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有盘羊奶果子,”一直腼腆垂首的水禾忽然捧起一碟子吃食伸手递了出去,冲花融淡淡一笑道,“这东西我尝过了,很好吃的,花融你也来尝尝吧!”
“快,”雨姬轻轻地拍了一下花融的后背小声道,“快去接了道声谢。”
花融只是盯了水禾一眼,然后扭头不理了。任雨姬这么劝他,他都不肯去接水禾双手捧着那碟子羊奶果子。水禾双手僵在了半空中,场面上的气氛有点尴尬,最不满的还不是水凝,而是水禾的母亲瑶夫人。
瑶夫人翻起眼皮极为不满地瞥了雨姬母子两眼,暗暗地扯了扯水禾的袖口,水禾这才缓缓地收回了手,有些委屈地放下那碟子道:“兴许他不爱吃这东西吧……”
“不是的,水禾小姐,”雨姬忙解释道,“他这会儿正闹着脾气呢,要搁在平时早吃得一干二净了,你可别见怪才是。”
“融儿,”花莽喊了一声道,“不能这样没礼貌的,去,跟你新娘赔个不是,接了那碟吃食,听见了吗?”
花融埋头在他娘怀里,谁也不肯理。瑶夫人扫了他一眼,略略带着不满的口气说道:“看样子终究还是照料得有些娇惯了些、。花莽大哥,不是我说话不好听,这花融往后终究是要做大人物的,太娇生惯养了不好,男孩子就该独立勇敢点,老是黏黏糊糊的,一点男儿汉的气概都没有,往后怎么担得了重任?像我家那几个儿子,打小就粗养着,五六岁都能自己骑马出寨子玩去了,一天一夜不回来都不用担心的。”
雨姬脸上扫过一丝尴尬,垂着眼眉没有说话。
“瑶夫人说得在理,”花莽含笑点了点头,又去招呼花融道,“融儿,别这么失礼,把头抬起来,你可是我们花狐族的男子汉啊!男子汉怎能老是窝在你娘的怀里呢?再不起来,爷爷可生气了,乖,赶紧起来!”
花融扭了两下身子,还是没起来。
“罢了,也别去惹他了,兴许是谁招他不高兴了,下午我给他一块儿糕点他也不肯要,扭头就跑得没影儿了,准是跟谁堵着气儿呢!”水凝笑盈盈地接过话道,“小孩子难免闹闹脾气,哄哄就好。他这会儿不肯要,没准一会儿气儿消了就肯吃了,那碟羊奶果子就给他先留着吧!”
“我才不要什么羊奶果子呢!”花融忽然从雨姬怀里抬起头来,霍地一下站起身来,满面通红地嚷嚷道,“我家的羊奶果子多得是,我要吃问我娘要就是了,凭什么你给我留?你是什么人,你是外人,凭什么到我家命令这个命令那个?”
花融这么一嚷,全场忽然就静了,谁也没想到,就连平时与他最亲近的雨姬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在宴席上这么放肆地嚷嚷。雨姬脸色顿时窘了,伸手想把花融拽过来,可花融却甩开了雨姬的手,两只小脚往面前的矮桌上一踩,爬上去指着水凝叉腰道:“我跟你说,我才是花狐族往后的首领,我才是!谁要跟我抢,我就带着我娘走,一辈子都不会来了!”
“天哪!”水凝也脸色发窘,摁着心口哎哟了一声道,“我这是招小祖宗你哪儿了?不就是打算给你留一碟羊奶果子吗?怎么还骂上了?哎哟,你可真惹不起啊!”
“你当然惹不起我了!”花融越说越带劲儿,小小的一个人站在那矮桌上使劲跺了两下脚道,“我爷爷是花莽,我爹是花尘,我大伯爷是獒拔,我叔叔是獒战,我还有几个兄弟呢,你当然惹不起我了!等獒炎当了首领,我也当了首领,我们就不许你来我们寨子里玩,统统不许!”
“哈哈哈哈……”獒战第一个笑了出来,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说道,“说得好!就这样的才算得上是我獒战的侄儿!融儿,过来,叔叔要奖你个东西!”
“什么东西?”花融好奇地跳下了桌子,小跑到獒战身边跪下了。獒战从腰上抽出了他那把随身匕首,递给花融道:“来,这是叔叔送你的,好好收着,以后拿这个去杀敌人!”
“这怎么好?”花尘看了一眼那匕首道,“这匕首可是你带在身上好多年了的,送给他个小孩子做什么?”
那匕首是纯青铜打造的,柄上有獒头纹,镶嵌了一颗硕大的金宝石,因此又称獒纹金匕首,是獒战三岁的时候,獒战爷爷送的,论情分比家传的天玺匕首还重些,这些年獒战一直带在身边。
“哟,是大方了啊,”贝螺在旁笑道,“今晚真是舍出心头好了呢!哎,小融儿你知道吗?上回獒炎缠着他爹要了很久都没要着,今天送了你你赶紧拿着呀,省得你獒战叔叔心疼反悔了!”
花融一听是獒炎都没要着的东西,连忙双手接了匕首,笑眯眯脆生生地说了一句:“谢谢獒战叔叔!”
獒战摸了摸他的脑袋,点头笑道:“不用谢,收着以后多杀几个敌人就算谢了叔叔了!融儿是谁,花狐族的大殿下,当然该有好刀配着了!随身不带把像样的刀,还叫什么大殿下?”
“嘿嘿……”花融笑得眉眼都弯了,捧着屁颠屁颠地跑回雨姬身边,高兴得像得了稀世珍宝似的。
小融儿是乐了,可水凝那脸色就僵了,不单单是水凝,为水禾送嫁的水家那几个都有些不高兴了。在他们看来,小融儿如此张狂无礼地指着水凝这个姨婆叫骂,是相当没教养的,偏偏这个没教养的小家伙居然还被獒战那个没教养的大家伙奖赏了,这叫什么事儿呢?难不成水家的人就该被骂的?知道獒战对水氏一族十分厌恶,但没想到那份厌恶至今没消退半分。
场面上的气氛有些尴尬凝重了,贝螺正想开口缓解时,獒战却先说话了:“姨娘啊,不是我说您,您说您刚才那话是不是有失妥当了?论宾主,融儿为主,您为客,留不留羊奶果子是您长辈的一份心意,但在融儿看来,他真的无须您这位客人来为他留东西,您说是不是?”
水凝右嘴角僵硬地一扯,扯一丝丝棉花丝儿般的笑容,敷衍道:“是呢,是我说话不妥当了,獒战你现在做了首领果真是不同了,这道理都比从前大个了,我还有什么不服的呢?”
“姨娘言语虽有不妥,但融儿始终是晚辈,不该对您这样呼呼喝喝,融儿,”獒战冲花融递了个眼色道,“刚才是你不对,对长辈不该如此,有话应该好好说,来,听叔叔的话,跟水凝姨婆赔礼道歉,这才显得我们融儿胸襟宽广大度从容。”
都以为花融会撅嘴不理,但没想到他居然听了獒战的话,放下匕首,走到水凝跟前,拱起双手,弯腰赔礼道:“对不起,水凝姨婆,融儿下回不会再这样了,请您原谅!”
人家都道歉了,水凝还能说什么呢?总不至于在这宴会上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吧?她只能勉强笑了笑,说道:“融儿知错能改,姨婆也宽心了,回你娘身边去吧,姨婆没那么容易生气的。”
“多谢姨娘!”融儿直起腰板,扭头昂首阔步地回他娘身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