獒战忽然动了一下,仿佛刚才那股痛劲儿缓了过去。他攀着旁边一块石头,用尽力气坐了起来,然后靠在了上面。歇了两口气后,他擦了擦嘴边的血水,抬起虚弱的眼皮瞟着莫无,从喉腔里发出了一声哼笑。
“你笑什么?”莫无很不喜欢他这笑容,缓缓蹲下去,厌恶地盯着他问道。
“你果然……一辈子都只能做……地鼠……”獒战嘲讽道,“你也只能捡这个时候……才有胆子出来……”
“那又怎么样?”莫无怒喝道,“只要能杀了你,我做什么都无所谓你知道吗?你活着对我来说就是个多余的人!”
“丧心……病狂……”
“我丧心病狂?是谁把我逼到这个地步的?还不就是你的好父亲獒拔吗?”莫无伸手掐住了獒战的脖子,双眼妒恨道,“他抛弃了我,那个女人也抛弃了我,让我从小就觉得自己不该来到这儿世上!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就是獒拔!而你,你却享尽了原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我才是獒拔的长子,獒蛮族的首领之位应该是我的!”
獒战使劲掰开了他的手,一掌将他推开喘气道:“只有你娘抛弃了你吗?我娘也抛弃了我!你觉得这世上只有你最可怜吗?姑姑是迫不得已只能暂时把你寄养在别处,那我呢?我娘是跟着别的男人跑了,不要我了,谁更可怜?咳咳咳……”
话没说完,獒战就摁着心口弯腰咳嗽了起来,嘴角淌出更多乌血。这是非言送他的大礼,一种几乎难以察觉到的毒烟,类似瘴气却比瘴气更馨香,直到身陷毒烟瘴内时他才反应过来。
“可你好歹还是獒蛮族的王子,从小就锦衣玉食,我却得靠我自己一手一脚地打天下!你怎么会知道我那些年受过的欺辱?那时候,你还在你爹怀里撒娇呢!”
“罢了……”獒战双手撑在地上,有气无力道,“跟你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满脑子都是害人的念头……救不回了……”
“那行,”莫无捡起地上的长剑,缓缓起了身,表情狰狞地俯看着獒战道,“既然你我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那我这就送你见你獒家的祖宗。劳烦你告诉他们,我莫无一定会将獒氏一族灭得一干二净的!哦,对了,还有件事情,你死了之后不必担心贝螺和你那三个孩子,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混蛋!”獒战被激怒了,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撞向了莫无。莫无被撞倒后迅速爬了起来,将剑反握,高高举起,一口气往下刺去……
“当!”一支长箭撞在了他正要下刺的剑柄上,剑被弹开了几公分,刺歪了。
他顿时一惊,转头回望时,又有几支长箭嗖嗖地射了过来。他想躲开却已经来不及了,其中一支射中了他右边腹部,他一个踉跄栽倒在了小河沟里,河面上顿时晕开了一层浓厚的乌黑色。
“狗狗!”贝螺那熟悉的声音忽然刺破了他的耳膜。抬头惊讶一看,只见贝螺手握着弓箭,从土坎上奔跑了下来,跑到獒战身边噗通跪下,一脸着急地弯腰唤着獒战。
刚才那箭是贝螺射的?莫无忽觉心酸了,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獒战可怜什么?娘跟人跑了,至少还有爹,至少还有贝螺,可自己有什么?一个被巴陵和夷陵通缉的罪名而已!
獒战,我就不能亲手杀了你吗?我不信这个邪!还有机会,一定还有机会的!
莫无忍痛起身往身后的林间奔去,他不能让自己在这个时候被花狐族的人给抓了。可跑了没几步,后背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痛处,他往前一扑,趴在了地上,耳旁传来了花狐族人的叫嚣声:“抓住他!抓住他!”
不能被抓!死都不能被抓!他借着最后一点意识,拼命地站了起来,步伐踉跄地往密林深处逃命去了……
獒战模糊中听见贝螺声音时,全身神经又绷了起来,要强地挣扎着坐了起来,抱住贝螺有气无力道:“你怎么来了……”
“狗狗你是不是中毒了?你先别说话,先躺下来我给你看看!”
“你一个人来的吗……”獒战耷拉着脑子在她肩上问道。
“不是,我带了人来的,狗狗你先躺下。”
“先让人回去告诉花莽叔叔……花尘有危险……应该还在鬼灯崖内……”
“已经派人去了,你放心吧!”
“鬼灯崖内有毒烟瘴……”
“这我也知道,前去营救花尘哥他们的人带了我自制的简易防毒面罩,不会有事的,来,狗狗你先躺下!”
听到这儿,獒战才松开手,一骨碌倒在了柔软的草地上。贝螺忙取了两颗药给他服下,又再给他灌几口水,轻柔他心口问道:“好些了吗,狗狗?”
“莫无呢?”獒战睁开眼,抬起发软的手碰了碰贝螺有些发白的脸颊问道。
“跑了,已经有人去追了。”
“那个竹地鼠……”獒战咳嗽了一声,喘气道,“他娘的……就是个地鼠……安竹呢?”
“好好的在那儿,跟你一样,只是受了些毒烟气。”贝螺掏出手绢为他细细地擦着脸上的泥巴。
淡淡的月光在头顶,贝螺那娇俏的面庞在月光之下,獒战仰面而视,发现贝螺的脸色有些发白,眉间还夹杂着丝丝焦虑。他忽然想起了刚才,命悬一线的时候,倘若真的去了,也就再见不到贝螺了,内心不禁小小地惶恐了一下,忍不住双手一环,将贝螺抱在了怀中。
贝螺愣了一下,趴在他耳边问道:“怎么了?是有敌人偷袭吗?”
“不是……”獒战紧紧地拥着她,仰望着头顶那轮淡淡的上弦月,眼角泛起点点水润道,“是忽然觉得有点冷了。”
“那我把我的披风给你吧?”
獒战笑了笑,松开贝螺道:“没冻死我先冻死你了。行了,扶我起来吧!”
“能走吗?”
“吃了你的灵丹妙药,我好多了。”獒战拉着贝螺的手坐起身道,“对了,你怎么会来的?”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幸亏秦姐姐醒了,否则我也不可能会来。”
“这话怎么说?”
“秦姐姐之前不久醒了,她知道你们去对付非言之后便说非言肯定会用毒烟暗算你们的。所以,我就临时让人做了几十个简易的防毒面罩,花莽叔叔也分拨了两队人马开进了鬼灯崖,我带着其中一队赶到这儿来的时候就正好遇上你们了。”
“她怎么知道非言会用毒烟对付我们?”
“她很清楚非言的为人,还说那毒烟闻起来是若有若无,但后劲儿特别足,是用一种经过特殊炮制的香料烧出来的味道,是别人为了讨好非言进献的。非言常常将这种香料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獒战咳嗽了两声道:“还真是个好东西啊!想必花尘跟我一样也遭了他的道儿,咳咳!”
“獒战,”安竹提着佩刀,浑身疲惫地走了下来,单腿跪下问道,“你没事了吧?”
“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