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胆大包天的人竟然写出讽刺诗来嘲弄挖苦宙斯,结果雷神大发雷霆,他向诗人抛出一道闪电,就这样诗人呜呼哀哉了。
结束语
孩子们,从故事中你们可以见到,品行端正,具有美德,总是有好报的。
在客厅里
天色越来越黑了。壁炉里发出的火光,淡淡地照亮着地板和一面墙。墙上挂着佩有两颗星的将军的肖像。烧着的劈柴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常常打破室内的宁静。人们和马车走在初雪覆盖的地面上,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脚步声、马蹄声和车轮声,这些声音不时穿过双层窗棂传入客厅内。
壁炉前面,蒙着细纱花边沙发罩的一张长沙发上,坐着一对恋人。男的身材高挑,体格匀称,留着非常讲究的、精心保养的络腮胡子,长着一个笔直的希腊式的鼻子。他两手摊开,懒洋洋地坐着,跷起二郎腿。他漫不经心地品尝那昂贵的哈瓦那雪茄烟的香味。那女的是个身材小巧,容颜姣美的姑娘,长着一头亚麻色的鬈发,一双灵活、狡黠的眼睛。她坐在他的身边,头靠在他的肩上,充满幻想的眼神注视着壁炉内的火光。两人的脸上都流露出恬静、安逸,两人的动作都充满着柔情蜜意。
“我爱您,瓦西里·卢基奇!”她轻声细语地说,“我太爱您了!您长得太帅了!怪不得男爵小姐每次来巴维尔·伊凡内奇家时总是盯着您。女人们都很喜欢您,瓦西里·卢基奇!”
“唔……这种事还少见吗!纳斯佳,在你给巴维尔·彼得罗维奇准备茶时,这位教授是怎样看您的啊!他爱上您了——这明摆着的嘛!”
“您别开这样的玩笑了!”
“啊,像您这样可心的人儿怎能不让人爱啊?您真好看,不,不是好看,是美貌非凡。啊,这怎能不让人动心啊?”
瓦西里·卢基奇把这个娇美的姑娘拉到身边,对她吻了又吻。壁炉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又一根劈柴着火了。外面传来了歌声……
“整个世界上没有比您更好的人了!我爱您,像老虎或者像狮子……”
瓦西里·卢基奇紧紧地抱着年轻的美女……但就在这个时候,前厅里传来了咳嗽声。几秒钟之后,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小老头儿走进了客厅。瓦西里·卢基奇一跃而起,惊惶失措地赶忙把雪茄塞进了衣袋。年轻姑娘也赶紧站起来,朝壁炉弯下身子,用火钳在壁炉里翻动着……老人看着这一对惶恐不安的青年,很生气地咳了一声,紧锁着眉头。
“此人不会是受骗的丈夫吧?”读者也许会问。
老人在客厅里转了一圈,脱下了手套。
“怎么这里有烟味?”他说,“瓦西里,你又抽我的雪茄?”
“绝对没有,巴维尔·伊凡内奇!这是……这不是我……”
“要是我再见到……那我就辞了你。去吧,给我准备好礼服,刷干净半高靿皮鞋。你,纳斯佳,”老人对姑娘说,“点上蜡烛,生好茶炊……”
“是,老爷!”纳斯佳说。
然后,她同瓦西里一起走出客厅。
在圣诞节前夜
一个年约三十三岁的青年妇女,站在高高的海岸上遥望远方。她面色苍白,穿着一双缎面的短靿靴。她的身边立着一个年久失修的窄窄的梯子,它从高岸上直抵海边。这梯子只有一边有栏杆,它晃悠得很厉害。
这女人望着远方,那里是漆黑一片的辽阔的海面。看不见天空的星星,看不清覆盖着白雪的大海,也看不到点点灯光。天上正下着大雨。
“那边出了什么事?”她心里老是在琢磨,一边凝视着远方。她不时地把被风雨打湿的短皮袄和披肩紧一紧。
在这漆黑的夜幕中,她的丈夫——地主李特文诺夫带着他的捕鱼队,这个时候应该在海上的某个地方——离海岸五至十俄里,或者甚至在更远的地方。
如果最近两天海上的暴风雨没有把李特文诺夫和他的捕鱼队埋在雪堆的下面,那他们也就该赶回到岸边了。海面在升高。据说,海上的冰面很快就开始破裂。这一层冰面是经受不住那狂风猛吹的。那些渔民的捕鱼船十分笨重,转动不灵,尽管装有怪模怪样的水翼,但在这位面色苍白的妇女听见苏醒的大海在咆哮之前,来得及赶到岸边吗?
这女人一心想下到海边去。她扶着的栏杆晃动着,而且栏杆又湿又滑,像泥鳅一样,一下就从她手上滑开了。她在一节梯子上坐一会儿,然后四肢并用地慢慢地往下爬去。她用手紧紧抓住冰凉、肮脏的梯子。大风猛地一吹,一下就把她的短皮袄吹开了,一股湿气扑打着前胸。
“显灵的圣尼古拉啊,这个梯子没有尽头呀!”这年轻女人数着一级又一级的梯阶,一边不停地低声诉说。
这梯子共有九十级,它没有转弯的地方,而是直上直下,一直通到下面,而且坡度很陡,间距很大。狂风凶猛地把梯子吹得晃晃悠悠,使它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就像一块随时就要裂开的木板一样。
过了十分钟,这女人才来到下面,在大海边上。这下面同样是黑魆魆的。风儿不像在上面那样吹得厉害,雨还在下,而且似乎要下个不停。
“谁在那儿?”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我,丹尼斯……”
丹尼斯是个高大结实的老人,留着灰白的胡子。他站在海边,拿着一根粗大的棍子。他也在眺望那漆黑的远方。他站在那儿,在自己的衣服上摸索着,想找一块干的地方来擦火柴,好把烟斗点着。
“是您呀,纳塔莉娅·谢尔盖耶芙娜夫人吗?”他用一种困惑的声调问道,“在这样糟糕透顶的天气里您还出来?来这个地方干什么?瞧您这身子骨,刚生了孩子,容易受风寒的,一着了凉就不好办了!夫人,我劝您还是回家去吧!”
这时从另一边传来了老妇人的哭泣声。这是同李特文诺夫一起出海捕鱼的渔民叶夫塞伊的母亲在哭。丹尼斯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老嫂子啊,你过的日子可真难啊,”丹尼斯对着前面的空间说,“在这世上活了七十个年头,还是像小孩一样什么也不懂。你真傻呀!一切全凭主的旨意!你这把年纪了,体质又弱,该躺在家里炉台上,不是坐在这个潮湿的地上。离开这里吧,上帝会保佑你的!”
“唉,您是知道的,我的叶夫塞伊,叶夫塞伊呀!我就他一个儿子,丹尼舒什卡丹尼舒什卡是丹尼斯的爱称。”
“全凭主的旨意了!比方说,他要是不注定死在海里,那就管它大海翻腾一百回,他也会活着回来,我的大嫂子啊!要是他这次注定在劫难逃,那也不是我们能做得了主的。不要哭了,老嫂子啊!又不是只有叶夫塞伊一个人在海上!安得烈·彼得罗维奇老爷也在那儿,还有菲季卡、库兹马,还有塔拉申科夫·阿廖什卡阿廖什卡是阿列克谢的爱称、小名,另一爱称是阿廖沙。”
“他们还活着吗,丹尼舒什卡?”纳塔莉娅·谢尔盖耶芙娜战战兢兢地问他。
“谁知道他们呢,夫人!如果昨天和前天的暴风雨没有要了他们的命,那就是说他们还活着。要是大海的冰面不裂,那他们就会完全活下来。瞧哇,多大的风,就好像是谁把它请来似的,求上帝来收拾它吧!”
“瞧,有人在冰上走动!”那青年妇女说,声音极不自然,仿佛很惊讶似的。她往后退了步。
丹尼斯眯缝起眼睛,侧耳细听。
“不对,夫人,那儿没有人,”他说,“那是彼得鲁什卡彼得鲁什卡是彼得的爱称、小名,另一爱称是彼得鲁沙。这个傻子坐在船上划桨。彼得鲁什卡!”丹尼斯喊了一声,“是你在船上吗?”
“是我,爷爷!”传来了一个有气无力的病恹恹的声音。
“又腿痛了?”
“痛啊,爷爷!我浑身没一点力气!”
小船靠在岸边,在冰面附近。船里坐着一个单瘦的高个小伙子,长胳膊长腿儿。这就是傻子彼得鲁什卡。他痛得咬紧牙,浑身哆嗦,眼睛看着黑暗的远方,他也在尽力看清有什么东西出现,也在期待着大海送他点什么东西。他的两只长胳膊抓着桨,左腿屈着,压在身子下面。
“我们这个小傻子有病!”丹尼斯说,一边向小船走去,“这个可怜的有一条腿发痛,痛得他神志不清。喂,彼得鲁沙,你还是到暖和点的地方去!在这儿你更容易着凉了……”
彼得鲁沙没有吭声。他在发抖,腿痛得他直皱眉头。他的左腿后侧痛个不停——是坐骨神经痛的那个地方。
“去吧,彼得鲁沙!”丹尼斯用温和慈祥的口气对他说,“你在炉台上躺一会儿,上帝保佑,保准到晨祷时腿就不痛了。”
“我听见了!”彼得鲁沙张着嘴低声说。
“你听见什么啦,小傻瓜?”
“冰裂的声音。”
“你听到是在什么地方?”
“我听见很大的响声:是风刮的声音和冰裂的声音。风变了,变得小些了。冰裂的地方离这儿约莫有十俄里。”
老人侧耳细听。他听了好久,但在一片喧嚣声中,除了阵阵风声和不停的雨声以外,他什么也没有听出来。
在期待和沉默中过了半个钟头。风仍在吹着,这时吹得越来越猛烈了,仿佛要不顾一切地把冰面吹开,夺走老妇人的儿子叶夫塞伊,夺走那可怜的青年妇女的丈夫。但这时雨却下得越来越小了,很快就成了丝丝细雨,因此可以分辨出黑暗中的人影、船身和白雪。在风的吼声中还可以听清教堂的钟声。这是在上面——海岸上渔村中人们敲打古老钟楼的大钟。那些在大海上遇上暴风雪,后来又遇上大雨的人,肯定会朝着敲响钟声的方向走。因为这钟声仿佛就是快要淹死的人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
“老爷爷,水的声音近了!听见了吗?”
丹尼斯爷爷侧耳倾听。这回他听见一种响声,它既不像风声,也不像树林发出的簌簌声。小傻子是对的。可以肯定,李特文诺夫同他的捕鱼队赶不上回到陆地来庆祝圣诞节了。
“完了!”丹尼斯说,“冰裂了!”
老妇人尖叫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浑身潮湿、冷得发抖的青年女人走到小船边,开始倾听起来。她听到了令人惊恐不安的轰鸣声。
“也许这是风声!”她说,“丹尼斯,你相信那是冰裂的声音吗?”
“天命不可违呀,夫人!我们有罪,该受惩罚,尊敬的夫人……”
丹尼斯叹了口气,接着用柔和的口气又说:“尊敬的夫人,您还是上去吧!您全身都湿透了!”
站在岸上的人听见了轻轻的笑声——孩子般的幸福笑声……是那个可怜的年轻妇女发出的笑声。丹尼斯咳了一声。每当他禁不住要哭的时候他总是先咳几声。
“她受的刺激太大了!”丹尼斯轻声对身边一个庄稼人说。
天空变得明亮了一些。月亮出来了。现在,可以看见四周的事物:大海和海面上融化了一半的雪堆,那位年轻妇女,还有丹尼斯和他身边的庄稼汉,以及小傻瓜彼得鲁沙,他腿痛得蹙额皱眉,龇牙咧嘴。还有几个庄稼汉站在一边,手里拿着绳子准备干什么用。
这一切都看得清楚了。
离岸边不远的地方响起了第一声清脆的爆裂声,接着响起第二声、第三声,连空中也回荡起那可怕的爆裂声。无边无垠的堆堆白雪慢慢移动起来,颜色由白变灰。大海这头庞然怪物醒来了,它开始咆哮起来,波涛汹涌,惊天动地。
风的吼声,树林的簌簌声,彼得鲁沙的呻吟声和教堂的钟声,全都淹没在大海的咆哮声中。
“大家快到上面去!”丹尼斯大声喊道,“海水眼看就要漫到这里了,岸边上会满是一块块的浮冰。小伙子们,晨祷马上就开始了!您也上去吧,尊敬的夫人!听从上帝的旨意吧!”
丹尼斯走到纳塔莉娅·谢尔盖耶芙娜跟前,轻轻地扶着她的胳膊肘。
“我们走吧,夫人!”他温和地说,声音里充满着同情。
纳塔莉娅推开了丹尼斯的手,勇敢地抬起头,朝梯子走去。她的脸色不再是死一般的煞白了!她的两颊泛起健康的红晕,好像她的躯体中注入了新鲜血液;她的眼睛也不再含着泪水,在胸前按住披巾的双手也不再像先前那样抖个不停了……现在,她感觉到,不用别人帮忙,她自己就能顺着高高的梯子爬上去……
她刚走到梯子的第三级,就一动不动地停了下来。一个身材高大匀称的男人站在她的面前。这男人身穿短皮袄,脚蹬大皮靴。
“纳塔莎纳塔莎是纳塔莉娅的爱称,是我,别害怕!”这男人说。
纳塔莉娅·谢尔盖耶芙娜身子晃了一下,她从那高高的羊羔皮的粗毛帽子、黑黑的胡须和一双明亮的黑眼睛里,认出了他就是自己的丈夫、地主李特文诺夫。丈夫把她抱了起来,吻着她的面颊。这时核列斯酒和白兰地酒的气味一阵阵地扑向她的脸庞。他微微有些醉意。
“高兴吧,纳塔莎!”他说,“我没有被埋在雪堆下面,也没有淹死在海里,在刮起暴风雪的时候,我和伙伴们好不容易赶到塔甘罗格塔甘罗格是俄国的海港城市,位于亚速海岸,再从那里来到你身边……瞧,我这不是来了吗!”
他喃喃地说个不停,她的脸色又变得苍白了,身子也哆嗦起来。她以一种困惑而惊疑的目光注视着他,她不相信……
“你全身都湿透了,抖得太厉害!”他把她搂紧在怀里,低声地说。
在他那因幸福和美酒而陶醉的脸上,洋溢着温柔的、天真而善良的笑容……在寒冷中,在这深夜时刻还有人在等待他,这难道不是爱吗?于是他幸福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