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何塞·马蒂(1853—1895 ),古巴著名爱国诗人,一八五三年生于哈瓦那。马蒂是古巴的民族英雄,他十五岁参加革命,十六岁被捕,判六年徒刑,两度流放西班牙,流放期间设法在大学接受了高等教育。一八八———一八九五年间,他基本上在美国居住,为古巴和拉丁美洲的解放事业奔走呼吁。他的主要诗作有《伊斯埃利奥》、《自由的诗》、《纯朴的诗》。
多斯,里奥斯军营
1895年5月18日
曼努埃尔·梅尔卡多先生我最亲爱的弟兄:
现在我终于能写信,终于能向你表示我对你和你家庭的深情、感激和尊敬了,我把你的家庭当做自己的一样,认为是我的骄傲和义务所在。现在我每天都可能为我的国家和责任而献出生命———我了解这一点,并且有决心把它实现———我的责任是通过古巴的独立,及时防止美国在安的列斯群岛的扩张,防止它挟持这一新的力量扑向我们的美洲。我到目前为止所做的一切,以及今后要做的一切,都为了这个目的。以前我们对这一点不得不保持沉默并采用暗示,因为有些事必须隐蔽些,如实公布的话,可能引起过分巨大的困难,从而不易实现。
鄙视我们的、嚣张而残暴的北方企图并吞我们美洲的国家,这条通路必须堵塞,我们也正在用鲜血来堵塞。有些国家———例如你的和我的———密切关心的是防止北方帝国主义者和西班牙人在古巴开辟并吞的道路,可是同样性质的琐事和公共的义务妨碍了他们,使他们没有显著地支持和明确地帮助我们所作的、同他们自己也有切身利害关系的牺牲。
我曾在恶魔的心脏生活过,因此熟知它的五脏六腑:我擎着大卫的投石器。不久前,我们一行六人在山里走了十四天,面临古巴人以胜利来迎接我们顺利出山的时候,那个把我从茅屋里的吊床上拖出来的《先驱报》的记者,同我谈起教会人士的拥护并吞主义的活动,那些人不会有所作为,因此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他们既挺不直腰板,又没有头脑,只为了掩饰他们对西班牙的奉承和屈从,毫无廉耻地向西班牙乞求古巴的自治,不管美国佬也好,西班牙人也好,只希望有一个主子赏赐给他们教会中的职务,维持或给予他们超人一等的地位,他们全然不把国内广大群众放在眼里———由白人和黑人组成的,聪明、能干,富有创造性、奋发有为的群众。
《先驱报》记者尤金·勃里逊还和我谈起一个美国工会,幸好由于海关的保证(海关对贪婪的西班牙银行负债累累,以至美国的银行无法掌握),并且不受那套麻烦复杂的政治结构的限制,所以能对这个想法像政府活动那样加以介导或支持。勃里逊和我谈话的精髓,只有充分理会我们进行革命的胆识的人才能了解,他说起西班牙新募军队中的混乱、厌战情绪和恶劣待遇,以及西班牙不能像上次那样在古巴或古巴以外的地方收集作战资源。勃里逊把他和马丁纳斯·坎波斯谈话的内容告诉了我,那次谈话结束时,坎波斯向他说明,到一定时候,西班牙无疑宁肯和美国取得协议,把古巴交给古巴人。此外,勃里逊还提到我们的一个熟人,说是当墨西哥现任总统去世后,美国准备把他提出来,作为美国的墨西哥总统候选人。
我的责任就在于此。古巴战争的现实超越了那些拥护合并的古巴人和西班牙人的模糊而分散的愿望,那些人同西班牙政府的联盟只能给他们带来相对的权力。在美洲,古巴战争的时机已经成熟了,即便对方公开使用一切力量,这场战争也将防止美国并吞古巴,因为美国永远不能并吞一个在进行战争的国家,再则由于战争和归并是不相容的,美国也不能进行那种可憎而荒谬的调停,由它出面、依靠它的武力来扑灭一场美洲的独立战争。
至于墨西哥,它是不是能找到一个明智、有效、直接的办法,及时帮助维护它的人呢?找得到的———不然我将替它找到。这是生死攸关的问题,不能马虎。唯一需要注意的只是找一个审慎的办法而已。这个办法,我原可以找到和建议。但是在采取行动或提供建议之前,我自己必须有更大的权力,或者知道谁有这份权力。我刚到这里,我们成立一个有效而简单的政府,如果要达到真实和稳固,也许还需要两个月的时间。我明白,我们的理想,我们国家的意志是一致的;但是这一类事情总牵涉到关系,时机和条件。作为代表,我不愿意做什么仿佛越出代表职权的事。我和马西莫·戈梅兹将军以及另外四个人乘一条小船,我在船头操桨,冒着风暴来到古巴海滩一个陌生的砂砾地,我背着背包和步枪在荆棘丛生的山地走了十四天———我们一路上发动群众;我在人们善良的灵魂中深深感到我对人们苦难的同情和解除他们苦难的渴望,毫无疑问,农村已经在我们控制之下,在一个月里,我只听到一次枪声;在城市附近,我们要就是打胜仗,要就是检阅三千个热情高涨的武装人员,我们继续向岛中心挺进,在我发动的革命面前,我将交出流亡志士授予我的、受到尊重的权力,然后根据新的情况召开一次真正的古巴人民的代表大会———武装的革命者的代表大会。革命希望在军队中享有充分的自由,不要以前那种未经真正批准的败事有余的议院,不要那种热衷于共和主义的多疑的青年人,也不要那种害怕将来过分突出的患得患失的领袖,革命希望共和国能得到既质朴又可尊敬的代表———共和国的代表应该具有那种在战争中鼓舞和支持革命者的人道和正直的精神,充满对个人尊严的热望。在我说来,我懂得人民不可能被引导来反对那个推动他的灵魂,也不能没有那个灵魂,我知道人们的心灵是怎么激发起来的,怎么利用人心热烈的状况来展开不断的运动和进攻。至于形式,可以包含许多内容,人的事情将由人来完成。您了解我,我只维护一切保证革命、为革命服务的事情。我知道自己总有一死。但是我的思想不会死灭,我的默默无闻也不会使我愤懑。只要我们的肉体存在,我们就要行动,由我,或者由别人来完成。
上面已经谈过公众关心的事情,现在我不妨对您谈谈我个人的情况吧,只有责任感才能从他想望的死亡中唤起这个人,既然纳赫拉已经见不到了,那这个人唯有您最了解,他在内心万分珍惜您使他感到骄傲的友情。
在我旅行之后,我料想得到你们暗地里一定在责怪:我们把一片心意全给了他,他却毫无反应!这个人多么负心,多么冷漠,我们对他的一番情意竟然不能使他在信纸或者甚至报纸上写一封信!
有些感情是这样真诚微妙……
品味
本文是马蒂的政治遗嘱,是表现感情、志向、情操、理想的一篇有代表性的作品。
书信是最自由的文体了,它几乎不受任何格式的束缚。马蒂的《我擎着大卫的投石器》是利用战斗间隙写成的一封信。在这封信中,马蒂倾吐了革命方略,描述了战斗生活,表示了他对革命前途坚定不移的信念。虽然他只是信笔写来,无暇雕琢词句,但是由于字里行间激荡着他那诗人的感情潮流,产生了内在的音乐美,使人读后感到自然亲切、荡气回肠,因此这封信也有很高的文学价值。
在拉美各国民族革命者中,马蒂是第一个把反对西班牙殖民统治和反对美帝国主义干涉这两个任务结合起来的革命领袖。他曾经对西班牙宗主国和美国抱有幻想,但事实让他认清新老殖民者都是恶魔,只有与它们进行殊死搏斗,才能赢得民族独立和解放。
以这种主旋律为基调,随着思想内容的变化,作者的语言有如长江大河奔泻千里,时而击石溅浪、汹涌澎湃,时而平川缓流、曲折回环,随物赋形,极尽跌宕开合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