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莫玉婷没有上班,正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一封从广西凭祥寄给她的信:
……
我想写一首诗,想赞颂对你的崇拜与狂想,却发现我脑海中的辞汇如残雪一般凌乱,让我无法挥毫。如果你心中有一团火,请勇敢点燃我心田里的暗夜,我将如履平地般走上康庄大道;如果你手中有一把刀,请果敢斩断传统的束缚,我将神清气爽地扬帆启航。
我想作一幅画,想在画中镌刻自己全部过往,却感到手无专工,双目泛泛,难以寄情纸上。此时的我,没有天马行空的奇遇,没有天方夜谭的幻想,脑海里只有曾经的生活点滴与田园山庄。我与你的恋情敲动心房,哪怕在你心里轻得似雾,风一吹就烟消云散;哪怕在你眼中毫不为意,但它却曾经在我的生命轨迹里尽情绽放。
您在我的生命中,就像星星一样点缀着我的夜空,给了我美妙的幻想。随着生命年轮一圈一圈积累,岁月留给我的财富豪爽大方,但回忆它却像一杯咖啡,既有未曾晤面的苦楚又有相互快乐的交往。
每当回首过往的足迹,我的内心常常意乱心慌。就如同一个被遗忘在黑夜街角的人,心里有着无尽的迷茫。一个声音在我心里强烈呼唤:在未来的岁月里,有一个人会为我张开着她那温馨的玉臂搂得我如痴如狂,俩人一同细数着过往的点点滴滴,一起回忆那初恋的迷人风光。
我的生命中有多少过客,我并不知详。但我生命中的彩虹,却不会消亡。生活不应该只是一张黑白像,不应该只是经历过彷徨。那些我珍视和珍视我的人,希望永远不会将我遗忘。我是一株小草,但却深深地扎根在我热爱的家乡土地上。这人啊,长大后远离家乡,充满着畏惧与迷茫;但我不是害怕孤单,只是害怕你离我而去的情伤!
日子一天天过去,即将迎来我们将要见面的时光。面对这越来越近的时刻,才真正意识到“两地书”是为我俩牵线的红娘与气场。我祈盼着在来年的春天里,天空中交替着细雨与阳光,我们没有伞与幌,俩人潇洒地在雨中漫步,沐浴那细雨与太阳。
我要说,人生若只停留在初见,便是我们最美好的魔方;闪烁着泪光的际遇,在我生命的长河里不时激荡……
莫玉婷显然被韩振山的爱情诗挑逗得有点意乱情迷。她看完后,迅速拿出笔和纸,将自己抄写在笔记本上的一首歌词稍作修改,作为对他的回信。
她写道:
我们携手相恋,用不着万语千言;
期盼的幸福生活,其实并不遥远。
不时回忆信中神交,却又害怕真的见面。
执子之手的约定,与子偕老的承诺,
一切美好的祝福,期待将能实现。
当我爱你的时候,我愿意实现我的诺言;
当我爱你的时候,我愿以心交心相互依恋;
当我爱你的时候,我愿陪你到奈何桥边;
当我爱你的时候,我愿与你双双化蝶飞天!
这天晚上,梁维姗兴冲冲向莫玉婷介绍马行长做媒的情况,而写完信后的莫玉婷则有点心情不佳,表现出爱听不听的模样,她心里盘算着:“我现在已经有的两个恋人,有一个还是备胎呢,妈又为我物色了另一个,他真有那么好吗?”
12月13日下午,冯春生来到张元正住处,告诉他说自己明天返广州复工。张元正祝他一路顺风、海运旅途顺利。
他坐了一会儿便走了。
冯春生急于离开是有原因的:这天晚上,堂姐帮他约了莫玉婷到家里那里吃晚饭,他要回去帮忙做准备。
当晚,莫玉婷如约来到土产公司冯秋艳住处吃晚饭。
冯秋生下班后来到堂姐家掌勺。作为厨师,他不费吹灰之力,将堂姐买来的食材做出了几件菜品:
红烧菠萝草鱼——将全鱼切成段,头与尾往上翘,摆成船形,将醋溜菠萝块均匀撒在椭圆形盘中,就像海中波涛一样。冯秋生将这盘菜起名为“一帆风顺”,意祝大哥出海顺风顺水、顺利归来。
萝卜泥鳅白豆腐煲——将萝卜先煲至六成烂,另取一煲放冷水、白豆腐和泥鳅,然后开慢火逐渐加热。这时,泥鳅四处奔逃,纷纷钻进白豆腐中。十分钟后,将萝卜倒入,配佐料。
冯秋生将热气腾腾的萝卜豆腐煲端上饭桌时,介绍说:“这个萝卜泥鳅豆腐煲,取名为乱箭穿心。”
他这话还没有说完,冯秋艳不高兴地说:“我看你这是叫错菜名了!你看,这个泥鳅都钻进豆腐心里去了,应该是‘你我不分’,或者说‘如胶似漆’,有点‘有情人终成眷属’的韵味。哪是乱箭穿心啊?”
说者有意,听者也能听出弦外之音,只见冯秋生脸红嘴拙地认错:“家姐说得对。”
这时,冯春生和莫玉婷则略显尴尬地对视一笑。
冯秋生又到厨房炒了一盘陈醋红薯丝和一盘清炒肉片黑木耳。
这些菜端到桌面后,莫玉婷客气地说:“菜够了,艳姐,叫你弟一起坐桌吃饭。不然,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冯秋生来到桌旁坐下。
席间,冯秋艳好像随口而出,对莫玉婷说:“上次你来这里与春生去看电影时看到我们桌上刚吃完饭那回,我请的就是我那中学同学张元正。我与他曾经交往过,但后来了解到张家那老屋有麻风病人,便没有再交往下去。”
说到这里,冯秋艳偷眼看到莫玉婷的神情,知道她已经听进去了,便不再多讲。
这时,冯春生对莫玉婷介绍说:“我这回出海任务相对比较轻松:前往马来西亚、新加坡再折返香港,估计明年五、六月间就能回到镇平。这几个月你若有什么事,就跟我姐和妹妹说,他们会转告我的。”
莫玉婷理解地说:“好男人志在四方,以事业为重,你就安心出去吧!我没有事,你放心。况且,我妈又与你姐在一起上班,联系很方便的。”
冯春生高兴地说:“难得有你这样的好女子,通情达理。真的是理解万岁!”
……
第二天,莫玉婷将冯秋艳说张元正的老家祖屋有麻风病人的消息告诉了母亲梁维姗,梁维姗满脸疑惑地说:“嚼舌头!是不是真的?”
1981年12月17日,张元正与严又新、沈士玖相约前往烈士亭银行宿舍。
在烈士亭岔口的半路上,遇到刚从小区门口出来,准备到自家建房工地送茶水的莫玉玲,她马上邀请张元正到家里坐一会儿。
张元正只得离开同事来到她家。坐下后,莫玉玲对张元正说:“你与我妹的事,父母都同意,主要看玉婷的态度。现在,你要主动一点,你是否下午再来见见玉婷?”
张元正说:“我很怕你爸。”
莫玉玲笑了起来。
……
晚上,马小富来到张元正住处,笑着问道:“你见到我那同场(床)共批(被)的莫小姐了?”
张元正答道:“还没有正式去。”
马小富说:“莫玉婷眼价很高,很多人讨了个没趣。”
张元正说:“不就是找个对象吗,会这样拒人千里之外?我问了几个人,都说她家平时苦惯了,所以有家教。加上她爸官声好,没有千金小姐的累赘。不然,真的是不合适的。”
马小富估计张元正与莫玉婷结不成夫妻,这反而刺激张元正要试一试。
然而,张元正跟莫玉婷并没有马上接上头。从12月17到21日,先是张元正接待梅河市保险公司的同志花了一天时间,接着,莫玉婷因为公司盘点耽搁了两天,后来又说店里短款600元而忙活了一天,没有抽出空来。
这样一来,真的像当晚镇平电影院热放的电影《顾此失彼》。
到了12月23下午,双方有了时间,张元正终于到了莫家,先见其父母,寒暄后与莫玉婷见面。
第三天,张元正又来到莫家。在门口,看到莫云祥仍在家里,觉得有点不便,便退出小区,改而到烈士亭里的图书馆兜了一圈。
后来,莫玉婷好像发现张元正因故没有到家,也来到图书馆,但是没有见到张元正。傍晚,她骑车前往家里的建房工地看热闹,途经银行对面的外贸局门口,看到张元正正与一个中年男子谈事,莫玉婷在自行车上与张元正点头示意,张元正目送她渐渐远去。
旁边那位与张元正聊天的正是他的堂兄张明珍。张明珍观察莫玉婷与堂弟的对视中呈现异样神采,便问道:“这女的是你什么人?”
张元正说:“一个朋友。”
张明珍笑着说:“没有这么简单吧?”
张元正也觉得莫玉婷在自行车上的表情暗藏男女朋友的韵味,认为俩人的关系有戏,便于12月26日下午,又来到莫家,梁维姗很热情地接待了他。
张元正反倒觉得不好意思,对她说:“梁阿姨,我又来了!”
梁维姗乐乐大方地说:“亲人就要多来!多来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