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的声音从前面飘来:“十七在哪个院落?”
紫衣小心翼翼的回道:“回爷,在前面进去靠右手的第二个院落,云溪小筑,十七小姐似乎病了多日。”说完连忙噤声,唯恐自己的呼吸遭到宿魅的一个不悦。
到云溪小筑的时候,落雪刚好坐在靠湖的窗前,身上盖了一层暖暖的羽被,静静地看着天空飘飞的雪儿,因着冬日里的寒冷,湖面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此时被天空中飘下的雪覆盖,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仿佛那花絮一般的洁白,但极端的寒冷却是与花絮有着截然的温度。
宿魅刚进房,便看到呆愣愣看着天空的落雪,冷哼了一声,刚才在玉山酒楼不也是这副德性么?
一想到她的嚣张,他心中的怒火便不打一处来,想他宿魅从来定下的规矩,谁敢违抗,谁能不遵,如今这个女人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极限,分明是不把他放在眼里,手下一个拉扯,将躺在暖椅上的落雪一掌打至地上:“哼!手脚倒是够利索,刚出去赏完雪便又假装生病躺下。”怕连生病也不过是掩盖着让她偷溜出府吧?
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落雪便已经被打倒在地,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宿魅发怒的时候,她最好是能够失去声音。
“怎么?以为沉默本王就会饶你么?”
羽落雪知道,一定是轻盈在外面出现被他看到,所以才让他如此愤怒的,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而是认罪。”淡漠的神情让人感到她此刻的虚无,有些让人为之担忧。
盛怒中的宿魅自是看不到这一点,只是咬牙点了点头:“好,很好,竟然认罚那就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宿魅忽的转向一旁:“给本王将她拖出去掌嘴二十、夹拶(经常用来夹人手指,手指伸进,由两人或多人在一旁往外拉,十指连心哪)半个时辰。”
甜甜听到这些刑法的时候,整个人都差点昏了过去,连忙跪爬到宿魅的脚边,拉着他的衣摆哭叫:“爷,不要啊!小姐有孕在身,若是施这些惩罚,会要了她的命哪!”说完头不断的在地上磕着,只是在一瞬间额头已经是血肉模糊:“爷,求求您不要,您要罚就罚奴婢,是奴婢没有看好……”
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宿魅一脚踢开:“贱婢,你有什么资格来求本王?”愤怒的双眼速的转向一旁呆立着的紫衣:“怎么?你们耳朵都聋了不成?”
众人一听宿魅这么说,慌忙出去准备,看来这一次爷是真的动怒了,平时已经够吓人,如今这一发怒,自是让人更是骇然。
一个人在神色扭曲的时候会是怎样一番模样,落雪不知道,却只看到宿魅一张出尘的脸在盛怒的时候,依旧是那么的绝美,仍然是那么漂亮,犹如地狱幽灵般的妖冶。
因为正中胸口,甜甜当时便喷出一口鲜血,洒在落地的羽被上,鲜红鲜红,煞是怵目惊心。
落雪连忙跪走过去,一把抱着吐血不止的甜甜,转过头说道:“十七认罚,爷不要再发怒了。”祈求的眼神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没有说话,宿魅只是向外走去。
走到外面的时候,众人已经将所有东西准备妥当。
一句话也没说,落雪只是跪在地上,双眼默默的盯着前方。正好对着坐在前方的宿魅,但她那双眼中却没有丝毫宿魅的影子,不仅仅是宿魅,仿佛整个世界也已经抛到了她的思绪之外,空洞的双眸中没有任何的波澜。
曾经多么有生气的双眼,过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却已经是这般的毫无生气,是宿魅的错,是轻盈的错,抑或是自己的错?她已经没有心里去追究,心已经被这个复杂的世界伤得好痛。
刚跪下,便有两名身材高大的女子上前,在宿魅的一个示意下,两名女子左右开弓将手伸向落雪的苍白的脸颊。
只是两个回合,落雪紧闭的嘴角已经流出血丝,点缀在苍白的嘴角,显得格外刺目。
手掌与脸颊相击出的‘啪啪’声,在孤寂的冬日里显得格外清脆,甜甜心碎的哭喊声在两名女子的手起手落间煞是抑扬顿挫的和谐。
终于,当二十个嘴巴赏完,落雪那张出尘的脸已经红肿得吓人。
从始至终,落雪连眉头都不曾皱过一下,只是那挂在眼中仿佛要滴落的泪水才微微的显出了她的痛楚和脆弱。
看到她水润的双瞳时,宿魅的忽的感觉自己似乎过于残忍,却也只是一瞬间的闪过。
当拶指夹住套上落雪长长的手指时,隐忍着的泪水终于掉下,她这一生做过的错事不多,不是因为她仁慈,而是她很少去做事,可如今她要帮助轻盈的时候,怎的就如此的难,如此的让人对这个世间失望呢!
一切妥当,两名女子便毫不客气的开始向外拉着,两双用力的手臂上青筋鼓得好高,全身的力气用在这上面,实在是有些浪费。
不说别的,光从体型上来看,她们两人中间只需任何一个便足以将两个落雪轻易的打倒在地,如今却是这般毫无挣扎任她们蹂躏,怎能不痛?
时间不长,落雪的手指已经开始渗出血丝,渐渐的越来越多,直到染红了整个拶指,实在是没地方去了,便一滴一滴的滑落在地,慢慢的便变成一个不规则的圆了。
从小到大,她何曾受过这等待遇,如今却省略了人间这一环,直接从天上掉落地狱,连个缓和的过程都没有,那种极端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
可是落雪,她是常人,只是一个傻傻的等待着自由的人,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子,被上天如此捉弄,却依旧是坚强的面对,该说她是傻,还是不知人间险恶呢?
当无论怎么力争双眼也无法坚持的时候,落雪终于挣扎的昏死过去。
看着昏死过去的落雪,宿魅并没有让她们停下,只是神情凝重的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在床前不停抹着泪水的甜甜,落雪习惯性的扯出一个笑容,虽然只是一个轻微的动作,却已经让肿胀的脸颊痛得浑身发冷,手刚欲抬起伸手抚摸发痛的脸颊,却发现只是让自己浑身更加疼痛。
看着如此挣扎的落雪,甜甜便知道是她的伤在痛了,当下便擦去泪水,轻轻地在落雪的脸上呼着气:“小姐不痛,不痛呵!甜甜给小姐吹,吹了就不痛了。”边低声地安慰着落雪,嘴巴边不停地吹着,泪水却也是不断地流着,滴落到落雪脸上的时候,只是更加的刺痛了伤口。
听着甜甜的话,落雪便想到了轻盈,小时候的落雪一生病,轻盈便会拒绝所有同龄姐妹的邀请,留在家里默默地守在落雪的床前,然后也会轻轻地吹着落雪发病的身子“小落雪不痛,轻盈给落雪呼呼就不痛了”,那个时候多好,即使是生病也是在幸福的痛着,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伤便是痛彻心扉,便是无论她人怎么呼也会痛楚难当呢?
伴随着甜甜暖暖地轻吹,她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睡梦中。
因着从小时候开始,她的脑子里装的事情便不能太多,也不想太过复杂,所以晚上很少做梦,即使做梦却也是在第二天一早的时候便忘了个精光。她不怎么在意这些,无论那梦是好的抑或是坏的,她都不在意,因为当时的她觉得自己每日的生活便犹如美梦一般的幸福,做再多的好梦也不如她拥有的幸福来的甜美。
伤还没有好全,城主府那边便有人来传话,说是宿魅将在明天启程去皇城,在临去前让所有的侍妾们都聚一聚,顺便提一提规矩。
落雪知道,这是冲着自己来的。像这种聚会,她能不去么?怎么着她也算是众矢之的呢!
没有涂胭脂水粉,羽落雪只是穿着一套月白色的外衫素脸朝天的去参加宴席,竟然是众人的楷模,她怎能让自己的狼狈隐藏起来,最起码也要让人心里有泄恨的感觉吧!
因着是故意的,所以到宴会的时候,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
没有在意众人惊讶的目光,落雪只是在事先就安排好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因为手伤的关系,她不能够装作吃饭来掩藏自己的无助,只能一双眼睛呆愣愣的望着前方,这似乎是她进幻云院以后常做的动作。
过了许久,宿魅这才一身月白色长袍走了进来,没有顾忌众人会禁不住屋外的寒冷,他只是命人将门敞开,让圆圆的明月清清朗朗的洒了进来,与房外的白雪交相辉映出冬日里的绝美,只是这种美中多了几分凄凉,很悲伤的感觉。
苦笑了一下,宿魅还真知道折磨人,如今就她坐在离门口最近的位置,寒风灌进,首先便是她在前面挡着。
宿魅不说话,众人也不敢有任何动作,只是默默地看着极美的他,欣赏着这百花丛中唯一的绿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