獒战偏头想了想,问道:“你看见她了?你那晚在哪儿看见她的?”
“祭司姐姐家门口。”
“祭司姐姐家门口?你说的是七莲吗?”
“嗯!嗯!”
獒战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道白光,心里莫名地慌了一下。要照布娜这么说,布娜应该是在穆当哥升为族老那晚看见惠儿的。而那晚惠儿在七莲家附近出现过,正好那晚又是父亲重伤的时候,会不会太巧了?会不会遗漏了什么?
更让人纳闷不解的是,布娜说惠儿是贝螺,惠儿和贝螺是一个人,这到底是布娜的疯言疯语,还是另有原因?獒战凝了一会儿神,抬手拍了拍正在伤心的布娜的肩头道:“别哭了,我不赶你,我说了,还让你留在獒青谷。你告诉我,布娜,惠儿经常偷偷来找你吗?”
“有几回……”
“你们都是在哪儿见面的?”
“记不住了……”
“一个地方都记不住了吗?”
布娜抹着眼泪想了想,嘟囔道:“呃……我就记得在神庙后面见过她……她当时在挖东西……”
“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她不给我看,还说要杀了我,我害怕就跑了。”
獒战想了想,起身道:“带我去那个地方看看!”
布娜抱着趴趴,身后跟着嘟嘟,领着獒战去了神庙后面那块小园地。七莲还在时,这园地是由她打理的。那场火不但烧光了神庙,也将这片小园地烧得寸草不生,土壤黑了三成。在布娜指的地方,獒战用随身匕首挖出了一个长方形的漆盒,两个手掌那么大,还上了锁。
撬开锁后,里面蒙着一层黑布,揭开那层黑布,下面又有两块黑布包裹的东西,分别放在盒子的左右两边,中间搁着一把小小的染了血的小刀。獒战直觉这像是在下咒,便先拿起了左边那个黑布包,一层一层地揭开一看,一件熟悉的东西赫然出现在了他眼前。
这是一条布绳项链,绳上仅仅挂着两颗大珍珠和一颗狼牙。珠子和狼牙是獒战之前送给贝螺的,贝螺顺手就拿了一条布绳挂上了,还戴了一段时间,后来就不知道放哪儿去了。没想到,居然出现在了这黑布包里。同在这黑布包里的,还有几丝长长的头发,无从辨认到底是不是贝螺的。
再揭开右边那个布包,里面是一块刻有图文,沾有血迹的竹牌,而且也有一缕头发。看着这些东西,獒战很是不解,如果是惠儿埋下的,她埋下这些东西干什么呢?
七莲已经不在寨子里了,想知道答案獒战只能去找寨子里仅剩下的一位老祭司了。送了布娜回去后,獒战带着那些东西直接去了那位老祭司家里。这老祭司是前前任祭司,很早就从神庙里退出来了,一直在家颐养天年。
当獒战将那一盒子东西放在老祭司面前时,老祭司虚眯起眼睛,凑近了一样一样地看了一遍,然后略有领悟地点点头道:“哦,我明白了。”
“阿菩奶奶,您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獒战问道。
老祭司阿菩奶奶用微微颤抖地右手拨了两颗珠子道:“这是一种咒术,不怎么常用却也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禁术,不单单祭司会用,普通人也会用,只是不够灵验而已。”
“那这是什么咒术,有什么用?”
“这叫易生术。”
“易生术?是咒人死的吗?”
阿菩奶奶摇头道:“不是,这术无法咒人死,却能让两个人的魂灵交换。”
“交换?”
“这术是先祖传下来的,据说源于一百多年前獒氏首领的一个侧姬。传闻,这个侧姬是祭司出身,通邪灵之术,深得当时的首领喜欢。后来,外族进献了一名美艳的女子,首领移情,宠爱新欢,将那位侧姬冷落了。那侧姬不甘夜夜独守空房,便炼成易生术,将自己的魂灵转移到了那个美艳女子身上,如此一来她又可以继续得首领恩宠了。”
“然后呢?”
“起初那个首领并未察觉到,后来在一晚睡梦中得獒神提醒,他才幡然醒悟,觉察出自己身旁那个女人的确是跟从前不同了。他找了当时的祭司,破了那侧姬的易生术,将魂灵归位。随后为正族风,他将那侧姬处死了,可那侧姬虽死,但易生术却流传了下来。殿下,你看,”阿菩奶奶指着那盒子里的东西道,“右边这黑包的主人就是求术者,而左边这黑包的主人就是被转灵的人。也就是说,右边这人想与左边这人交换魂灵,其实就这么简单。”
听起来是很简单,但却在獒战心里划过了一个大大地惊叹号。想与贝螺交换魂灵,这人是惠儿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獒战拿起那块竹牌递给阿菩奶奶道:“您认得这是谁的吗?”
阿菩奶奶接过来,凑近看了许久,然后点头道:“认出了认出了,是惠儿的。”
“真是惠儿的?”
“早几个月前,她因为中了邪风,胡言乱语,她娘在神庙里求了个福牌,然后又拿到我这儿请了回神光庇佑,上面这两个字儿还是我刻上去的呢!这么说来,求术者是惠儿了?”阿菩奶奶有些吃惊道,“这丫头为什么要干这种事儿啊?难道真是邪灵附体了?”
獒战合上盒盖:“奶奶,能当我没来过吗?”
“殿下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那好,多谢了!”
“殿下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阿菩奶奶双手合十道。
带着那个盒子从阿菩奶奶家出来后,獒战陷入了深思当中。对于惠儿把贝螺绑走之事他一直觉得很莫名其妙,因为之前没有任何征兆可言。如今又发现了这么一个用于易生术的盒子,他就更纳闷了。
惠儿想与贝螺交换魂灵,为什么?目的是什么?只是想改变身份,成为高人一等的人吗?那她为什么又要跟布娜说她就是贝螺呢?究竟是她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还是另有隐情?
再者,父亲被重伤的当晚惠儿在七莲家附近出现过,怎么想都觉得太巧了,怎么想都觉得漏掉了哪里。那个惠儿到底是什么人?獒战觉得,她应该不止是白涵收买的细作那么简单。
此时在夷都兜转的惠儿并不知道獒战已经将她的盒子挖了出来了,也不会去在意布娜将她的事情全部告诉了獒战,她现在正蹲守在安顺王下榻处门外,等安顺王从宫里回来。她打听到,安顺王今天进宫去向金赞辞行,明天就要回封地去了。
过了一会儿,安顺王的一个仆从着急忙慌地跑了回来。她隐约觉得事情不妙,快步地走到了大门边,侧耳听见那仆从对门子说道:“赶紧去收拾东西,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那门子问道:“怎么了?主上呢?”
“别提了!主上被王上押下,有人诬告主上在封地散播谣言,欺侮百姓,这回主上有麻烦了!我们不过是小跟班,不想摊上大事儿,还是趁早走了为好!”
惠儿一听,立刻一掌掀开了半开的大门,厉声道:“主子遭不测,你们就慌着要跑,真是白白养了你们这些废物了!”
这两人一愣,看着惠儿问道:“你谁啊?”
“我问你,你家安顺王当真被押下了?”惠儿问道。
“自然是真的,这话我可不敢乱说的!”
“哼!那死女人还想赶尽杀绝呢!”惠儿指着这两人道,“你们俩尽管走,往后自有人找你们算账的!哼!”说完她拂袖而去。
看着她那气势汹汹的模样,那仆从和门子对视了一眼,显得十分地惊讶。这女人是谁啊?自家主子出事儿了她着急什么?难道是主子的相好?
一个时辰后,惠儿在雨落居外等到了外出归来的贝螺。再次看见惠儿时,贝螺也觉得有些意外,不解地打量了她一眼问道:“哟,又找上门了?敢问今天来这儿是打算把我绑回獒青谷吗?”
惠儿走上前便道:“你还有心情逛街?你可知道你弟弟安顺王出事了!”
“安顺王?他出什么事儿了?”
“金赞……王上把他押下,诬告他在封地散播谣言欺辱百姓,他是你的弟弟,你应该相信他不会干那样的事,你应该去救他。而救他最好的法子就是去找文家,现在只有文家才能保住你弟弟。”
贝螺下意识地多看了这惠儿一眼,偏头道:“我再敢问一句,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我想问你拿些好处,可以吗?”
“你就完全没想过我可能不会给你好处?”
“你不给也就罢了,我只是觉得安顺王是个好人,不应该被王上和燕姬娘娘那样污蔑了。”
“你才来夷都多久啊?”贝螺诧异地看着她说道,“你就知道安顺王是个好人了?你之前一直是待在獒青谷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连安顺王都没听说过吧?你就知道他是好人?”
“他是你弟弟,他被押下了你一点都不着急吗?”
“我看你比我更急,借问一下,你不会和我弟弟有什么吧?”
惠儿瞪着贝螺道:“你胡说什么?你到底怎么做人姐姐的?弟弟被人诬陷,你还有心情在这儿说笑?”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别忘了,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为了一匣子东西就把我弄到这儿来,别说得你好像很侠义无双似的!安顺王的事我会去问清楚,不必你忧心,请回!”
贝螺正要拂袖进去,不远处缓缓驶来了一辆华盖马车,仿佛是朝雨落居来的。惠儿侧身一闪,闪到了贝螺身后,轻声说了一句:“那女人不是好人,你自己小心点!”
“呃?”
贝螺回头时,惠儿已经匆匆走了。片刻后,那华盖马车停在了贝螺跟前,一位衣着华丽的贵妇从马车中款款而出。她的目光在贝螺肚子上转悠了两圈,含笑走近道:“我来得很巧是不是?贝螺你刚刚回来吗?”
“呃……你是哪位啊?”贝螺一如既往地没印象。
这贵妇掩嘴笑了笑,声音如铃道:“贝螺什么时候学会说笑了?我是扈姬,你都不认识了?”
“哦……扈姬啊……怎么?听说我回来了,又特意来给我送汤啊?这回汤里头是放了什么好药材呢?”
“贝螺……”
“娘娘还是请回吧!”贝螺侧过身去,拂袖冷冷道,“娘娘的汤水我可真是不敢再用了,我怕用了连肚子里这个都不保呢!况且我与你没什么旧可叙,请吧!”
那扈姬脸色一紧,笑容有点架不住了:“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啊?什么汤水,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贝螺转过脸去,冷眼看着她道:“装,继续装,你爱装多久是你的事儿,我可没功夫看你的大戏,你就慢慢在这儿演吧!我就不陪你了!送客!”
“贝螺等等!”
走上台阶的贝螺缓缓转过身来,不屑道:“还想说什么?”
扈姬走上台阶,收敛起笑容,正色道:“我今天来是奉了燕姬姐姐之命来的,她有几句话要让我转告你,恐怕你不想招呼我也得招呼了。”
“是关于安顺王的吗?”
“看来你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扈姬挑了挑眉奸笑道。
“好,请吧,我倒想听听燕姬娘娘都让你带了什么好话,开门!”
两人在暖阁中安坐后,扈姬打量了一下那暖阁内的陈设,含笑道:“很不错呢!白涵果真是个体贴人儿的好男人,样样都替你想到了,只可惜碧湖就没那个福气了。”
贝螺捧着热茶瞟了她一眼道:“这些废话就不必说了吧?燕姬娘娘想把安顺王怎么样,你直说吧!”
扈姬端起桌上的茶碗笑了笑道:“贝螺,我记得你没出嫁之前我们俩可是很要好的。”
贝螺蔑笑道:“是挺好的,不过那都是为了给我灌药所以才对我好的,不是吗?你也别装了,我和阿越仔细想了想,当初唯一方便给我下那不孕之药的人就是你了。你表明上装得好像很同情我,天天来陪我,其实是想找机会往我汤饮中放那药,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