的11杯酒全部被我喝掉。玩完12把之后，我还嚷嚷着要跟他玩，丁凡东死活不跟我玩了，他说，他从小到大从来没遇到过运气比他还好的人。之后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站起来去唱歌了。我旁边的女孩儿用牙签从果盘里给我扎起一块西瓜塞到我的嘴里，我对她笑了笑，三下两下把西瓜吞了下去，吃完之后，感觉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我感觉此时此刻我的胃里就像高中时做的某个化学实验一样，把一些化学原料混合到另外一堆化学原料里以后就开始翻腾，产生化学反应，而现在在我胃里所产生的化学反应就是一股强烈的呕吐感。
我强忍着这种呕吐感，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一瓶软饮喝了几口，喝完后打了个酒嗝，顿时舒服了许多。这时我旁边的女孩儿凑过来说我挺能喝的，要是她连续喝那么多酒早就晕了。我笑了笑没说话。这时，丁凡东和一个长发的女孩儿唱完一首《广岛之恋》坐回到沙发上，丁凡东笑着问我，是不是喝多了。我对他说，这么点儿酒不至于。丁凡东笑了笑没说话，我点了支烟开玩笑地对他说：“咱俩合伙也有一段时间了，今天晚上头一次和你喝酒，你就灌我，你也忒不仗义了吧！”
听我说完后，丁凡东坐过来点了支烟，搂着我的肩膀，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刘哥，真不是我灌你，而是我的运气太好了。”
我抽了口烟，对他说：“那可不行，我比你大几岁对吧？今天必须我说了算。”
其实我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有些喝多了，头晕得厉害，说话时舌头也有点儿打结。丁凡东拍着我的肩膀说：“今天晚上你最大，你说了算。”
我笑了笑站起来，拿起桌子上的一瓶酒，放在丁凡东面前，对他说：
“自己倒，我不喊停，你不许停。”
丁凡东苦笑着摇了摇头，问我：“如果杯子满了怎么办？”
“换一个杯子继续。”
丁凡东看着我笑着，我也看着他笑着。丁凡东拿起酒瓶，对着酒瓶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喝到一半的时候，我明显感觉他有些喝不下去了，我连忙让他停了下来，丁凡东打了个酒嗝，放下酒瓶笑着对我说：“怎么样，刘哥？满意了吗？”
我笑了笑，拿起刚才丁凡东喝剩下的半瓶酒，和他刚才一样，对着瓶喝光了半瓶酒，喝完后把酒瓶放在桌子上，大声说：“我这个人就这样，做事不差事，喝酒不差酒。”
之后的事情我就不记得了。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看了一眼表，已经上午10点了。
我的脑袋疼得像是要裂开一样，我从沙发上坐起来，回想着昨天晚上的一些细节，我对着瓶子喝完酒之后的事怎么也想不起来，我掏出手机给丁凡东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几声后，他拒接了。过了不到一分钟，丁凡东走进我的办公室，我问他昨天晚上是不是他把我弄回办公室的。丁凡东笑着点了点头。我又问他，昨天晚上他喝没喝多。丁凡东说，还好，只是有点儿晕而已，还能勉强把我送回办公室之后开车回家。我尴尬地笑了笑，问他昨天晚上我是不是失态了。丁凡东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说，有点儿。我连忙问他我都跟他说什么了。丁凡东苦笑着说，没什么，只是一个劲地抓着他的手，感慨人生，感慨命运。说完，丁凡东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扔给我，我拿出一根点着，抽了一口之后，猛地咳嗽起来。丁凡东依旧笑呵呵地看着我，对我说：“我也是很长时间没喝这么多酒了。”
说完，丁凡东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我抽了口烟说，我也是。丁凡东也点了支烟，问我：“我觉得咱们俩都应该敞开心扉去面对对方，你觉得呢？”
我点了点头，丁凡东抽了口烟，对我说：“我知道现在我背后有很多风言风语，这也很正常。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只要你相信我就好。咱俩现在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没有任何理由去害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点了点头，丁凡东抽了口烟，继续说：“现在孔宁也完蛋了，咱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趁他有病，置他于死地。就现在凭周涛一个人，完全应付不了他们那么大的摊子。”
说完之后，丁凡东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昨天晚上，咱俩出来玩的事别跟别人说，尤其是黄雯，她现在管我管得比较严。”说完，丁凡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把烟掐灭在烟缸里说，没问题。这时，我的电话响了起来，丁凡东打了个哈欠，从我办公室走了出去。电话依然是程光明打来的，昨天的时候，程光明给我打来电话，在电话中，程光明说，让我还给他曾经拥有的一切。我说，不可能，再说这件事跟我也没有任何关系，要怪就怪他自己的团队业务能力不够。程光明的口才一向不好，听我说完之后，气得他在电话那头结结巴巴地说了句让我等着，就挂了电话。今天他又打过来，接通后，我没有说话，程光明一上来便带着哭腔对我说：“刘总，您就行行好，帮我一把吧！”
5
我一直觉得程光明是个老实厚道之人，我还记得当初高夏把他引荐给我时的情景：程光明紧张得说不出话，生怕自己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惹我生气，吃饭时紧张得好几次掉落手里的筷子；第二天签完分销合同后，程光明激动得差点儿没给我跪下，结结巴巴地说我就是他的再生父母，我是他这辈子的恩人。就这么一个老实厚道的人，如今已经被我逼得走投无路，据他自己在电话中所说，他现在把房子和车子都卖了，供孩子上学，给老妈治病，如今钱也花得差不多了，如果我不给他想办法，那就只好跟我一命换一命了。我听他这么一说，的确心里有点儿害怕。心想，如今他程光明烂命一条，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我可跟他不一样，有大把的事情等着我去做。我连忙在电话中稳住他，跟他说有什么事好商量，重新跟他签合同也不是不可能，一切都好商量。程光明听我这么一说，语气也软了下来，又重复地说着自己有多不容易，他也不想这么做，但是被逼得已经没有办法，等等。我说，先让法务那边做一份合同，顺便看看能不能补偿他一些损失。程光明听完后，连忙对我谢了又谢，才挂了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