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水凝夫人的目光落到了獒战怀里的贝螺身上,笑问道,“獒战身边又多了个女人了?不会是那位新娶的贝螺公主吧?”
“听说她刚才冲撞您,没把您吓坏吧?要不要待会儿端碗茶给您和您的马赔礼道歉?”獒战冷冷讥讽道。
“哦……刚才那位姑娘原来是她啊!好说,一家人怎么会如此计较呢?正所谓不打不相识,看来也是一家人的缘分啊!宿土!”
“在!”中年男人应声道。
“刚才你有冲撞公主的地方,快些给公主赔礼道歉!”
中年男人脸色微绿,有些不情愿地上前向贝螺弯腰赔了个礼。随后,一行人返回了寨子里。
在待客厅中坐下后,花莽口气淡淡地问道:“水凝你这回来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儿,不知道到底有多急呢?”
“人命攸关,姐夫你说急不急?我也不卖关子了,我这回来是想跟你们说一声儿,我娘可能不行了。”
“姨娘不行了?”花夫人诧异道,“怎么就不行了?上回你带信给我不说她养得不错吗?”
“表姐,她毕竟一把年纪了,摔过之后就大不如从前了。前阵子又伤了风寒,已经是病入膏肓了。这几天,病情又恶化了,所以我才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同你们说一声儿。我想,”水凝说着望向了獒战,“獒战正好也在这儿,是不是该与花尘一道去看看他的外婆?有五六年没见了,我娘甚是挂念他,病中也常常念叨,说无论如何都想再见他一面。”
“战儿,你觉得呢?”花莽问獒战道。
獒战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去也行。”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水凝笑道,“你外婆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高兴得睡不着觉的。獒战你有五六年没去水元族了,你原先住的那地方我回去就叫人收拾出来,你和花尘定个日子就来。对了,把贝螺公主也带上吧!看见你成家娶妻了,你外婆会更高兴的。”
“我也要去吗?”贝螺问獒战道。
“公主千万别嫌弃我们水元族小地方,但那儿景色极好,好吃的东西也多,你去了绝对会不虚此行的。獒战,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可好?”
“行,就这么说定了。”
“那好,”水凝起身道,“我的任务完成了,得赶紧回去跟我娘禀报了。表姐,姐夫,我就不多留了,先走了。”
“我送你,水凝。”花夫人起身送水凝出去了。
等她走后,贝螺掰着手指头自言自语道:“獒战,你到底有几个姨娘啊?花夫人是你的姨娘,刚才那个也是你的姨娘,还有个表姨娘,姨娘可真多啊!”
大家都呵呵地笑了起来。花莽道:“战儿肯定没跟你说过,其实战儿的娘和溜溜的娘是表姐妹,刚才那位水凝夫人才是战儿娘的亲妹妹。水家在溜溜娘这一代一共有四个女儿,一个嫁给了战儿的爹,一个嫁给了我,一个嫁去了巴陵国,只有你刚才见到的那个嫁给本族人。”
“原来是这样啊!那水元族好玩吗?”贝螺好奇地问道。
“好玩呢,贝螺姐姐!”溜溜使劲点头道,“水元族的寨子比我们的大多了,修得跟你们夷陵国的王城似的,又大又好玩儿,好吃的也多,你去了保准不想回去了!”
“那我一定要去试试!溜溜你也去吗?”
“爹……”溜溜拖着长长的嗲声向花莽撒娇道:“我也去好不好?我很久没去去过水元族了,您让我去好不好?”
“好,有你哥哥和獒战哥哥在,我就放你去,只是一点,不许到处乱跑,一定要听你两个哥哥的话。”
“谢谢爹啦!”
一天后,獒战和花尘携带各自家眷前往了水元族了。原本去水元族的路程只需一天一夜的,但他们俩故意一路慢行,走走停停,直到两天后才到达水元族族地。
到了那儿贝螺才知道,水元族聚居地已经不能被称为寨子了,是比寨子更高一个级别的村镇。整个聚居地看上去更像一个繁茂的小镇。街面上行人穿梭,有不少店铺和加工作坊,相较獒蛮和花狐两族来说,这的确是个更发达的族落。
而首领水华所住的地方也不再是普通的大院落,而是三进三出的大宅子。獒战等人被迎进宅内后,先安置在了其中一个院落里。心情雀跃的溜溜迫不及待想出去逛一圈了,但花尘说要先见过太夫人才行,俩兄妹正掰扯着,一对男女飞快地跑了进来。
溜溜一见那小姑娘,激动地上前抱住道:“你可坏了!你怎么不来接我?你一点都不想我吗?我昨晚做梦还梦见你呢!”
那小姑娘与溜溜年岁相当,却比溜溜内向,脸挂浅红地害羞道:“哥哥不去,我不好一个人去,本来我也是想去的。”
“这是谁啊?”獒战歪着脑袋打量了一眼那小姑娘问道。
“獒战哥哥你连她都认不出来了?你那眼珠子真的可以挖了不要了!”溜溜指着那位小姑娘道,“她是水蕊啊!我大舅舅的女儿水蕊你都不认识了?”
“獒战哪儿还记得?”花尘笑道,“他跟蕊儿就见过一面,还是很久之前他随姨娘回水元族时见过,那时候蕊儿才刚刚生出来呢!水琊倒是常见。”
一起奔进来的那叫水琊的男孩子点头道:“我每年都会去花狐族,少不了要跟战表哥见上一面。本来是要去寨子门口接你们的,可巧有点事儿给耽误了,事儿一忙完,我就立马赶了过来!我还以为会扑个空,没想到来得正是时候,你们还没去拜见太夫人呢!”
“如今也给你派事情了?”獒战问道。
“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欢表哥说我年纪也不小了,该学着帮把手了,就把我派去打理粮仓了。”
獒战点头道:“是该学着做些事了,你今年都十五了,娶媳妇都够格了。”
“哪儿说得上娶媳妇呢?半点功绩都没有,不说那娶媳妇的事情。对了,我这回可听说了,两位表哥收服乌陶族的事情那传得叫一个火热啊!我可羡慕死了!下回有这样的好事儿,能捎带上我吗?我也想去露两手,总憋在这寨子里一点用武之地都没有。”
獒战和花尘对视一笑后,花尘点点头道:“是啊,派你去粮仓能有什么用武之地?那个水欢也太会打发人了。我要猜得没错,定是大舅舅问他给你讨个事儿干,他就派了个闲差打发你了,是不是?”
水琊一脸佩服地竖起大拇指道:“还真被尘表哥你说中了!依着我,我是想去宗部(水元族的情报局)里凑个热闹的,可欢表哥说我太小了,先干点实在的在说。”
獒战不屑一笑道:“守粮仓是很实在,不过也实在得叫人憋屈啊!这么大个小子,耍刀弄枪都不在话下,居然派去守粮仓,那水欢心里打什么主意大家都清楚了!”
“可不憋屈吗?战表哥,下回你去打哪个寨子的时候也带上我,我帮你牵马都行,总得上回战场那才叫爷们儿呢!”
“有志气!”花尘点头笑道,“是水家的小爷们儿!”
“对了,两位表哥,”水琊左右环顾了一眼问道,“欢表哥没来接你们吗?”
“没有,怎么了?”花尘问道。
“他是什么意思啊?我之前听见太夫人吩咐他去寨子门口接你们的,他居然没去?”
“是水凝姨娘来接我们的,压根儿就没见到欢表哥的影子!哼!”溜溜不服气地插起腰道,“欢表哥什么意思啊?太夫人吩咐了他来接我们,他居然不来!是瞧不上我们还是怎么的?”
“用不着他瞧得上,”獒战口气淡淡道,“我们来这儿是给太夫人面子,又不是他,他接不接都一样。对了,水琊,我听说苦无那几个族落有脱离之心,是不是真的?”
水琊点头道:“是真的。前些日子华表哥才派了人去苦无那边安抚。打头的就是苦无族,其他几个族落见苦无有动静了,也跟着不安分,为这事儿,华表哥没少费心思。”
“苦无好好的为什么想起造反了?”
“听我爹说,苦无嫌每年进贡给我们水元族的东西太多了,还嫌华表哥掌权之后内外不分。”
“这话怎么说?”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得从华表哥娶了巴陵国那位忽思小姐说起……”
话未完,水凝的使女折返回来,说太夫人此刻要见他们。他们只好先把话打住了,随那使女去见太夫人了。
所谓太夫人,便是獒战的外婆水太夫人。进了太夫人的卧房,只见她头立着个妙龄女子,旁边还站着两个中年妇人,其次就是水凝了。太夫人一见獒战,显得颇有些激动,直起身来喊道:“这竟是战儿吗?哎哟,五六年没见,长了好长一截了!要搁在外面,我这老眼昏花的肯定不敢认了!”
“是长成人了,”其中一个中年妇人打量了獒战一眼笑道,“体格像极了他父亲,面庞嘛,还是跟水玉像一些。”
“来来来,不必拘礼,快都坐!快都坐!”太夫人热情地招呼道。
几个晚辈向太夫人行过礼后,在对面的榻上坐下了。太夫人一个一个地打量着,像盘数自家珍宝似的。打量完后,她不禁感触道:“活该是我这老婆子该去了!瞧你们几个,连最小的溜溜都长成大姑娘摸样了,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外婆,见着表哥他们您该高兴才是,怎么尽说丧气话了呢?”立在头的妙龄女子开口道。
“我是喜出望外,喜得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了,”太夫人抹了抹眼角,甚是动情道,“我原以为战儿不会来,水凝跟我说的时候我都吓了好大一跳,没想到你还真的来了!外婆真是高兴,你果然是个有气度有肚量的好孩子,不愧是獒蛮族未来的继任人!对了,楚慈,你该和你两位表哥打个招呼。你从前总在巴陵国,不常见他们,小时候见过怕是连模样都忘记了吧?我跟你说,那个是你花尘表哥,另外那个是你獒战表哥,我常跟你提的那个,旁边坐着的这位……这位似乎挺眼生的,不知道是……”
“金贝螺。”獒战没什么表情地介绍了一句。
“哦!”太夫人恍然大悟道,“原来这位就是夷陵国下嫁的贝螺公主啊!真好,战儿如今有了妻室,我也能松一口气了。公主,别嫌我们这儿地方小,只当是自己家里,想玩什么想吃什么尽管告诉楚慈,你算起来还是她表嫂呢!”
那叫楚慈的妙龄女子走上前,姿态婀娜,动作轻缓地行了个礼笑道:“见过两位表哥还有表嫂,楚慈自小长在巴陵国,最近才回到外婆身边,常听外婆说起两位表哥,夸两位表哥是人中豪杰,将来必成大器的。前些日子我还当外婆是爱孙心切,言过有实,直到最近听说两位表兄联手拿下乌陶族,这才信以为真。今日一见,更是信服了!往后还请两位表哥多多照拂!”
“楚慈表妹言重了,”花尘客气道,“都是表亲,彼此照拂原是应该的。表妹回来了,不知道水月姨娘也回来了吗?”
“回来了,只是身子不好,想挣扎着来见你们又怕扫了你们的兴,回头你们再去瞧她吧!”
“那是应该去瞧瞧的。”
说到这儿时,一个使女走了进来,行了个礼道:“太夫人,二首领派人来请楚慈小姐过去。”
“是有什么事儿吗?”楚慈问道。
“奴婢不知,那人还在外面候着呢!”
楚慈转头对太夫人笑道:“那我去回个话,打发了那人去。今天还有什么事情比两位表哥来还要紧呢?”
“去吧!”太夫人似有不满地挥手道。
楚慈出了房间,走到水欢那从人跟前问道:“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那从人回话道:“二首领请您去诸项少主那儿一趟,说诸项少主想去红坊转转。”
楚慈眉心微拧道:“你回去问问他,明知道今天我要在这儿帮太夫人招呼獒战表哥他们,他却这个时候派人来叫我,他这是想故意给太夫人脸色看吗?你原话告诉他,听见没?”
“是……”
“还不走?”
那从人赶紧转身跑了。楚慈轻哼了一声,面露不满道:“以为是个二首领,就连太夫人的脸面也不给了,妄自尊大,早晚有你摔下台阶的时候!”
回到卧房时,太夫人正跟花尘热闹地聊着他和獒战小时候的事情。楚慈偷偷瞟了獒战一眼,见獒战百无聊赖地坐在那儿,也不答话,也不笑,棱角分明的脸上透着一股不羁和冷淡。她心想,原来这就是獒战表哥,当真有几分外婆说的霸气,怪不得能收服乌陶族呢,果然是个人才!比起欢表哥来说,他真是要出类拔萃得多了!
一家人在卧房里欢声笑语地聊了好一会儿后,水华那边派人来请了。太夫人便让獒战几个先去,自己随后就到。等那几个离开后,楚慈搀扶着太夫人下了。这老太太一下便推开楚慈的手,声音宏亮道:“不必再扶着我了,我又不是真的病了。”
“我怕獒战表哥他们还没走远,回头撞上就不好了。”楚慈温言细语道。
“取我那身藏青色的袍子来。”太夫人吩咐道。
“今天喜庆,为什么还要穿藏青色的?”
“深色的更能衬得我脸色暗,显得我病入膏肓的样子,明白吗?”
楚慈含笑道:“明白!我这就去给您取。”
“对了,刚才水欢派人来找你所为何事?”
楚慈走到衣箱前,一边翻找衣裳一边回答道:“说让我去陪诸项少主。”
“我听溜溜说,他今天也没去接战儿他们是不是?”
“是。”
“哼!”太夫人冷哼了一声道,“他这是给谁脸色看呢?以为我老不中用了就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这个不肖之孙!我尚且活着就想拍着翅膀高飞了,我若死了,他怕就要撺掇水华把整个水元族给拱手送人了吧?不像个话!”
楚慈取了衣裳过来,替太夫人换上道:“您就别生气了,今天是该笑的日子。您那两个争气的外孙都来看您了,犯不着为了欢表哥生气是不是?”
“那倒也是,”太夫人那张松瘪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道,“今天一看我那两个外孙,更让我打定了主意。我知道水欢很不喜欢我把他们俩找来,可如今的水元族就是需要像战儿和尘儿这样的人。他不高兴也得给我忍着!水元族不是他的,还轮不到他来做主!”
“谁说不是呢?只要太夫人在一天,水元族真正的主人就是您呢!来,我给您梳理一下头发,妆也不用画了,更显得您苍老病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