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间的小人儿竟然没有感到威胁已经来临,只是像往常一样看着他,仿佛他不过是在逗她玩一样。
直到他的手掌微微用力时,溪儿竟然一双黑瞳中慢慢泛出泪水,没有大声的哭泣,只是缓缓的溢满双眼。心弦一个有力的抽痛,当时溪儿刚出生的时候,看着哭泣而没有泪水的孩子,因为担心,他便去问了奶娘,从而知道刚生出来的婴儿哭泣并不会流泪。而如今,溪儿没有哭泣,却缓缓的流着泪水。
那淡淡的泪水,就像十七一样,静静的、默默的流着,却在他的心田激起千层浪花,猛地松开手来将她抱在怀里:“溪儿,我的溪儿。”
那一晚,本来为左夫人准备的翱扬轩,如今却也只是送到了暖心阁。
而宿魅并没有歇息在两位夫人的房中,只是抱着小小的溪儿静坐了一个晚上。
被遮起的夜明珠已经无光,高高的喜烛剪出一道孤寂的身影,落寞的在窗棂上摇曳。红烛,不合时宜的一滴滴落下感动的泪水,累积多了,便在烛台上堆出一座红色的小山,晶莹剔透,煞是让人欢喜。
坐在梳妆台前傻傻的看着喜榻,想着他们曾经拥有过的甜蜜。怀中的溪儿竟也一夜未闹,只是安稳的躺在他的怀里,代替着娘亲温暖着爹爹的身体。
房中唯一的亮光便是来自于破窗外的月光,清透的照在简陋的房里,使得本就苍凉的夜更是多了几分苦涩。
靠窗的地方,一位佳人静静的坐着,一双轻灵的眼眸静静的望着树梢的明月。整整的一夜,她没有换过姿势,只是那么默默的坐着。
直到东方泛白的时候,落雪这才回过神来,昨日被送到此处,天色已经晚。如今看来,却也只是一座木屋,缓缓起身,顾不得浑身的酸痛。
出的木屋,冬日里的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回过身看自己所在的木屋,正确的来说,那并不算是一个屋子,整个木屋竟然没有屋顶,木屋四周的墙壁也是破烂不堪,不知昨日的自己怎地也没有发现,却也还是傻傻的坐在窗前看月光,可能是心太过专注了,却也忘记了昨夜的木屋,其实也算明亮。
她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山谷,小到一眼便可以从头看到尾,唯一的一处建筑物便是她所在的木屋。
如此看来,这撩人谷也不如他人传闻中的骇人,若是可以,或许也能回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刚走了没多远,便被不远处的厮喊声吸去注意力,抬起双眸,落雪便忘记了呼吸,忘记了眼睛久瞪着也会累,整个人就像失去心魂一般的看着不远处的状况。
那里,有着十几名裸着身躯,披散头发的人,浑身肮脏、溃烂不堪的皮肤仍然可以一眼就敲出那是一群女人,双眼冒着骇人光芒的女人。
那一群都围蹲在地,让落雪吃惊的不是这些,而是十几人都争抢着的东西,那是一个躺在地上的人,一个手和脚还在微微抖动着人,让人作呕的便是,那人不算丰盈的双乳、舌苔、耳朵等器官,竟然被那些疯狂的人用锋利的石块一下一下的割着;而更有一两个疯狂的人,干脆就用牙生生的撕扯着她身上的肉块。
本应万分疼痛的哭喊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那不但抽搐着的身躯还昭示着那人的存活。
如此惨绝人寰的折磨,竟然没有让人看到丝毫血液留下,细下了看,才发现另外几人趴在那人身侧,喉间不断抖动的吞咽,落雪才发现,原来她们在没有下嘴之处时,只能贪婪的吸允着那人身上发黑的血液。
那已无生命迹象女子,被一人粗鲁的一个推翻,头部一个倾侧,让落雪看到了她那绝望的眼眸,干涸得没有泪水的眼眸,却比泪眼更加凄然,绝望的双眸失去光彩,慢慢的、慢慢的失去了最后的绝望,只余那死瞪得圆圆的瞳眸。
天!天哪!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在没有任何思绪的情况下,落雪玩笑要了呕吐着,却因着一日不曾用过任何食物,吐出的只是那苦苦的胆水,但呕吐的欲望却没有停止,知道吐得泪水盈眶、泪流满面。
因着她的动静,那十几名专注着疯狂的女子缓缓转过头来,看到红润白皙的落雪时,只看到了那美味的肉、闻到了新鲜的食物,没有把她与活生生的人联想起来。
一双双放光的瞳孔,仿若那冬夜里饥饿的残狼一般,星光灿灿。在这个暖暖的冬日里,竟然让人感觉到了寒冷。
只见那十几名**扔下地上脆裂的女子,像饿狼一般的冲了过来。
被周围的氛围惊得回过神来,落雪吓得不知该如何反应,一张本就苍白的脸颊在瞬间失去了所有色彩。
却在相隔不到四丈的时候,落雪发现她们顿住了,一双双的眼眸只是狠狠的看着落雪所在的地方,饥饿的眼眸看了让人心颤。
见她们定住,落雪四处看了看,却没发现任何人,便缓缓的朝那群人走去,却在走出不到一丈之处,在深草的掩盖下,她看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硬生生的将她与那群人隔了开了。
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无奈的看着对面贪婪的看着自己的女子,饥饿,真的能让人变得疯狂。
没有说话,落雪只是缓缓的转身,离开了这人间地狱。
此处的人,犯过的错都不算深重,轻的可以是在宿魅面前摔烂一只茶杯,重的也不过是触犯了宿魅定下的不合理规矩。看着如此残忍的一面,才发现宿魅往日里对自己果然是太过宠幸,她说错话,他只是惩罚;她做错事,他只是视而不见。
而此番,她犯下的罪,在如今看来,怕是让她死十次,也是很难平息宿魅心中的痛吧?在短时间让她死去怕是太过轻饶,所以将她放在这样一个地方,与其他人隔开,让她一人与世隔绝的自生自灭,死无葬身之地吧?
死就死吧?从遇到他开始,她的生命便不曾真正的属于自己了,能活一日便是一日。
实在饿的不行了,落雪便到处找食物,但苦于冬日里万物凋零,什么也没有找到,只能挖了一些树根,树根挖完,纤纤玉指已见一片猩红。却在嚼着树根的汁液时,觉得原来也可以如此美味。
第二日起来,仍旧嚼了些昨日剩下的树根,然后便不由自主的走到昨日的悬崖边,看着对面的人。
今天,她没有看到她们的残忍,而是叽叽喳喳的在讨论着什么,因为有些距离,所以落雪并没有听清。直到那群人分散开去,手上拿着锋利的石块隐入了那小树林,落雪才缓缓的起身离去。
第三日、第四日、第……
十日过去,落雪已经瘦下一大圈,依旧走到悬崖边,对面的平地已经很少见到那群人了,可落雪却仍然会过来,不是想看她们,而是静静的看着那深不可测的悬崖发呆。
嘈杂的声音勾回了落雪的思绪,抬起头来,却见那群人出现在对面的平地,只是十几人合抬而出的一棵大树木时,落雪才恍惚明白了什么,明白了她们这些日子的平静和隐退。
人群中的声音不再是不清,而是带着几分笑意,像是得到什么的狂妄。
终于,那粗粗的树木在十几人的合力之下,缓缓的向两处平地间不到一丈的悬崖伸来,小心翼翼,一寸一寸的伸来,一寸一寸的接近落雪这边草丛,接近着落雪坐落的地方。伴随着树木的接近,恶狼般的光芒再次出现,却带着笑意的出现,冷得让人心惊。
怔怔的看着一寸寸接近的死亡,落雪逃无可逃,退无可退。
在一人缓缓步上穿越悬崖之木时,落雪缓缓的起身,淡笑着朝那人走去。
到了悬崖旁边,这才看了看对面的众人,看着她们惊恐的神情,失去光芒的双眸。落雪轻轻的一个闭眼,身子已然向那深不可测的地方倒去。
自出事以后,宿魅便不曾睡过好觉,天天都是晚晚的睡下,早早的醒来。
特别是这几日,每日在大殿处理事务时,总是会不由自主停下来,什么也不做,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城外的方向,许久之后便是自责的一个皱眉,然后执起笔来再次做事。
冬日的寒冷使得宿魅的身子总是冰凉冰凉,上次救过她以后,身子也不弱往日能御寒,如今加上自己的不爱惜,自是很容易便倒下了。
病情来势汹汹,不待大夫们警觉过来,宿魅的人已经倒榻不起了。
看着榻上昏迷的宿魅,月风无奈的摇了摇头,已经两天两夜了,宿魅不是神志不清的醒来,便是沉沉的昏迷。
从古至今,就数一个“情”字最是伤神了,无论是怎样的英雄豪杰,只要一旦遇上,若不是欲仙欲死,那便是粉身碎骨。而宿魅,当初是多么的冷酷决绝,只因着落雪的伤害,堂堂七尺男儿硬生生的就这样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