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家对柳叶一直都有些介意,虽然表面上礼貌相待,但吴邑心里很清楚,洪家很不满他娇宠柳叶。他也一直在防着洪家对柳叶下手,但这一次他始终还是没有防住。柳叶才离开他眼皮子底下几个时辰而已,洪家就迫不及待地下手了。
话说回来,短短几个时辰而已,远在赤蓝族的岳父是不可能这么快知道消息,并且下令绑走柳叶的。那么,唯一有可能下令的人就是……
“哟,这是怎么了?”门口忽然响起了吴邑的正房夫人洪凌珑的声音。他扭过脸去,目光阴冷地扫了洪凌珑一眼,稍微收敛起了表情问道:“你来干什么?”
洪凌珑收捧着汤点小心地迈了进来,见满地的狼藉,惊讶地问道:“夫君,你这是怎么了?跟谁置气呢?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呢?”
吴邑没回答她的话,转身走向了塌边坐下。洪凌珑将汤点放到了茶几上,坐下后一脸温顺心疼道:“夫君是因为柳叶失踪的事情着急吧?怎么?人还是没有找到?那她到底是跑哪儿去了?可真叫人担心呐!不过你也别太急了,当心急出个好歹来了。兴许柳叶只是在府中待闷了,想自己出去走走罢了。过些时日她自己就回来了。”
吴邑嘴角浮起了一丝轻蔑的笑容,弹了弹衣诀道:“你会不会知道她在哪儿没有告诉我?你平日里与她相处得也算不错,会不会故意替她瞒着我了?”
洪凌珑温柔一笑,盛了一碗汤递过去道:“夫君这是什么话?我若知道柳叶人在哪儿,早告诉你了。你可是我夫君,我怎么忍心看你急成这样呢?依我看,你真的无须太过伤神了。最近柳叶身子大好,自然想出去走动走动了,兴许过个四五七天,她自己就玩尽兴了回来了。来,夫君,先喝碗菊花羹下下火。”
吴邑瞥了她脸色一眼,接过汤碗淡淡地抿了一口,又放下了。她问道:“怎么不喝了?不好喝还是喝不下?”
吴邑闷闷不乐道:“柳叶还没回来,我怎么喝得下?”
“那怎么行呢?不吃饱喝足了你哪儿来力气去找柳叶呢?夫君,你还多吃两口吧?”洪凌珑端起汤碗,将调羹亲自送到了吴邑嘴边,吴邑却抬手挡了回去。她有些失望,放下碗道:“难道柳叶不回来你连饭都不吃了吗?夫君做事向来精明能干,这回怎么这么地糊涂呢?柳叶要找,你的身子也要管顾啊!”
吴邑轻笑了笑,倚在枕头上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地撑着这个吴家吗?”
洪凌珑道:“那自然是为了我们这一家子了。”
吴邑摇摇头道:“不是……”
“那是为了什么?”洪凌珑追问道。
“为了柳叶。”
“柳叶?”洪凌珑垂下了眼眉,不悦,但也仿佛早料到了这个答案。
“为了柳叶,我才有了想建一个吴宅的想法。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柳叶,仅仅是为了她而已。”
“那我和两个孩子?”洪凌珑抬起眉眼失落地问道,“我和两个孩子又算什么?柳叶是你的全部,我和孩子仅仅是路过的人吗?”
吴邑把玩着腰带上挂着的玉锁,低头道:“我这些年待你不好吗?我的儿子女儿活得比别人差吗?他们有不孝顺不乖巧的地方吗?我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和丈夫的责任吗?你还想要什么?”
“你明知故问,”洪凌珑语调有些埋怨道,“这些年你的确尽到了一个父亲和丈夫的责任,但你的心始终都在柳叶身上,何曾真心关心过我半点?若不是有两个孩子作伴,我想我这日子是真难打发了。我不求你全心待我,至少分出一半来体谅体谅我的苦处,那我死也情愿了。可是……柳叶不过出走了大半天,你竟急得连饭都吃不下了,你若有事,叫我和两个孩子何以为靠呢?你竟点这点都没想过吗?”
吴邑蔑笑道:“原来你还知道这一点,既然知道,就不该在这儿啰嗦,而是应该跪到神灵跟前祈求柳叶能平安归来,否则的话……你可能真的就要失去依靠了!”
“夫君……”
“出去吧!”吴邑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洪凌珑看了吴邑一眼,怅然离去。站在门外等候的贴身奴仆裴娘见她脸色不好,也不敢多问什么,随她回了她的小院后,进了房间关上窗户,这才小声问道:“吴家主上说了什么吗,小姐?”
洪凌珑脸色极为难看,坐在榻上匀了好几口气才开口道:“真是几个废物!”
裴娘表情略显紧张地问道:“难道吴家主上那边起疑心了?”
“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洪凌珑压低了声音不满道,“怎么就失手了?那几个人就那么不靠谱吗?错过这一次,让那个柳叶活着回来的话,以后恐怕就没机会再除掉她了!你可知道,我等这个机会等了多久?”
“奴婢知道,不过机会还能再寻,最要紧的是吴家主上那边不会怀疑你。”
洪凌珑眉心紧皱道:“他刚才那话里带着一丝丝威胁,怕是多少都生了点疑。不过不要紧,你让那活着的有多远走多远,一辈子都不要回蛟龙寨了,明白吗?”
“奴婢已经交代过他了,他已经出寨远走高飞了,小姐尽管放心!”
“那就好!”
“死了的那两个是本寨的油铺贩子,吴家主上那边应该查不出什么端倪来的。奴婢现在有些担心的是,那忽然冒出来的第四个人到底是哪个路数的?他没杀柳叶夫人,只是绑走了,究竟是何居心呢?”
“不管是哪个路数的,想对付柳叶的那都是跟我一个路数的!”洪凌珑眼中带着狡诈道,“这样也行,她不能死在我手里,死在别人手里也是一样的。只有她死了,我心里这口憋了十多年的气儿也算出了,我这正房正妻的位置也才算坐稳当了!看来老天爷都在帮我呢!”
“是啊,”裴娘附和道,“她若一去不返,那是最好的!想想小姐您这十多年真够委屈的!您是姑爷的正妻,又为姑爷生育了两个儿女,理应最受姑爷疼爱。可姑爷呢,一门心思都在那柳叶夫人身上,不拿您当回事儿呢!这府里的事儿样样都要以柳叶夫人为先,凭什么?她不就是一个卑贱的小妾吗?如今她的福气也倒头了,小姐您也总算能扬眉吐气了!”
洪夫人轻叹了一口气,揉着心口哀伤道:“不容易啊!这十多年熬得我真是太辛苦了!人前我还得装作和她亲如姐妹的样子,想想都觉得心里累啊!好了,眼下这府里没了她了,我就觉得头顶上一直罩着的这片乌云总算散了,心情都好了许多了呢!”
“那可不是吗?”
“哼哼,”洪夫人很满意地朝着对面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两眼,抬手理了理发髻,嘴角含着阴笑道,“看来接下来我得准备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了。办葬礼本来很晦气,不过给那柳叶办葬礼我心里乐得高兴,我一定会为她办一个盛大的葬礼,就让她去地底下好好做她的柳叶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