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记书
章一某成了海内外知名导演后,关注他的新闻媒体就越来越多。然而,章导演却是个不愿接受记者采访的“孤僻”人。用他的话说,喜欢吃鸡蛋的人,你就只管吃就是了!为什么偏要问是哪个母鸡下的,还要问是怎么下的呢?
所以,不少记者都吃了他的闭门羹。
忽一日,又一记者造访。记者是个漂亮的小女子,又是第一次采访这样的大名人,她紧张得一个劲儿出虚汗,脸庞憋得像个下不出蛋的小母鸡。或许因此,章导演动了恻隐之心,破格接待了她。
小女子立刻高兴得手舞足蹈,擦一把脸上的汗水,一下子就提出了十多个问题。章导演思忖片刻,只回答了她的第一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萌生当导演念头的?
章导演出生在太行深处的一个小山村里,从小就爱看电影。那时村里极穷,一个劳动日才合八分钱,邮一封信,买了邮票,没买信封信纸的钱。村里掏钱演电影,那是天大的奢侈,三年五载难逢一次。偶尔,遇个什么节日,公社挨村送电影,他就一个村赶一个村地看,一个电影看了十多遍,他都看不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村里死了老人开始放电影,死个人虽只放一场,却带来了无限欢乐。一时间,人们把看电影寄托到死人身上。经常有人死还好,有时一年不死一个,社员们就一年看不上电影。
有一次,小章和小伙伴们背着书包去公社上高小,走到村头,看到六个老头、老婆在墙旮旯晒太阳,一个调皮学生就指着老人们数:“一场电影、两场电影、三场电影……”
老人们听出了孩子们的弦外之音,就纷纷掂着拐棍边撵边骂:“谁家的小兔崽子,还不赶快去上学,在这儿咒俺们死!”
小家伙们边跑边叫:“就是要看电影!”跑得没影儿了,还甩出一句:“明天先看谁的?”
果然,第二天就有一位老人归西,小家伙们就如愿以偿看了一场电影。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冷,缺吃少穿的山村,就先后有三个老人去世。于是,村上就又演了三场电影。尽管是冰天雪地的,可小家伙们一个都不少,他们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连电影主人公的台词都记下了。
看完这三场电影,孩子们都明白,还剩下两场电影哩!他们一个个在心里问:是早看了好呢?还是晚看了好!
当又一个老人过世,正好他们去县城考试,没赶上看这场电影,一个个惋惜得要死要活。他们幼小的心灵里就萌生了:如果我们也能拍电影该多好呀?
第六场电影看得是章家家族一个八十岁老奶奶的。老奶奶过世正在春节间,她的死为村里带来了空前的欢乐。按村俗,老丧是喜丧,所以就演了卓别林的喜剧片。山村一下子成了欢乐的海洋。
饺子吃过,电影演罢,春节过完,日子似从高峰跌入深谷,山村寂寞得连狗都懒的叫一声。岁月好象凝固了!
随着人们生活条件不断改善,碗里除了多了油花,又多了肉。然而,精神生活却仍很贫乏,人们除了晚上男女那点事儿,什么娱乐活动都没有。山民们又一个个壮得牛似的,自然就没人死亡。没人死亡,就没有电影看。
尽管山外日月如梭,但山里仍然照射着沉重而缓慢的阳光。
说话小家伙们一个个长大了,他们要从初中升高中了。那年的考试作文题是:《我的志愿》。小章就第一次喊出了“长大了,我要当电影导演”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