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景砚低着眉看着嚎啕大哭的女孩,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养过的一只猫。
那只猫是自己跑来的,总爱偷他的食物,后来他经常拿着食物去逗他,渐渐地,那只猫就跟在他身后了。读书习字的时候,它在;练武的时候,它在。看着它娇小的样子,尤其有时候会做些特别傻乎乎的事,每当那个时候,他就觉得格外有趣和可爱。然而有一天,它再也没有出现。
年纪还小的薛景砚扑在娘怀里狠狠地哭了一次,他娘温柔地抱紧了他,轻拍他的背,一直安慰他。
可是他后来才知道,是父亲为了不让他沉溺于那一点点与猫儿相处的温存,派人把它带走了。之后它的结局,他没有去探求,宁可认为它是被人收养了。
小小的他第一次学会了怨憎。
他开始反抗父亲强加给他身上的一切,甚至成了京城中有名的纨绔。可是在娘亲朦胧的泪眼中他才彻悟,但四个姨娘生的庶子哥哥时不时的冷嘲热讽也让他心生厌倦,开始离开家中,随自己的心意游走。
虽然有几个好友,可是大多数时候他还是那个一直一个人的薛六少爷,同胞大哥是要掌管家族的人,没有太多心力照看这个幺弟,有时候干脆就是放任自流。只有娘亲端庄雍容,出自名门,却一直把爱持续不断地给他,就连对父亲都没有及上对他的用心。
薛景砚抱着朱颜,远远望去,这份场景分外的和谐。青衣与蓝衣交相生辉,合欢花在风的吹拂下飘飘摇摇落下几朵。
薛落有些惆怅地叹口气,“景哥哥还没有抱过我呢。”
薛慕轻描淡写地看了她一眼,却让她脸上强装的幽怨表情收拾了个干净。
“走吧。”
“去哪……”
“我回内殿。你,就随你吧。”
“那,我就去帮你忙!”
好不容易哭声歇下来了,朱颜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袖擦了擦眼,双眼朦朦胧胧地抬头看向薛景砚。
“谢谢你。”谢谢你在。
薛景砚理了理朱颜的发,柔声说道:“你既然对找到你娘没那么有把握,只是单纯地想离开江阳镇,不如,就待在阎王殿怎么样,至少我跟他们有些交情,不用担心以后。等你再长大一些,就可以自己去找了。毕竟,就你知道的一点消息,实在不大可能找到人。不过,我也会派人去寻找一下的。你不要再孤身一人出门了。”
朱颜没想到薛景砚会提出让她待在阎王殿,她对这里没什么归属感,“我不想留在这里,我……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朱颜是真的觉得迷茫了,世界很大,可是她不知道该去向何方。她不由握紧了薛景砚的袖角。
青衣男子看了看小姑娘怯生生的样子,不由笑了,“不如,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朱颜猛地抬头:“真的可以吗?”虽然是带着疑问的问句,可是脸上的笑意却无法掩饰。
薛景砚点头。他心里想的是要把朱颜带到京城去,让娘亲看看,家中的女孩只有大哥生的薛绮岚和四哥生的薛仪。毕竟是他的恩人,想来娘亲也会欢喜的,朱颜又是个安静和顺的性子,两人应当能和谐相处。
至于朱颜的亲娘,不管当时是什么缘由抛下了她,但终究是小颜的生身母亲,他会尽力去找的。
兴许朱颜确实是不想继续待在阎王殿了,听薛景砚一说可以直接带她离开,她下午就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并把这几日做好的荷包都送给了薛落。薛落毕竟是女子,送荷包这类东西也没什么,她当时一知道朱颜会做荷包就说想要一个了。
“我还以为要消除了记忆才会让我离开呢。”朱颜看着渐渐远去的山谷,行了几日,已经彻底地看不到了,长舒了一口气,虽然薛慕来给他们送别的时候一直一副淡然微笑的样子,可她还真怕薛景砚的面子不够。
薛景砚来的时候轻装简从,只带了四个侍卫,马车还是阎王殿提供的。另外四人骑着马跟在马车周围,朱颜和薛景砚坐在马车上。
“是他们吓到你了。有我在,别怕。”薛景砚看着情绪不佳的朱颜心里怀着歉意。都是因为他的缘故,才引来了阎王殿对她的关注。她只是一个平凡女子,江湖离她太遥远了。
朱颜摇摇头,“我没事。我们现在去哪里呢?”她急着从阎王殿出来,也忘记问薛景砚对她的安排了。他愿意就为了那么一点恩情就答应帮忙找娘,她却不能告诉他她的身世是有问题的,心里也有些歉疚。
“我们去京城。我娘肯定很高兴见到你。”
去京城吗?
前世她与京城擦肩而过,没想到这一世却那么快就可以到京城去了。恍然如梦。
她也说不清楚对京城是什么感觉,但是大夏朝的都城必然不是普通的,毕竟大夏朝是一统了天下的朝代。
既然薛景砚给她选择了去京城,那就去吧。
“你也会一直待在京城吗?”但她还是问了一句。
“送你到京城后,我还要有事去沐州,可能无法一直待在京城。不过你放心,我安排的人肯定能够好好照顾你的。”去沐州是有正事,但是送朱颜去京城也一样重要,他不放心让人带她去。
朱颜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大夏朝的版图,虽然前世她很少出远门,有没有看过地图,地图是军事用品,也不可能让她看到,但是她大概的地理位置还是知道的。
京城在梁州北方,沐州确实在梁州南方,南辕北辙,到时候薛景砚浪费的时间就多了。已经麻烦人家很多了,既已从阎王殿出来,又何必麻烦他再匆匆奔波呢。可是她也有些不想离开他。虽然两人在马车上并没有说太多话,但是她还是感受到了薛景砚的关怀,她舍不得这点温暖。
她刚刚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往这边传来,到了马车附近却停下了脚步。气氛有些沉凝。
朱颜看着一下子就神情严肃的薛景砚,有些不安。
这时马车外一阵大笑声传来。
“姓薛的小子,总算让你爷爷我找着了,还不赶紧下来束手就擒!”
看来是来者不善。
薛景砚安抚地看了朱颜一眼,掀起了帘子一角出去了,并且注意了角度,不会让人看到里面还有一人。
薛景砚下了马车,环顾了一圈,发现这群人黑衣黑骑,数目是二十人,却不知道有没有人藏在暗处。领头的是一个络腮胡子的中年大汉。
“我道是谁,原来不过是魔教一个小小的堂主。怎么着,也敢来太岁头上动土?”他跟周围的侍卫打了个眼色,示意分出两人照看好马车,自己去跟魔教堂主对峙。
青衣男子长身玉立,说不出的风流恣意,可是此刻却冷着一张脸,光凭他的一句话,就让眼前的二十人的脸上神情一僵。
“你别想猖狂,教主已经发出号令,誓要把你抓回总坛。我们这里有二十个人,你却只有五个人。哈哈,这个大功我毛威要定了。”络腮胡子见没有更多的人冲出来,心下不由放心了许多。想着也许刚好逮到了他落单的时候,要是抓住了他献上去也许教主还会给他个长老当当呢。
“那你就试试看吧。看看是你们二十个人厉害,还是我们五个人厉害!”话音未落,薛景砚和两个侍卫冲了上去。
刀剑砍杀声不断传入朱颜耳中,她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却不敢出去看看,生怕自己拖了后腿。之后薛景砚的声音一直没有传来,独留朱颜一个人待在马车里暗自着急。
打着打着,毛威就发现就算是自己全部人上去也伤不了薛景砚丝毫,尤其是围杀他的人多了,越发显得薛景砚游刃有余起来。毛威马上发现了自己的错误,因为人太多,竟然有时候刀剑砍出去还会伤到自己人。
他马上喝令他们分散攻击,尤其是一直没有加入战圈的另两个侍卫。
薛景砚看围攻自己的人少了,手中的剑却挥舞得更加厉害,一出一入,就夺走了几条人命。
毛威看着他面色不改的样子,心中不由颤抖起来,这简直不是人。难怪当时他收到消息时计划好了围攻薛景砚,旁人的眼神有些奇怪。他看着越杀越猛的男人,心里一阵寒意,可是任凭他如何努力却挽救不了他手下的性命。
正踌躇着要不要撤退,一阵风吹来,却掀起了马车的帘子,明显与马车帘子颜色不同的布料露了出来。
毛威心下一动,马车里有其他人。这似乎能够解释了薛景砚为何一直守在马车前方,并还有两个人护着马车,都是为了那个人。
他一直听说薛景砚武功好,却不知道他的武功已经好到了这种地步,到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办法了,既然他要护马车里的人,那他就偏要杀了那个人。
于是他接下来的打斗位置不断地偏移,他用的武器是刀,不是快刀,但是因为他孔武有力的缘故,他的刀劈下去很有效果。看薛景砚的剑不停留地朝着他的属下刺去,他红着眼睛一个侧身,用尽自己的力气劈向了薛景砚身后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