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螺抬起双眸,眨了一下她那洁净明亮的双眸,略显孩子气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少有的笃定的表情:“楚慈小姐,我早说过了,你跟我说话不必如此拐弯抹角遮遮掩掩,对于楚慈小姐的底细我还是很清楚的。”
楚慈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正要开口辩解,却被贝螺抢了个先:“楚慈小姐在巴陵国都城也算个人物了,按照我们老家的话来说,那就是颇有名气的交际花,常奔走于王宫和各权贵府邸,与城中名流也有往来。凭你在巴陵国都城的人脉,一些些小东西应该是能换来的。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呢?”
“公主这是打哪儿听来的?有些言过其实了吧?我楚慈在都城里不过是个小小的士大夫之女,哪里算得上什么人物?”楚慈心跳微微加速道。
“如果楚慈小姐一定要如此不坦白,那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獒战曾想把你送给乌陶族新任首领乌善的儿子做侧姬,但我觉得与其送给一个蛮邦族落首领的儿子,倒不如送楚慈小姐回巴陵国都城,才不会浪费了楚慈小姐这么好一个人才。回到都城,楚慈小姐又能像从前一样呼风唤雨,招朋引友了,这主意是不是绝好呢?”
贝螺眼中那一丝狡黠令楚慈微微加速的心跳更快了,不禁暗想,难道这女人真的知道自己在巴陵国都城的种种?更清楚自己是不能回去的?坏了!真的坏了!这女人拿捏住了自己的痛处,自己还有什么力气与她反抗?
一丝慌乱不经意地爬上了楚慈的面庞,将她心底的忐忑和不安泄露无疑。贝螺轻松地笑了笑,说道:“看来楚慈小姐真的需要时间斟酌,那好吧,我也不勉强于你。回去想个清楚,到底是回巴陵国都城还是留下来继续完成外婆交给你的使命,你自己掂量吧!倘若你有那个诚意与我合作,那就先给我弄一样东西来。”
“什么东西?”
“盐。”
“公主要盐?莫非这趟去乌鲁场边市公主没有从夷陵国手里换来盐?”
“不是没有,反而是换得比往年都多,还赠了十罐子给花狐族呢!”贝螺笑道。
“那为什么公主还要盐?”楚慈疑惑不解道。
“这个你就不必问了。倘若你有那个诚意,就在我和獒战大婚之前先弄来四十罐子的盐。”
“四十罐子?”
“多吗?四十罐子盐对你来说不算大桩换货吧?就算你不去求助于远在一边的巴陵国友人,单从外婆手里也能弄到这些吧?水元族与巴陵国私交甚好,常年是不缺盐的,再怎么样也有四十罐子的储备吧?楚慈小姐,我很看好你哦!我觉得你一定会是一个出色的换货掮客的!”贝螺看着她笑眯眯地说道。
楚慈脸色微微发紧,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公主实在……实在太看得起楚慈了……那好,容我回去斟酌一二,过些日子再给公主答复。”
“行,”贝螺垂下头去继续看账本道,“你出去吧!”
一走出贝螺的房间,楚慈脑子就轰地一下炸开了。见她有些晃悠,守在门口的如盏和如缘忙扶住了她,将她送回了房间里。回到房间后,她脸色更白,像受了很大刺激似的。如缘一边给她打扇一边着急地询问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进去还好好的,怎么出来脸色差成这样?是不是那金贝螺仗着獒战喜欢她给您脸色看了?”
“出去,”楚慈推开如盏递过来的茶碗,脸色发白道,“都出去!”
“小姐……”
“我想静一静,都出去!”
如盏和如缘对视了一眼,无奈只好先出去了。楚慈端起茶碗喝了两口,这才勉强缓过了气儿来。她一边抚着心口一边皱眉思量道:难道金贝螺去巴陵国打听过自己的事情吗?她离开獒青谷也不过一个多月,上哪儿去打听到自己的事情的?她居然知道自己是不能回巴陵国都城的,还以此作为要挟,往后怎么办?是听她的话老老实实帮她做个换货掮客,还是另寻他法?
想到这儿时,她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嘴角抽搐了两下,眼神略显惶恐道:“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回都城去,绝对不能!只要我前脚踏进都城大门,必然会死无葬身之地!好容易才脱身离开,怎么能再自己送上门呢?既然金贝螺想利用我从水元族和巴陵国换取东西,那我就暂时先应付着她,以后再做打算。只是……她要四十罐盐干什么?还得在她和獒战成婚大典举行之前。就算是举行大典办宴席,也用不着四十罐盐吧?真是奇怪呢!”
碎碎念了一会儿后,楚慈打定了主意,当下修书一封,派了一个妥当的人连夜送去水元族。金贝螺料得不错,水元族因为与巴陵国交好,盐是始终不缺的,每年还会做上几笔食盐买卖。问外婆要四十罐盐,只是小菜一碟而已。
刚把信派人送走,院子里便响起了素珠的声音:“若水夫人,请您过去扶一扶大首领!大首领喝醉了,不许别人弄他,还得您亲自去呢!”
楚慈推开窗户,往议事厅那边瞄了一眼,见若水匆匆地跑进了议事厅,没过多久,她和白果便一左一右吃力地将獒拔扛了出来。獒战紧随其后,是被贝螺搀扶出来的,俩父子好像都喝醉了。
且说若水将獒拔扛回房间后,好容易才把一米八几身材魁梧的獒拔弄上床去。转身接过了白果递来的热帕子,她一边弯腰给獒拔擦脸一边念叨道:“这是得有多高兴才能醉成这样呢?半夜准又会吐,白果你去把盆子和热水备好。”
白果站在旁边不满道:“一个金贝螺回来了,竟让大首领和獒战高兴成这样?至于吗?”
“行了,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去取热水去……”去字还未说完,若水忽然捂着心口呕吐了一下,眼泪花都恶心出来了。白果微微一愣,忙扶起她问道:“夫人,您怎么了?”
若水撑着床架,脸色发白地揉了揉心口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有点闷……”
白果眼睛一亮,惊喜道:“夫人不会是有了吧?”
“有了?”若水听到这两个字脸色唰地一下更白了!什么?有了?怎么可能?自己一直在避孕,怎么会怀上?
“夫人,奴婢这就去请药婆来给你瞧瞧吧!”
“别去!”若水忙一把抓住了雀跃的白果,神色严肃道,“不许去!”
白果被她那样子吓了一跳,纳闷道:“为什么啊?您可能真的有了,应该找药婆来瞧瞧啊!要是您也怀上了,大首领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
“不是……”若水松开手,稍微缓和了一下表情说道,“我只是不想闹出笑话来。我这几天肚子一直不舒服,想来应该是中暑了,压根儿就不是怀上了呢!”
“还是叫药婆来瞧瞧比较妥当吧?”
“别忘了我也做过祭司,那点事儿我还是懂的。真的没事儿,就是有点中暑,明天喝两剂汤药就好了。你以为我不想给大首领怀孩子呢?我也巴不得能怀上,可惜这回真不是。”若水敷衍地笑了笑道。
“哦,那好吧!奴婢去取热水了。”
白果退出房间后,若水又作呕了两回,眼泪不断地往外翻。她隐约察觉到,如此强烈的恶心感应该是怀上了,可是……她一直都在服食豆瓣菜做的药丸,一年多来一直没事儿,这回怎么就怀上了呢?怀上獒拔的孩子,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啊!一旦被獒拔知道,自己暂代的主母之权肯定会全盘交给金贝螺的,这怎么行呢?
忽然,她想起了一件事,跑到梳妆台前将那盒避孕的丸子找了出来。她从中拿出了两颗放在嘴里嚼了嚼,脸色顿时更难看!片刻之后,她抓起那盒丸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盒子碎成了两半,那些绿色的小丸子密密麻麻地散落了一地。
怎么会这样?是谁干的?是谁偷换了自己用来避孕的药丸?若水握紧拳头恼怒地在梳妆台上用力地捶了两下,双眼里满是腾腾的怒火。
药丸被人动过了,有人做了跟之前那种药丸几乎一模一样,而且乍一吃起来还差不多的药丸,在她毫无察觉的时候偷换了!是谁?她思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个人——绿艾!
可恶!若水一拳揍在镜面上,竟将镜面揍了一个凹下去的印子。扭曲的镜面映出了她那张愤懑扭曲的脸,眼神仿佛一只刚刚放出笼的母狼似的凶狠!她紧咬牙龈,盯着曲镜中的自己喃喃道:“绿艾……你这个死女人居然敢害我!我不送你去死,你倒自己找上门来了?好!那我就送你一程,让你和你那个野男人早登极乐!瞧着吧,我一定会把你那个野男人找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