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是女子,很少不怕蛇的,即使是段樱离如此冷情冷血,也依旧害怕蛇,啊地尖叫了一声,只见慕风已经斜刺里扑过来,将她扑到一边,只是那条蛇也如离弦之箭般向他咬过来,只觉得后肩上一阵刺痛,他反手将蛇扯住,猛地扔到一边去。
那蛇似乎是知道了对方的厉害,迅速地钻入草丛里不见了。
慕风只觉得一条手臂立刻泛麻,使不上力,心想,坏了,这蛇有毒。
段樱离终于不再跑了,她马上用刀割开他后肩的衣裳,发现流出的血果然是泛着黑色,便觉得心微微一沉。
“慕风,这蛇有毒。”她道。
“我知道,樱离,我今日,可能要死在这里了。”
“都是我不好。”
“我的命原本就是你救的,为你生,为你死,本应该的。”
慕风说着话,已经觉得呼吸有些急促,便原地坐了下来,这一会功夫,他已经是面色苍白,却嘴唇发青紫,倒将他的容貌显得越加人面如一块炫丽的美玉。段樱离看着他的眼睛道:“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救你。”
慕风只觉得全身都开始发麻,视线也模糊,却不愿就这样死去,他还有话没有说完,“樱离,我便这样死了,也没什么……你要幸福,要爱啊,樱离,要爱啊……”
因为连呼吸系统都有些麻痹了,又是无力低吟,他说的并不是很清晰,让段樱离听到耳里,还以为他在唉呀唉呀的叫痛。她坚难地将他背起来,没有下山,反而往山上走去。慕风虽然身材修长清瘦,可到底也是个堂堂男子汉,她背起他非常的吃力,然而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居然一口气背出很远。
停下来休息时,发现慕风已经完全失去意识,想到自己将他背到目的地的时候,不知道要费时多久,但是这个蛇毒却必须要及时的解去。
犹豫了下,拿出他腰间的笛子,试着吹了两下。
她不懂音律,这两下也是很难听的笛音,如同某种鸟的怪叫,等了片刻,果然听到草丛里有嘘嘘索索的声音,仿佛有人走过来的样子。
段樱离刚想叫他们过来,却忽听得有人说:“奇怪,那边绝对是大战过的样子,也不知道慕风那个臭小子是逃了,还是给鳄鱼潭里的鳄鱼给吃掉了。”
“王子殿下,他肯定被鳄鱼吃了。”
段樱离的动作蓦然停止,不动声色地蹲下来,让那些草将自己掩起来,悄悄的如一株植物。
那两人似乎走的累了,便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
“王子殿下,这次我们来这里,恐怕是瞒不过关老头的。”
“那又怎么样?那老头虽然看好慕风,但是我慕少离也不差呀,况且我是慕家的长子,若不是凭空冒出来慕风这个野种,关老头也不至于现在就倒戈,只要慕风死了,关老头是个识时务的人,自然又会站在我这边。”
“王子殿下分析的有道理。”
“那还不赶快去找,那东西,定是在他的身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或许这么说吧,见尸见人都不要紧,关键把东西给我找出来,立刻!”
“是,王子殿下!可是现在我们只有两个人……”这人显出很为难的语气,接着便“唉呦”惨叫了声,显然被那个王子殿下慕少离打了一拳还是踢了一脚,就听得慕少离骂骂咧咧地道:“你这个王八羔子,就知道喊苦喊累,连本王子都没叫呢!”
然而这两人这般说了几句后,到底还是离去了。
段樱离稍稍地松了口气,暗想这慕少离是谁,又是哪里的王子?低头看到慕风,忽然明白了什么,慕风这个家伙,还总是来救她,他自己其实也是处处都有敌人呢!有政,权的地方就有争斗,想起他那一次说,东夏还没有灭。
看来果然如此,只要政,权还在,国就在,慕风做为慕善远的儿子,已经卷入了全新的政,权斗争。
她不由郁闷地想,明明是在血雨腥风中,却还要这么天真,慕风啊慕风,你真是不适合过这样的生活呢!
待那两个人走远,慕风却忽然坐了起来。
段樱离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你……”
“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他们既然在这里,身后肯定还跟着他们的死士,如果遇上,免不了一场大战。”
“你不是被蛇咬了吗?正要带你去解毒,怎么,现在你好了吗?”
慕风笑着,拿出一个药瓶,“来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不备药呢?我刚才已经服了药。”
“你骗我!”段樱离伸手便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她还以为他快要死了,她倒是知道如何解毒,这当然得益于上世,凤羽其实也在这里被蛇咬过,后来上山后找到一种只在山顶才能找到的草药给治好的,她刚才可是背了他好一段路。可这些,慕风如何能够知道?
这下措不及防的,慕风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打。
他倒不是故意骗她,唯一只是隐瞒了自己带着解毒药丸的事儿,服了药后没立刻告诉段樱离别担心,主要也是想看看段樱离到底会不会为自己着急。他总是喜欢用自己的方式去尝试刺痛她冰凉的心,每次失败,还是要每每尝试。
结果他还没看清她的神情,就抵不住蛇毒剧烈,晕了过去。不过在段樱离背着他走这么一大段路,停留在这里的时候,他便有些清醒了。而后来慕少离他们所说的话,他全部都听见了,也顾不得段樱离会误会他,爬起来就要拉着她走。
慕风抚着自己的脸,终是怒了,“你真是不可理喻!”
“慕风,我们各走各的吧!以后你也不要来找我!”
段樱离冷静漠然的眸子,像一把利箭,穿透慕风的胸膛。慕风身中蛇毒虽然已经吃了解毒药丸,实际上脑袋还是有些昏沉的,内腑也如被一股烈火炙烤着,不似平常一般的乐天派好脾气,这时候的听了她的话,只觉得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哗地空白了下,受了重伤似地往后踉跄了两步。
段樱离见状,终还是担心他,要来扶他……看到她为他而紧张,他心中那股浊气又似立刻消散了,竟对她露出了笑容,刚才的话只是她的玩笑吧?
没想到段樱离看到他的笑容,反而又停住脚步,冷声道:“你现在已经没事了吧?你只是在骗我,才装出这种样子,我不会信的。”
刚刚浮上的笑容,就风一般地缓缓淡去。
慕风的声音有点谙哑,“樱离,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我们快点出去吧。”
此时,已经是下午时分,阳光很热,但风却很冷。
这一上午的经历,如同做了场荒诞离奇的怪梦。段樱离固执地摇摇头,“我要一个人走。以后,我都要一个人走。”
说完,她果然转身就往下山的方向行去。
慕风只觉得内腑着了火般的让他难受,咬咬牙,冲着她的背影道:“我是服了解药,那又怎么样?难道你希望我死在你的面前吗?如果你这样希望,我便立刻死了算了!”
说着,他噌地拔出匕首,指着自己的胸口,“段樱离,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自杀!”
段樱离停住脚步,慕风以为自己的苦肉计起作用了,踉跄着往前追了两步,“樱离,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绝情绝义的。”
段樱离转过身来,他便愣了。
她的目光那样的陌生,根本就是看着一个不相关的陌生人的目光。
这目光让他觉得彻骨寒冷。
“你别这么天真了,就算你死在我的面前,我也不会心痛的。你还不明白吗?我这一生,绝不会为了别人而伤害自己,也不会再让自己受伤,如果你死了,能让我得到利益,我说不定会亲手杀了你,但是你现在死,除了让我觉得你像个纠缠不休的可怜家伙,再没有别的感觉。”
风吹过耳,慕风真的希望自己听到的只是风声。
这时候,月老庙里传出一阵琵琶声,有人和着琵琶声在唱。
这月老庙已经荒废多时了,想必定是那曾经与所爱之人来到这里企求姻缘,写上姻缘牌的人,才会偶尔记起这里。
也或许,姻缘牌上紧贴着她名字的那个男子,早已经负了她。
此时,她除了来到月老庙里,看着那些在风中摇摆的姻缘牌,回忆起当初与所爱之人的种种,来悯怀已经逝去的爱情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呢?
段樱离抬头看了眼立在高处的月老庙,忽然觉得可笑之极。
若上天真的有月老,那么他是否因为某种原因而长睡不起?
或许他实在不忍心看到世间之人,再为情字所困,所以擅离职守?因为他已经明白,为情而伤神,乃是最不值得之事。
段樱离没有再多说,继续往山下行去。
走了一小段,却无意间寻到已经铺满绿苔的宦道,虽然有些滑溜溜的,但到底还是要比在荒草中下山强多了。
慕风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路不远不近地跟在她的身后。
直到送她回到段府,好在二人都是狼狈得很,脸上也糊上了泥巴,没人能够认出这落魄的二人竟然是段府三小姐及正在被通缉的慕风。
后面的几天里,朝堂之上风云越来越大,洪坚和唐瑞开始力挺七皇子凤星辰,在某日的皇宫御宴中,忽然有刺客来袭,凤星辰挺身而出,以自己卓绝的功夫,将那些黑衣人擒住,立了一大功。
后来审问那些黑衣人,竟是车师国派来的。
明帝似乎开始对凤星辰重新审视,他原本就是喜欢这个儿子,只是数次见他极为冲,才渐渐地对他有了些意见。但是洪坚与唐瑞二人,在受邀与明帝共进午膳的时刻,一唱一喝地说起七皇子凤星辰的好,那是如数家珍,源源不绝,关键是,凤星辰一直没有犯什么大的错误,他因年龄小而心性纯良,还没有完全卷入到有些不能提及的事件中。
明帝听了,唇角含笑,默默点头,也不知道对此到底怎样想法。只是那晚,却是赐了金辇一顶,凤星辰从此可以坐着金辇被人抬着入宫,并且还被封为神龙将军,亲守皇宫,皇宫八成侍卫归他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