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尼苏达大学杰哈德·纽贝克(Gerhard Neubeck)与薇拉·施列泽(Vera M. Schletzer)研究了一批已结婚十年左右的夫妇,发现曾经出轨者通常良心的约束力较低,良心较强的人就算婚姻不幸福,也往往只限于做白日梦。
金赛报告对于宗教抑制力也有类似的说明:在三十多岁的清教徒妇女当中,信仰积极者只有7%是不忠的;相比之下,信仰不积极者却有28%是不忠的(信仰积极与不积极的男性之间,差异则不是这么明显)。
大多数遏制婚外臆想的原因是外在克制力,局外人准备施加在违规者身上的惩罚,尤其配偶是个有效率的执法者。许多想有婚外经验,并不认为婚外情是特别邪恶之事的男女,都因为担心配偶万一得知后可能、而且会对他们做出的惩罚而最终打消念头。被辜负的丈夫或妻子握有极大的“生杀”大权,他/她可以虐待出轨的伴侣而不受惩罚,可以要求各种补偿,甚至以离婚相威胁。就算原本婚姻不幸福,离婚也是当事人所不乐见的灰暗远景:家庭破碎,财产分割,与子女分离,友谊和熟悉的日常生活模式一朝瓦解,朋友对当事人的羞辱眼光,私通者几乎免不了被迫同意对方提出的近乎严苛的财产条件。这一切,无不对婚外行为构成强大的克制力。
不过,其他的外在克制在过去十多年间已渐渐丧失相当大的效用。法律并没有成形起诉私通者,事业和社会也不像从前那样严厉惩罚私通者。由于此类社会现象逐渐增多,大有见怪不怪之势。虽然私通者依然可能会事业前途毁于一旦、拱手让出一个企业、公司或社区领导地位,以及遭到亲朋戚友的指谪和摒弃,但是这类惩罚往往只可能在小而封闭的团体中施行。在这种团体中,发生任何事几乎尽人皆知,而且许多人就算赞同惩罚,但也有越来越多的人表示不赞同,理由是这是人们的私事。
在适合的情况下,婚外关系的欲望会战胜它的克制力。但什么是适合的情况呢?这个问题没有单一的或简单的答案。每一婚外情都是助长或减低情欲与增强或削弱克制力的复杂、交互作用的结果。一个情感正常、快乐的男人,在一个传统企业中,即使有邂逅迷人而有意这样做的对象的机缘巧合,也可能一辈子不会有出轨之事发生。同一个男人,如果婚姻无法挽救,或如果事业遭到挫败,就可能抓住机缘。但如果他迁至一个服从压力较大的社区,就算他有特殊诱因而且对象有意,他仍旧可能一辈子忠实。而如果他是在一个自由的团体,有个“宽容”的妻子,他可能会挣脱外在克制力,甚至在低度冲动下就做出出轨之事。如果他是一个特别胆怯或信仰虔诚的人,或缺乏机缘,就算他在一个自由团体和婚姻里,也可能不会有婚外情。
因此,情欲战胜克制力,可能不费吹灰之力的,也可能得经过惨烈的争取。情欲本身可能是寻常的、健康的,也可能是被夸大的、病态的,而削弱克制力的因素可能是正常的,也可能是有害的。
臆想背后
几乎所有心理分析家、心理医师、婚姻顾问和社会工作者,始终把婚外活动视为医学诊断存在的病症,例如“不成熟”、“自恋”、“性格错乱”、“不完整的过度自大”、“时时刻刻焦虑”和“婴儿期间爱的缺乏”。下面的一些引句大致勾勒出佛洛伊德派专业人士的普遍看法:
“婚姻不忠,就像酒瘾或药瘾,是性格深度错乱的一种表现。”
──法兰克·卡普利欧医学博士
《婚姻不忠》(Maritianl Infidelity),Frank Caprio M.D.
“婚姻不忠是个人对自认需要的特定男人或女人的一种心理病症,有时是精神病态的追逐……基本上,它是迈向青少年期之前特有行为的一种回归。”
──李安·梭尔医学博士
《忠实与不忠》(Fidelity and Infidelity),Leon Saul M.D.
“婚姻不忠在统计学上也许是正常的,但是在心理学上是不健康的……忠于丈夫或妻子是情感健康的一种徵兆。”
──海曼·史波尼兹医学博士与露西·费曼
《迷途的丈夫》(The Wandering Husband ),Hyman Sportnitz M.D. and Lucy Freeman
然而,提出这些例子并不能证明婚姻不忠是源自心理疾病,但许多接受治疗的病患者将他们的不忠行为解释为对窒息的、没有爱情的婚姻,或配偶的唠叨不休、好疑善妒、支配使唤,或性冷感的一种强力反弹。
以下所述的就是其中的一个例子:
“她老是矮化我,批评我,让我觉得自己愚笨又可笑。有一回,我在整修桌子,仔细磨光桌子底面,因为我喜欢东西的完美,没有瑕疵。她跟我唠叨,说我把时间白白浪费在没有人会看见的东西上。她凡事挑剔、贬损我,这样过了四五年。我甚至受不了夜里碰她。大约就是那个时候,我开始对遇见其他女人产生强烈的欲望。过了一段时日,那股欲望强烈得迫使我不得不设法解决它,结果第一次就决堤了。”
在婚外臆想背后的动机不仅是婚姻不幸,还有复杂的心理因素,因为当事人在无数婚外情中寻找慰藉,结果每一段婚外情带来的慰藉都非常短暂,最后他接受心理治疗,渐渐发现他娶了一个酷似母亲那样的咄咄逼人的女子,他既无力反抗,也无法跟她离婚。经过两年治疗,他离了婚,过了一段单身日子,然后再婚。这一回他选择了一个迥然不同的女人。
纵然如此,许多没有心理病状,从未看过心理医生的人也有同样的抱怨。在美国,一些行为科学家对已婚者进行广泛采样和试验后,获得的看法与心理医师大相径庭。曾经研究不幸福或者破裂婚姻的社会科学家们发现,受心理失调影响做出选择或互动只是少数婚姻不幸的肇因。举例而言,洁西·伯纳(Jessie Bernard)发现,在她所做的一次大型研究中,过半数的案例基本是正常的人,他们当初之所以选择不当是因为年纪太轻,或缺乏经验,不了解自己的需要。同样的,丘伯(Cuber)与哈洛夫(Harroff)发现,虽然他们采访过的出轨者中有许多人对婚姻感到失望或挫折,但是这些人大多数心理正常。
在我们所采访的对象当中,许多婚姻不幸而在婚外情中寻求宣泄的人,后来离了婚,而且再婚美满,但并未接受心理治疗之助。然而,这些人谈起第一度婚姻的口气往往跟那些心理失调的怨偶如出一辙。因此,不能把所有怨偶、所有婚姻不忠者都称之为心理失调。真的,我们感觉许多婚姻不幸福或与配偶不合的受采访者,在描述自己行为不忠时,不带有任何痛苦,因为这类抱怨几乎是所有朋友心腹知交们都能接受的。
尽管性剥夺或挫折经常是婚姻不幸症候群中的一部分,但也屡次被说成是婚姻出轨的唯一理由。比方说,有个少妇已一度离婚,她解释为什么在二度结婚后短短数月间又对她的第二任丈夫不忠:
“他和我当初交往期间,彼此在其他方面都非常默契,因此我并不担心在性问题上他会有什么问题。然而事实上我错了。问题是这样的:打从我们结婚起,他在床上的功夫一直非常差劲,有许多次他根本无法勃起。任我怎么做都无济于事。唯一管用的办法就是让他躺在那儿自慰到勃起。你知道,有时候这样做要花上半个小时,然后找我尽快完事,弄得我每次都不开心。”
另一个情感出轨的女性认为,婚姻关系带来的郁闷感似乎部分来自她自己的性缺陷。谈起这项缺陷,她的口吻带着她特有的轻率尖刻,搀杂着自嘲:
“床第间,从头至尾索然无味。我跟他从没有过高潮。婚前,尽管也没有过高潮,但似乎蛮有趣;婚后,就只有无尽的争吵、冷战。我们在处理相互之间的关系时越来多地用"谢谢您!",甚至直呼对方的全名。每次例行造爱后,他便很快翻身睡着。乏味透顶!”
另外,在我们采访过的男女当中,有将近半数指出,“需要自尊”是他们不忠的主要动机。他们的陈述有些可以诠释为心理上的懑愤,但其余的却更像是竭力想维持或重获情感健康的一种表现。
这里有一个例子可资证明:
“他的婚外情首次被公开之后,就决定把我所不知道的其他婚外情和盘脱出。他的对象都是我们的朋友,大多数都长得比我好看。我难过极了,我觉得自己根本不讨人喜欢。怀着这个想法过了两年,我再也无法忍受。我必须证明自己不是那么糟。于是我精心设计刻意挑选时间和地点,还有我认为对我最有益的男人。”
同样地,还有一些不忠的肇因并不是心理医生看似的那种“心理失调”行为的表征,而是正常行为的表征。在我们受访者中,有5%提及报复是主因,而他在上述两种情况中都出现过。酗酒亦然,提及它的人数与报复相仿。还有长期分居两地,大约八分之一提及它是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