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石集中精力、信心百倍地将《文化周刊》中“佳人有约”、“书海有路”等8个版面的策划书制作好并送给该报社负责人看后，从这位负责人的口中，说出了这么两句让老石大跌眼镜的话来：策划书还要进一步完善。这个周刊交给你，你只要每年给我们50万元广告费用就行了。
自然，这个主编梦是做不成了。心有不甘的老石决定再参加一次招聘会，不管成功与否，从今往后，再也不踏进这样的招聘会半步。
这次是境外一个报社要在国内招聘采编人员。在本省已有一位驻省站长，现在要招一位副站长。老石心想：老天总算不负有心人。看来这次是瓮中捉鳖铁定了。论新闻写作，那他确实是轻车熟路。没有两把“刷子”，《人民日报》头版头条他能拿得下来吗？他写的什么《谈谈新闻的真实性》、《一篇新闻稿引发的思考》、《从“没想到”到所想到的……》、《我是怎样给新闻特写安上“眼睛”的》、《怎样写好新闻稿》等等心得体会，在省级以上报刊发表了很多。
果然，面试理所当然是一路“绿灯”。明天你就可以来上班了。站长边说边伸出双手：老石，我代表总部欢迎你！
本来，这样大的报社工资也肯定少不了，无须多问。但参加了这么多次招聘会的老石这次还是多了个心眼。
那工资是多少呀？他问站长。
哦，这事我倒忘了告诉你。站长清了清嗓子：工资是这样的，每月1600元。只是，站长欲言又止。
话还没听完，老石那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好的，我明天就来上班。
1600元是这样发的，站长不得不说了：600元当月发，1000元要等到年终考核后再发。
这样呀，老石还抱有希望：那年终考核主要是考上稿量吗？
如果说，是考上稿量，那他也是不怕的，大不了等于存在站里1年了不起。
不是。站长终于说到实质性问题了：每人每年要做6版广告，每版广告费用是8万元。
广告！广告！怎么又是广告！老石的心，一下子就像被蛇咬了一口，剧烈地疼痛起来：这是找工作吗？
我只是想找一份发挥余热的工作。老石长叹：老天爷呀，我们中、老年人找份工作，为什么就比登天还要难呢？
还债
退居二线后重新找到工作第一天上班，虽说老石别提多开心，却也有很多不习惯的地方。
往日上班，司机来楼下等自己，现如今，却要靠自己“11号车”先行赶到车站，再在哪儿等车。
你想呀，原来坐小车，现在挤公交。这种落差，不是谁人都承受得了的。尤其是一旦遇到熟人，心态再好的人也会自然而然地生出好些尴尬来。
这不？一位原来受到过老石严厉批评的部下，一看到老石站在人群中等车，就丢下了一句嘲笑的话：老石呀，你也在这儿吹风呀，那理发店可要关门了。
不管心里如何打开了五味瓶，脸面上，老石还是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是呀，嘴长在人家身上，人家要怎么说，那是人家的事。重要的是，自己要面对现实，心态要好。
好不容易挤车赶到单位，却原来一个人也没有。怎么会是这样的一个单位呢？跟“皮包公司”似的。
触景生情。此时此刻，老石不由又想起了自己当局长的情景来：往常，每天早上，干净的办公桌上，还总有一杯冒着热气的香茶等着，一局人总是热热闹闹迎着他上班呢。
现如今，自己还得按公司副总交待，去打水烧开水，抹桌椅。这算怎么回事呀？
罢了，罢了，好汉不提当年勇。谁要你挣着一份工资，坐在家中享清福却不自在呢？怪只怪这么个公司，却原来主任就是办事人员，手下没有一个兵。
是呀，早就听说过，私营企业就是这样，一个人顶着几个人用，这回总算领教了。
回想起来，老石若有所悟：难怪每次去应聘都没人要，那是因为在简历中写了我曾是局长。是呀，一个单位什么都可能缺，就是不缺当官的。你一个局长跑到人家那儿能做什么呢？这次能够幸运地留用你，不也正是因为你没透露当过局长的身份吗？
既来之，则安之。调整心态，重新做人。这份工作来之不易，可千万要好好珍惜呀。
副总带老石外出办事。来到门前，刚好一辆皇冠驶进大门。
石主任，快去帮李总打开车门。副总边说边迎了上去。
老石快步走向皇冠。当他把车门一拉，没想到竟把时光拉回到了30年前——
那年，老石和李总一同参加高考，一同上了分数线。因小学时擅自改了名字，准考证名与户口名对不上号，李总没被录取，便回母校当了名中学民办教师。
几年后，老石师大毕业也分回家乡当了名公办中学老师。殊途同归，俩人又同在母校，亲密无间。
一天，区教育局局长来检查工作，看到老石一笔钢笔字写得很漂亮，随后便将其调入区局机关。不久，老石升任科长，再升为副局长。
当老石再次来到中学检查工作时，每次总是看到李总赶上前去帮其打开伏尔加车门。
不久，上级文件撤消民办教师，李总又再次回村修理地球。
再后来，听说李总下海成了大款，自办了一家私营公司，当上了自封的老板。
想不到的是，事隔多年，他们俩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重逢。
看来，老天爷是公平的。有点尴尬的老石调侃起人生来也还风趣：不能的话，怎么会安排我来到这家公司主人身边，让我了了这段还他过去为我打开车门人生之债呢？
路在何方
老陈，你在干吗？电话中老何说：来喝杯咖啡吧。
自从退居二线后，老陈好久没有听到电话声，出门也很少。一听老何邀他去喝咖啡，老陈很爽快地答应了。
稍许打扮一下，老陈就兴致勃勃地坐上公交车，来到那座依山傍水的开心咖啡屋。
老陈，这边坐。老何一看到老陈，赶忙打个招呼：服务员，来两杯咖啡。
老陈打量着老何，老何也打量着老陈，两人不约而同地说出了“你变了”三个字。
这几年来，你都在忙些啥呀？老何首先问老陈：看把你瘦成这样，我都不敢认你了。
还能忙什么呢？老陈有气无力地说：不就是当个屋里（物理）学家吗？
下来后你就没有再做其它事情？老何婉惜地说：年富力强，又有才能，这不是浪费人才了吗？
你倒说的轻巧，老陈说：你以为我们这把年纪的人找工作容易吗？
是不容易，老何笑笑说：但也不是你想象的那么难呀。
老陈接着说：不瞒你说，下来后，凡是我知道的招聘会，我都参加了。可找了一年多，不是说你年纪大，就是说我这儿不缺领导，最后什么工作也没找到。
是呀，现在的大学生毕业就是失业。老何说：年轻人找工作都很难，何况我们中、老年人呢？但话又要说回来，我们中、老年人要是依据自己的优势，也是不难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的。
后来我就想开了，老陈说：反正又不靠挣钱吃饭，那就在家中呆着吧。
身强体壮的，老是在家呆着可不是一个长久之计。老何说。
是呀，老陈说：无事可做那怎么成？我突然心血来潮想到了写回忆录。
这倒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老何说：把自己的一生得失总结一下，留给后人，也是一笔精神财富。
然而，我写了10多万字，老陈说：到现在还是一堆废纸。
你向外投稿了吗？老何问。
投了，可全是退稿信。老陈灰心丧气地说：白白浪费了我近半年多的心血。
留着自我欣赏也是不错的。老何说。
写了没有用，就不写了。老陈接着说：别人下来有孙子带，我儿子又没结婚。没办法，我只好又在家中发呆了。
这可不好。老何关切地说：人是群居动物，成天不与外界接触的人，不但老得快，还会得这样那样的疾病呢。
你说的是。老陈说：正是在家这段无所事事的日子，我得了一种怪病。
那是什么病呀？老何问。
整夜睡不着，就是吃安眠药也无计于事。老陈说：这还不算，更揪心的是，一年到头，天天腹泻。你看，我都瘦成这个样子了。
到医院检查了吗？老何问。
什么检查都做了，老陈说：你说怪不怪，就是查不出来得了什么病。
想不到下来后你有这么不顺，老何说：这样吧……
正当老何要向老陈说到一事时，有人来了。
老板，一位身着红色齐袍的小姐款款而来：吴总找你。
老板？你叫谁？老陈一边看看小姐，又侧回脸看看老何，迷惑地问：谁是老板？
何总呀，这位小姐说：这咖啡屋就是他开办的呀。
喝，何总！了不起！想不到不当局长却当起了老板来了！真有你的。老陈惊讶之后，总算明白过来了：哦，对呀，像老何一样，退下来的生活原来还有这么另一种活法，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老陈呀，老何接着说：我今天叫你来，就是想弄清楚你现在在做什么。如果你还一时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就到我这来当个副总吧。你如同意的话，这个咖啡屋就交给你去打理，我很快就要去外地开办一个新公司了。
老陈想了想，看来，是到了该调整一下自己这种无聊生活的时候了。可帮老何打理这个咖啡屋，还是有故虑。万一亏损了怎么办？算了，倒不如自己也去租个门面，办个茶座。这样一来，既可挣点小钱用，也可有人喝喝茶、聊聊天。如此打发时间，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哦，对了，何总，谢谢你让我想明白了很多道理。老陈回话了：只是，恐怕我对管理咖啡屋不是很在行，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几个月后的一天晚上，在风景秀丽的近郊枫景大学路旁，一座门前挂着“陈朋茶座”门牌的茶楼，在各色霓虹灯的彩虹映照下，习习生辉。但见门外张灯结彩，人来人往，门内灯红酒绿，高朋满座。
如今的老陈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但见他，一会儿坐在经理宝座上茶，一会儿起身站了起来迎客，好不威风。
几天以后的一个晚上，老陈爱人只身来到老何咖啡屋，找到老何：谢谢你救了我家老陈。
公交车上的反思
既然退居二线了，小车也就自然由继任者接管了。那么，老石有事要外出怎么办？打的，是一个选项，可长期这样恐怕家中财政难以支持。那么，也就只有乘坐公交车了。
这天上午7点，老石从家中赶去云梦花园，参加一个单位办公室主任的招聘面试。约好是9点面试，有2个小时路程应该不会误事吧。
先是等2路车。20分钟后，来了一辆2路车。可等车的人太多，挤不上去。只好再等下辆车了。
16分钟后又来了一辆2路车。可车上的人很多，车没停下来就开走了。
又过了12分钟，老石才终于坐上了车。
“乘客朋友们，请为老人、小孩、孕妇、病人、残疾人让座。”
这时，边上一位女青年立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老同志，请坐。
那当时，老石一愣：是在说我吗？当他认真打量了一下那位朝他微笑的女青年，确信是在说他时，便赶紧说了声：谢谢！这才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地坐了过去：唉，坐车方知君已老呀。
20多分钟后，到了青山公园。老石从这下车再转16路车。等了10多分钟，这次虽说一次就上了车，可车上人太多，不但没有座位，就连站立都只能站在车前门。
“乘客朋友们，请往后门走。”
可广播了几遍，人流还是纹丝没动。当车到了下一个站台时，乘客只能从后门口挤着上。老石和几位年轻小伙子终于挤上了车。
9点20多分钟，老石才到达云梦花园。当老石急匆匆赶到约好地点时，面试的老总已经走了。
工作人员告诉老石：老总说，这样没有时间观念的的主任，不要也罢了。
真没想到，公交车会这么难坐。都是公交车惹的祸。
老石只好无功而返。本想打的回家，可老石转而一想，也许难坐的时间让我碰上了，这时回程可能不会有那么困难了吧？
事实是，前面的一幕又重演了一遍：等了几辆、挤了几趟，让座几回、人从后门上。
石局长，你也来体验生活了？邻局干部小王也在车上。
哦，是小王呀，老石第一次坐公交车，想不到就碰到熟人了，脸不由一下子就羞得泛起了红晕，于是赶忙转移话题：你今天休息呀？
不，请假办点事。小王笑了笑说：公交车不好坐吧？
那是。这车还真不好坐呢。老石接过话茬：那你平时上班路上要花费多长时间呀？
短时2小时多一点，长时要再加半个小时。小王说完，就已达办事地点下车了。
看着小王远去的背影，老石眼前渐渐地浮现出与小王同住这儿的局里干部小张的身影来——
你怎么又迟到了？小张调到局里来后，老石发现他老是9点左右到达办公室：你长此以往是很难混下去的。
不好意思，路太远了。小张一脸愧意而又无奈地说：望局长照顾一下。
按正常上班是8点正。老石严肃地说：就是考虑到你路程较远，所以才允许你8点半到达局里。已经为你推晚了半个小时，你可不能得寸进尺呀。
局长既然允许我晚到半小时，那我就可以9点钟到呀。小张开心地说。
此话怎讲？老石不解地问。政府侧门，每天都是7点半开、8点半关的，局长你是知道的。小张解释说：这也就是说，区政府允许区里干部最晚可以晚到8点半上班。而你又照顾我半小时，我不就可以9点钟到达办公室了吗？
你这完全是诡辩！老石气得脸色青紫，丢下这句话，就再也没理这位小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