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只怪夜晚太长,又没人陪着说话,就只好出来走走了。走着走着,看见前面有火光便走过来瞧瞧,没想到竟让我听见了你刚才那番话。我真的很吃惊,原来你和莫秋竟是一对……可惜了,如今阴阳相隔,再难相见了。”
绿艾一听这话,不禁掩面又哭了起来。
“哭有何用?死又有何用?这世间的天理和公道却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给的。你若这样死了,你口中所骂的那个贱人一丝毛发都不会受损,还会站在你的坟前嘲笑你践踏你,你觉得这样死了值得吗?”
绿艾双腿一软,跪坐下哭道:“除此之外,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没有莫秋,我活着也没意思了!”
“那晚我也在神庙,种种情形我也看在眼里,我要没猜错,应该是若水那女人故意设计抓莫秋来揭穿你们的。这样歹毒的女人你怎么能放她好过?要是我,我一定会手刃了我的仇人再去自杀。”
“你的仇人?难道你想杀……”
“没错!虽然你觉得不太可能,但是只要有机会我就会为我自己,为我死去的族人报仇雪恨!难道你不觉得明晚就是个大好的机会吗?”
绿艾略想了想:“你是说明晚若水的寿宴?”
“对!我已经准备好了,我准备了这世上最毒的毒药,到时候只要那么小小的一点,我就能让我的仇人灰飞烟灭!夫人,你这样死了真的不值,但如果你下不了手的话,我可以帮你。”
绿艾眼露惊愕道:“你……你帮我?你是说你帮我杀若水?”
“对……我帮你杀若水……”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帮我?你跟我并无往来,今晚算是第一次说话了。”
“反正我都要杀人,一个和几个有分别吗?那个若水我也看不顺眼,心肠狠毒成那样,有什么资格做母亲?往后教出来的孩子也不会好到那儿去!你放心,这个仇我帮你报了!”
“可是……”
“别忘了你的孩子,要不是她,你和莫秋的孩子就不会没了,就算莫秋亡故,至少你还可以为莫秋延续血脉,难道不是吗?可正因为那女人的狠毒,你连莫秋留下的最后一点东西都没保住……”
“别说了……”绿艾掩面泣不成声。
那人缓步走到绿艾跟前,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竹筒道:“你看,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只要明晚我趁机溜进大首领家的灶房,一切恩怨就可以结束了,你也不用再伤心成这样了。”
绿艾抬起泪眼,怔怔地望着她问道:“你真的要去?你去了可能就没命了!”
“与其偷偷找棵树上吊而死,倒不如死得轰轰烈烈些!”她目光异常坚定,握着那装了毒药的竹筒道,“就算只剩一份把握,我也要去试一试!你放心,我会小心的,你就等着明晚看好戏吧!”
忽然,不远处传来了贝螺的声音。她猛地一惊,转头张望了一眼,然后回头握着绿艾的手急切道:“你听着,你不能把我们的事告诉金贝螺,不然她会阻止我的!如果你还想为你心爱的男人和枉死的孩子报仇,那就什么都别对她说,知道吗?”
“这……”
“想想莫秋,想想你那未出世的孩子,凭什么你的孩子就这么没了而若水却能做母亲?这公平吗?”
绿艾心里抽抽地疼了一下,紧了紧牙龈道:“好!我不告诉贝螺,你去吧!”
“一言为定!只要你不告诉金贝螺,明晚我一定替你了结了若水那个贱人!”她说完后松开了绿艾的手,飞快地消失在了黑暗的另一头。
待贝螺三人跑到坟边时,只看见绿艾一人呆坐在那儿,默默地掉着眼泪。在她身后那棵梨树上还挂着一条打好绳结的腰带,贝螺见了吓了一大跳,连忙奔过去蹲下道:“绿艾夫人,你真跑这儿来上吊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无论如何都得咬牙挺过这段日子啊!”
绿艾扑在贝螺怀里,放声哭道:“我挺不过去了啊,贝螺!我真的挺不过去了!我想去见莫秋……我真的想去找莫秋了……呜呜呜呜……”
“你听我说,”贝螺抚着绿艾的背劝道,“就当是你还我一个人情了,记得我救过你两回吗?每回抵一个月,你好歹给我再活两个月行不行?你要这么死了,我岂不是白救了吗?”
绿艾搂着贝螺大哭道:“可我想莫秋怎么办?”
“你想莫秋,你就该多去关心关心莫秋的爹娘啊!莫秋在这寨子里并不是没留下东西的,他还留下了他的一双父母呢!你想,万一他哥嫂对他父母不好呢?你这个名义上虽不算但实际上也算他们儿媳妇的人是不是该去照料照料他们,让他们安度晚年?这应该也是莫秋的心愿吧?你将二老送终再去找莫秋,见着莫秋时是不是也能有个交代?”
贝螺这么一说,绿艾也不哭了,缓缓抬起头看着贝螺道:“也对……莫秋还有爹娘,他还没来得及给他爹娘送终呢!我既然活着,那至少应该给他爹娘送完终再说吧!”
“这就对了!好死不如赖活着,知道吗?来,阿越姐姐,念衾,把夫人扶起来回去了。”
贝螺起身时,目光朝下无意识地看了一眼,略微停顿了一下问道:“绿艾夫人,刚刚这儿有别人来过吗?”
“噢……”绿艾稍微一怔后说道,“没有……我都是趁别人不在的时候才来敢拜祭的。要是有人来了,我怎么敢来拜祭呢?没有……刚才除了我……没有别人了。”
“是吗?那我们就回去吧!”
阿越和念衾扶着绿艾慢慢往回走了,贝螺离开坟头时,往掺着薄雾的空气里深吸了一口气,眼眉斜下斟酌了片刻,然后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待她们走远后,躲在黑暗处一棵大树后的那个人影才缓缓走了出来,疑心道:“难道金贝螺发现了什么?不过她刚才为什么又没说什么呢?不管,就算她发现了,绿艾应该也不会说的,还是照原计划行事!”
若水的寿宴从第二天傍晚便开始了,全寨人都来凑热闹,唯独一个人被獒拔禁足了,那就是绿艾。獒拔表面上说是让绿艾好好歇着,但事实上是嫌弃她掉过孩子,怕给若水和凌姬也带来厄运,所以不允许她出现在晚上的生辰宴上。
贝螺打点好灶房后,没有忘记派阿越给绿艾送一份吃食去。阿越去后回到了贝螺身边,小声对贝螺道:“绿艾夫人只是喝了碗粥,然后就上床歇息了,说头有点疼不舒服。”
“叫小麦看着她点。”
“奴婢已经叮嘱过小麦了,小麦就守在她床边,寸步都不会离开的。”
贝螺略微放了放心,这才转过脸来看寨子里的妇女跳舞助兴。正热闹着,几个使女送了第三轮菜上桌了。当其中一个使女把盘子捧到獒拔跟前时,獒拔眼珠子一转,口气略显不爽地问道:“她怎么在这儿?”
贝螺听见这话,转过脸去一看,原来这使女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獒拔打发到翠鸣谷去的乌雅。因为要办寿宴,翠鸣谷那边送了些新炒的茶过来,是乌雅和另外一名茶女送来的。送来时天色已晚,贝螺便让她们明天再回去。
贝螺正想解释时,旁边一个族人取笑道:“准是想念大首领了,忍不住想到大首领跟前转悠转悠吧?这世上的女人领教过大首领的手段还怎么看得上别的男人呢?”
众人一阵哄笑,笑得那乌雅红了脸,尴尬地低头跑开了。獒拔也笑了笑,没说什么,但眼珠子却朝乌雅跑开的方向瞟了好几眼。别人没看见,贝螺倒是看见了,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獒战,小声道:“狗狗……”
“干什么?”獒战抬手搂住她肩头,转脸就喷了她一脸酒气。她忙用袖子捂住鼻子,嫌弃道:“你这酒味儿也太重了吧?就不能少喝点吗?还说生小狗狗,我看生出来的也多半是醉狗狗了!你没听过一句话吗?爹醉醉一窝娘醉醉一个,你就不能不祸害你以后的儿子女儿吗?”
獒战爽朗地笑了两声,与她脸面贴近了一些问道:“这会儿就想生小狗狗了?行,成全你,喝完这碗我们就回房捏小狗狗去!”
“谁跟你捏小狗狗去啊?”被旁边的人盯着,贝螺有些不好意思了,轻轻地推了他一把小声嘀咕道,“都跟你说了,你喝醉了生出来的就是醉娃娃,我才不要跟你生醉娃娃呢!”
“会吗?我也是我爹跟那个女人洞房的时候怀上的,那晚我爹也喝了不少啊!怎么没见我是醉娃娃?我不是很聪明,你也很喜欢吗?”獒战凑过去就在贝螺鼻尖上吻了一下,贝螺吓得缩了一下脖子,半带羞涩地推他道:“你干什么呢!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