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了一场车祸，心情一下子有些糟糕，回到家，连澡都没洗，躺在床上便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家里的电话吵醒。当时我正在做梦，在梦中，我好像是在给公司里的人开会，有人给我手机打电话，我按拒绝键，按完了还响，我就一直拒接，手机就一直响，直到把我吵醒，我骂骂咧咧地起床接电话。电话接通后，雷刚问我有没有时间。我问他怎么了。雷刚说心情非常好，迫不及待地想跟我聊天，说给我打电话还关机。我打了哈欠答应了他，我俩约定好，一个小时之后三里屯凯富见面。这是雷刚第一次主动跟我说去夜总会，看来他心情真的不错。我有预感，跟张甜甜有关。
在我的记忆中，雷刚这么高兴的时候真的屈指可数。第一次好像是他大三时拿奖学金那次，雷刚神神秘秘地跟我说，要请我吃饭，让我别告诉别人。那天晚上，雷刚请我在学校附近的烧烤摊吃的，总共花了50多元钱，剩下的钱，他全部给家里寄了回去，自己一分钱都没留。还有一次，就是雷刚工作后升科级干部那次，他请我吃北京饭店的谭家菜。那天晚上我俩都喝多了，雷刚搂着我说，他终于能请我上一次像模像样的馆子了。在我印象中，他特别开心的时候，只有这两次，甚至连他和张甜甜结婚都没这么开心。
我到凯富的时候，雷刚已经在大门口等我了。我问他为什么没先上去，雷刚搓着手，羞涩地笑着说，自己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怕露怯。我笑着一把搂过他的肩膀，对他说：“走，今天晚上兄弟我带你长长见识。”
我找熟悉的妈咪开了一个中等的包房，等果盘、酒水都端上来之后，妈咪笑呵呵地跟我说，她这里前几天从海航大厦那边过来了几个姑娘，问我要不要带过来给我看看。我看了看雷刚。雷刚说，一会儿再说。他让妈咪先出去，我们说点儿事。妈咪礼貌地笑了一下，说有需要叫她。
妈咪出去后，雷刚笑着给我俩一人倒了一杯酒，说：“咱俩今天得多喝点儿，我今天特别高兴，我他娘的从大学毕业后，就没像今天这么高兴过。”
我没追问他是为了什么事这么高兴，我知道他一会儿肯定会告诉我。和他喝了一杯酒之后，雷刚说了句人逢喜事精神爽。我问他是不是张甜甜怀孕了，因为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个。雷刚看了我一眼说：“你脑子里除了婆娘，还有没有点儿别的？”
我点了根烟问他：“这不是你最大的心愿吗？”
“是，但是今天这件事比这事还要高兴。”
“那你就直说吧，别老吊着我，弄得我心里痒痒的。”
雷刚笑呵呵地看着我，随后他也点了根烟，笑着说：“张甜甜的爸双规了。”
我吃惊地看着雷刚，在我看来，雷刚一路走到现在，多亏了张甜甜她爸，如果没有她爸，我相信雷刚现在撑死也就是个科级干部，甚至根本进不了现在的单位。
“张甜甜她爸贪污受贿、挪用公款。几个月前，纪委收到匿名举报信，把她爸一切的东西都抖了出来。今天白天，他在单位被纪委干部带走了，我估计这次是够呛。”
“我看你怎么没有一点儿着急的意思呢？”我笑着问他。
“我着急个啥，他娘的那封举报信就是我写的。”
我更加不可思议地看着雷刚。雷刚屁股朝我这边挪了挪，搂着我的肩膀，给我俩的杯子倒上酒后，对我说：“你说他娘的人活着为了个啥？不就是为了穿衣吃饭吗？说实话，我跟张甜甜这些年，我不开心，但是我他娘的还得装着开心，我就他娘的每天哄着她、逗着她，看她脸色行事。在家她说骂我就骂我，说让我滚蛋，我就得在车里睡一夜。我等的是什么？我等的就是今天。”说完，雷刚喝光了自己杯子里的酒，随后又给自己倒满一杯。
“我跟你说兄弟，我这样对他们，一点儿都不觉得愧疚，他们一家都他娘的不是人，而且也没拿正眼瞧过我，他们就一直觉得我没出息，说我老实窝囊、我家穷。我跟你说，会咬人的狗不会叫，为什么啊？因为它知道隐忍，知道什么时候趁其不备，一口致命。”说完，雷刚和我碰了一下酒杯，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我打了个酒嗝，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
“落井下石，之后跟张甜甜离婚，之后把爹娘、弟弟妹妹接到北京过几天好日子。”雷刚重重地抽了口烟，对我说，“你知道吗，我俩结婚第二年的时候，我爹娘来北京看我，好不容易把路费凑了出来。他们那次过来想见一下我和张甜甜，结果他们来的前一天晚上，张甜甜就和我吵架，说绝对不允许我爹娘来我家，而且她也不会跟他们见面，她觉得这一切没必要，她原话说是跟我结婚，不是跟我爹娘结婚，她更没有见我爹娘的义务，让他们该干吗干吗去。于是我第二天早晨天没亮，就给我爹娘打电话，想告诉他们不用来北京了，我临时有事要出差。结果村里接电话那人跟我说，我爹娘昨天晚上就去火车站了，他们怕错过火车见不到我。你知道我当时心里什么感觉吗？”
“知道，我知道你这么多年过得不开心。”说完，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酒。雷刚吸了一下鼻子，继续说：“你记不记得那时候我跟你借过5000块钱？”
“记得，那时候我自己手里也就2000多，是在我妈那儿拿的。”
“是啊，就是我爹娘过来那次。那时候我手里没钱，工资卡在张甜甜那儿，我不能让我爹娘睡大街上吧，我才向你借的钱。来了之后，我爹娘非得见张甜甜不可，我娘说，要把她手上戴的那对银镯子亲手交给儿媳妇，我娘说那是她的嫁妆。我跟我爹娘说，张甜甜单位有事出国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之后，我娘又说去我们的婚房看看。我跟他们说，婚房现在装修，我一个人在朋友家住。我爹娘这才没问这问那。他们回去临上火车之前，抓着我的手，让我保重身体。我那时候心都碎了，我估计你他娘的体会不到那种感觉。”雷刚说完，自嘲地笑了两声，又拿起酒杯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我安慰他说：“行了，你现在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而且她爸还双规了，以后你就能想干吗干吗了，这些不开心的事，以后就别老说了。”
“是啊，从明天开始，我就要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了。今天晚上，我得出来潇洒潇洒……”没等雷刚说完，他的手机就响了。雷刚拿出手机，看着手机屏幕笑着，之后把手机朝我这边歪了一下，让我看来电显示。我看见是张甜甜给他打来的电话，雷刚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接起了电话，而且为了让我听得更清楚，他开了免提。
“你他妈在哪儿呢？家里都出事了，你赶紧回来，有事找你商量。”张甜甜一上来就劈头盖脸地说。
“我现在在夜总会玩呢，等我玩完再说吧。”雷刚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你什么时候玩完？”张甜甜生气地问他。
“非常不好意思，张甜甜，我今天还他娘的就不走了，我跟这儿的姑娘回家。”
“你不要脸，等你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今天还反了，你啊！你……”
没等张甜甜说完，雷刚打断了她：“张甜甜啊，你爸完蛋了，你知道举报信是谁写的吗？我告诉你，是我写的，你出去说去啊，你看有没有人信？就算信了，我也算大义灭亲，我还巴不得你去说呢。总之，你现在在我眼里就是一坨狗屎，我看见你就恶心，有时间去离婚吧，好聚好散。”雷刚说完后，把手机放在茶几上，拿起杯子和我碰了一下，喝了一口酒。
“雷刚，你不是人！”
“你更不是人，你们家现在这样纯属活该，你们一家人都缺德，缺了大德，良心都他娘的让狗吃了。”雷刚说到这里，情绪有些激动，对着电话大吼起来。没等雷刚吼完，张甜甜就挂了电话。她知道再说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只能自取其辱而已。挂了电话之后，雷刚靠在沙发上对我说：“真他娘的过瘾，憋了得有十年了。”
我对他笑了笑，没说话。
“你他娘的赶紧让妈咪把姑娘带进来，赶紧，老子迫不及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