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陵姐说,她本不是獒蛮族的人,只是给她那入赘的儿子接过来住了一段日子,说不上族里给她发丧礼的,顶多是送些帛金罢了。不过她儿子才立了功,又派人来报了,里里外外都有讨份丧礼的意思,不好不给。”
“说得也是。如果不是要丧礼,派人来报什么?我们得了信儿自然会送帛金去,看样子是岐黄想为她老娘讨个体面,风风光光地大葬了。”
“不过她也说了,要是给了,寨子里可能会有闲话,让你先把由头想好,省得那些人乱嚼舌根子说您不会处事呢!”
“这个容易,我心里有主意了。”
“对了,公主,刚才奴婢在丘陵姐家遇上了件事儿。”
“什么事儿?”
这话得说回半柱香前,阿越和丘陵正坐在熏肉的土灶前把肉块串木棍上去,刚说到淮娘带孩子的事情,门外就来了个婆子,手里提着东西招呼了安大娘一声。
安大娘忙起身迎了上去,把她请到了正厅里。两人在正厅里说了好一会儿话,那婆子才走。回到土灶前时,安大娘坐下就唠叨道:“真没见过这么贪心不足的人!唉!都些什么玩意儿啊!”
丘陵问道:“您说刚才那老大娘?”
“刚才那个就是淮娘的婆婆,你见过吧?”
“她来找您干什么?”
“去!”安大娘往土灶里撒着松壳不屑道,“我提都不想提了!我还以为淮娘去了大首领家她也就消停了,谁知道她肚子里的坏水是一浪接一浪的。刚才我以为她是为了淮娘的事儿来谢我的,还好好地招待她,可哪知道她话一转就扯到她最小的那个姑娘身上了!”
“她不会是想把她那小女儿也塞到大首领家吧?”
“可不就是那么个意思吗?”安大娘撇了撇嘴道,“见淮娘有了好日子过,她心里能舒坦吗?她刚才跟我说,淮娘养孩子还不如她小女儿呢!往常在家,都是她小女儿看着,淮娘不过是在旁边帮帮而已。只当我是瞎的吗?她那小女儿打孩子还差不多,能带孩子,说出来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她还说什么了?”
“她还说,担心淮娘一个人看不好,万一给大首领磕了碰了,那她全家都得倒霉了,得多一个人帮淮娘看着。她那意思我明白,就是想让我把她小女儿也荐到贝螺跟前去,一块儿去照顾添儿。哼,我有那么笨吗?荐个不会养孩子的去,那不害了添儿吗?所以啊,往后那婆子再拿东西上门你一概不收,知道吗,丘陵?”
“知道了。”
“绣儿,听见没有?”
安绣没走心地应了一句:“知道了。”
“哎哟!”安大娘看见她那要死不活的样子,气得一棍子敲在土灶上,骂道,“那个死奇魂还敢回来试试!看我不把他打成瘸子!害死人了都!最好一辈子都别回来了!”
“您打得过奇魂哥吗?”安绣冷不丁地冒了一句。
“我打不过?我打不过我有儿子啊!我有孙子啊!我儿子你弟弟差了?差哪儿了?差哪儿了?”安大娘冲安绣一阵发火道,“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看上那死奇魂哪里了!我更不明白当初大公主看上他哪点了!油腔滑调,二不挂五,整天没个正形儿,我倒想知道知道他是怎么把你们这些迷得神魂颠倒的!”
“娘,娘,娘,阔儿好像尿了,您赶紧抱他去把尿吧!”丘陵及时地支开了安大娘,然后转头看着安绣叹了一口气道:“姐,奇魂哥真的别等了,他就漂在外头了,不会再回来了,你还是找个好男人嫁了吧!”
安绣表情木讷道:“除非他娶妻了,否则我还是不死心的。”
“他心里只有大公主,这点你很清楚的,你何苦要骗自己呢?”
“我还是那句话,除非他娶了,否则我是不会死心的。”
丘陵和阿越无奈地对视了一眼,这还真是一个比一个痴情呢!
听到这儿,贝螺忍不住感触了一句:“安大娘哪里知道奇魂哥的魅力啊?人家俘获姑娘的心是很有招的,瞧那虎娇公主,彪悍成那样还是栽在奇魂哥手了,所以呢,我奇魂师傅是大小通杀的!”
“不过就是可怜了安绣姐了,二十六了,再不嫁可真成老掉牙的姑娘了,安大娘为这事气得是整天地骂奇魂尊上。这寨子里外的人吧,都知道安绣姐对奇魂尊上痴心一片,所以也没谁愿意跟她搭亲的。”
“急也没用,解铃还须系铃人,可能哪天奇魂师傅想明白了要娶媳妇了,这事儿也就解开了。先不说这个,把给岐黄家的丧礼备了送去吧!”
“照什么礼数?”
“就照贵亲的礼数,我看爹那个意思是想提拔岐黄,岐黄升贵亲是迟早的事儿,就按那个礼数去办吧!”
有了那份族里的丧礼,岐黄风风光光地把他老娘下葬了,还请了两天丧酒,这事儿也就过去了。这场热闹过后,寨子里就安静了下来。最冷的时候到了,又是最闲的时候,家家户户都窝在家里喝酒暖和呢!
晃眼过去了一个多月,獒蛮族最大的节日——獒年节眼看就快到了。寨子里的气氛这才从冷冷清清中变得热闹了起来。照惯例,獒年节那天,全寨人会聚在一起吃吃喝喝一整天。
每年这个时候,身为主母的就会开始准备獒年节那一天的祭祀和饮食,只是今年这活儿快找不着人来做了。因为怀孕接近四个月的贝螺开始出现孕吐的现象。她这一吐,手里的事情就没法再继续了,而凌姬也没法接手,无奈之下,獒拔只能让阿越和丘陵一起帮着贝螺,事情由贝螺说了算,怎么做都交给了那两人。
离獒年节还有三天时,念衾送来了冬祭准备用的酒,请贝螺瞧瞧行不行。当天晌午,贝螺把酒拿到了桌上,让獒战父子尝了尝,都觉得甘冽美味,甚是可口。獒拔一高兴,当即听了贝螺的话,赏了念家一个祭酒师的头衔,擢升了贵亲。
赏完念家之后,獒拔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又笑道:“反正都开库房,那贝螺你就再搜罗些东西出来,赏一份给添儿那养娘。那倒真是个会养孩子的,添儿现在夜里也不哭了,脸色也变好了,昨晚抱过来的时候我掂量了一下,哈哈!还重了不少!你说该不该赏?”
贝螺替獒拔倒酒道:“那肯定是该赏的。淮娘这段日子可算辛苦了,回头我在库房里寻些好东西给她补补身子。”
“一说起添儿,我就想抱抱他了,来个人,给我把添儿抱过来!”獒战高兴地往外喊了一句。
片刻之后,淮娘抱着添儿过来了。獒拔接过来,放手里掂量了几下,乐道:“怎么觉得比昨晚还重了呢?难道这小子又长了?”
獒战翻了个白眼,冲贝螺笑道:“照他这么掂量下去,添儿怕不吃饭都在长呢!”
獒拔把添儿的一双小脚放在了他那宽大的手掌抬了抬,笑呵呵地说道:“这小脚长得跟战儿你小时候是一模一样,又齐整又好看,还有劲儿!往后啊,肯定是个身手不凡的。”
“看脚你就能看出身手不凡了?爹,您干脆别当首领了,跟着七莲去看相好了!”獒战笑话了他老爹一句,惹得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獒拔一脸自信道:“这还用看吗?我獒拔的儿子有孬种吗?瞧瞧你自己,没我这爹,你能有那么壮实吗?也是你爹的种儿好,不然生下你病歪歪的,你哪儿来那么威风?”
“您还种儿好?种儿怎么不多生几个?”
“哎,你这小子怎么说话的呢?”
“本来就是啊!”獒战抖肩笑了笑,一脸很拽的样子。
“都好你一人身上了知道吗?你爹的好都放你一人身上了,要不然你当什么犬灵王啊?怎么娶贝螺这么一个能干又好看的媳妇儿?嘿,你这小子说话还越来越欠揍了啊!添儿,回头爹就把你哥哥收拾一顿,太没规矩了是不是?”獒拔一脸父爱地揉着添儿的小脸蛋笑道。
“爹,他这是吃醋了!”贝螺笑眯眯地瞟着獒战说道。
“我哪儿吃醋了?”
“你看爹疼添儿不疼你了,你还不吃醋?从前爹就你一个儿子,现在爹有两个了,”贝螺竖起两根字头在獒战眼前晃了晃笑道,“你那小肚鸡肠子就钻出来了,吃醋咯,怕爹不疼你咯!”
獒战拨开她的手就在她胳膊窝捣鼓了一下,她把筷子一丢,忙护着自己咯咯笑道:“爹快看,他欺负我!”
“老实点,”獒拔指着贝螺“训”獒战道,“怀着我孙子呢!不知道你自己力气大会伤着人啊?还动手动脚呢,一点当爹的样儿都没有。”
“哎,”獒战把筷子一放,一脸好无辜好郁闷的样子看着他老爹道,“我这是被嫌弃了是不是?怎么都成了我的不是了?果然老话说得对啊,长子是草,老幺是宝。”
“哈哈哈……”屋子里的人再次齐声笑了起来。
獒拔屋子里时不时地传出一阵欢笑,凌姬房间里却是冷冷清清的。贝螺刚才来请过她,可她执意不肯去,怕自己这一脸憔悴又惹得獒拔不高兴了。
素珠端着一陶罐子鸡汤进了她房间,见她目光是向着外头的,便道:“夫人,您是不是想过去瞧一眼?正好奴婢炖了鸡汤,这会儿送过去刚刚好呢!您去不去?”
凌姬收回目光,无力地叹了一口气道:“不去。”
“去嘛!”素珠过来劝她道,“刚刚公主过来请您的时候就说了,大首领最近心情转好了,您去了他不会发火的。趁着这会儿添儿也在,您送了鸡汤过去,一家子吃口热闹饭不好吗?”
凌姬扭过身子,避开素珠道:“我这样子大首领见了怎么会不发火?他是愈发地不待见我了,若不是有个添儿,若不是还有战儿在,他怕早打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