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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我们的爱情像乌龟(2)

“秀妮!你怎么这么不懂情意呢?”

“我怎么不懂情意!呜——”

“那乌龟不正是明亮派来的吗?他在冥冥之中看护着你啊。”

“亲爱的秀妮,我不再逼你。我只是请求你不要再这样,我爱你。我也不要你嫁我,我永远打一辈子单生。你死了,我也跳进这条河里。”

秀妮满面泪痕:“小壶,你知道我内心的苦吗?”

“我知道。这个乌龟两次救了你,你看它此时还不肯走,一定是明亮要你保证好好地活着,你看。”

秀妮看着乌龟的双眼,泪更加止不住了:“我不死,我不死。”

黄小壶拥着秀妮:“我听说,把自己的名字刻在龟背上,那个龟就会永生的,明亮也会永生的。”

“好……”

小壶找来刀,月光下,秀妮把自己的名字刻到龟背上。

乌龟一动也不动,忍受着刀子在背上轻轻重重的划着,只用温柔的眼光看着他们。静静的芦江也不再起伏,那满河的芦花水,在注视着见证着天地不老的故事。

秀妮的心情平静了很多,只任泪水轻轻地流淌,她静静地依偎着小壶。

“小壶,你能给我满街的红纸伞吗?”

“我能!”

“你能给我一顶通红的花轿吗?你能做轿夫亲自抬我吗?”

“我能,我能啊!”

“小壶,我嫁给你,我嫁……”

抗美援朝后,国家进入火热的建设时期。水患一直是悬在古镇头上的利剑,政府决定,那条叫芦江的沩水改从新康流入湘江,堤防全都加固加高,没有水患的大众垸成了长沙的大粮仓。从此,黑狗潭也不再有汹涌的河水,芦江成了哑河。属水的古镇失去了往日的人流,各个行业一天天颓势,随着陆运的发达,古镇日益衰落。

很多年后。梁秀妮从芦江中学的校长位置上退休了,丈夫早已去世。古镇的落寞已经留不住更多的人,年轻的人都到远方谋生,搬到了县城和长沙或是更远的远方,然而那些生于斯长于斯的老人们,像哑河边苍老的柳树或是半边街上质朴的麻石栏杆,固守着那一份根深蒂固的情结。

黄阿婆带着孙女在古街边享受着夕阳的温馨,古镇虽然衰败,却还是那么温暖。

有一天,古镇的人又开始多起来。喜欢看报的她知道,古镇的衰落,不但引起她的惋惜,也引起有识之士的呼吁。千年古镇正是一面社会风情的镜子,如果不保护,就会斑驳锈蚀,就会永远消亡,不可复生的消失。

黄阿婆被请到镇政府,成为古镇改造重建的顾问,她为古镇提了很多有益的意见。没有水,古镇没有了灵气,要让水流起来,她觉得古街不但前面是河,而且古街后面的臭水沟也应该挖开挖成河,不但解决环境卫生,而且前后的水体互通,水就活了,那时候小船不止可以在前面的哑河里游弋,还可以曲径通幽,绕到古街的背后,绕到古镇的深处,从某条水巷里又戏剧般地划到前面的哑河。她还建议在小河通过的古街上,建设独具个性的小拱桥,人在桥上走,船在桥下游,人在桥上凭栏抚柳,客在桥下摇橹渔歌,那该是多么好的意境啊。

黄阿婆沉醉在对古镇的美好回忆和憧憬中。

古镇终于一步步地复建了,慢慢地从破败和冷清中脱胎出来。虽然与她心目中的样子并不能完全重合,但她觉得这已经是多么难得,即便和过去一模一样,那些久远的繁华,那些逝去的老人也不会回来,还有,雨巷中那个美丽乖巧手举着红油纸伞的秀妮永远也回不来了。

黄阿婆辞去了所有头衔,回到她翻修一新的古街古居。冬阳下,各处的建筑虽然散发着油漆的香味,却古色古香,门前挂起了红灯笼,有的还撑起了油纸伞,倒也深合她的心境。

这一天,她的孙女兴冲冲地跑了过来,告诉她,拱桥那儿,就是挖开的黑狗潭那个拱桥,发现了个大乌龟,而且乌龟的背上还有字呢。

黄阿婆的心似乎又回到往昔的岁月,那些尘封的故事朝她涌来。她揉了揉酸酸的鼻子,很洒脱似的叨了一句: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在孙女的带领下,她来到熙熙攘攘的工地,果然拱桥那儿已围得人山人海,大家正议论纷纷。有的说这个乌龟只怕有两百年了,有的说这乌龟有百把斤,有的说这乌龟有好多肉,但话一起,就被众人骂下去,有的说这是祥瑞,得搞个大点的池供养着,还有的说请动物园来,更多的人在议论乌龟背上的字。

看到黄阿婆来,众人让开了一条道,大家都知道这个热心古镇复兴的婆婆,她是个古镇通,而且是退休的老校长,水平很高的。

黄阿婆走近乌龟。乌龟一身乌黑,脏兮兮地趴在泥浆中,把泥浆陷了一个很大的坑,正滴溜溜的眼睛看着她,似乎很熟却有不敢相认的样子。黄阿婆一看到乌龟,往事涌向心头,此时的她已满含热泪,手有些发抖。

是啊,正是那个救了她两次的乌龟,老龟见证着她对明亮的感情,也是她嫁给丈夫黄小壶的见证。这个乌龟,还肩负着明亮在冥冥之中的托付吗?乌龟还在这里,可明亮在哪里,小壶又到何处去了?

她走上前去,探身抚摸着苍老的龟壳。

众人这才喊了起来:黄阿婆,你水平高,看上面刻了么子字。

这个世界,只有黄阿婆知道龟背上刻了什么,她不看也知道是什么字。

刻字已经差不多都破损了,像荒山里的碑石一样,缝隙了满是泥屑和绿苔,抹去龟背的绿苔,照心里的字去认字是很容易的,一竖排三个字,她轻声地念了起来:“梁秀妮”。

有人也听见了,相互问起来,“谁叫梁秀妮啊?”

黄阿婆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说出来,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这时候,她忽然看到她名字的旁边还有一些凹凸的疙瘩,好像也是一竖排,此时阿婆的手又颤抖起来,这是谁留下的,当初的乌龟背上光溜溜的啊。

她又轻轻地抹着泥浆,她苍老的手就像乌龟的背一样古老。那一行字,谁也不可能认得出来,很浅。旁人看着,甚至以为是乌龟受的外伤。但正是那些不起眼的划痕让黄阿婆的手再次颤栗起来,她已经不能自持。

此时她已不再是满含泪水,她哭了,她老泪纵横。她反背就走,步履跌跌撞撞的。

她知道她失了一个约,一个五十多年前的约。

那旁边的小字也只有心里有字的人才会看得见看得清,那几个字是:“明亮56年”。

只有黄阿婆会认出那些字。

只有黄阿婆会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些字,她甚至痛苦地猜想到了这一切的前前后后:

高明亮由于战场上身负重伤,被寄在朝鲜老乡家里休养,朝鲜战争胜利后,他因伤重滞留了,他是最后一批回国,比国家公布的最后一批时间还要后一年。

当明亮拖着伤残身体,带着副团职的荣誉回到古镇时,来看他日思夜想的姑娘时。他的秀妮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此时的他痴情的心已经万念俱灰。他痛恨那个负心的姑娘,约好了等他回来,那些行军包里还有她信誓旦旦的书信,正是这些书信和诺言让他挺过一个个艰难的困苦,让他挺过了一个一个生与死的时刻。在就身负重伤要死的日子里,他把她的那些信带在身上,鲜血染过了他们忠诚的爱情。

然而她变心了,这一切,一切的坚强还有什么意义,这一切的一切付出还有什么价值。不如就在秀妮落水的地方,了断自己,了断自己和古镇的情缘,了断对那个痴情红油纸伞的姑娘的爱。

当他把自己投向芦江的时候,奇迹再一次发生了。

还是那个乌龟,那个救了秀妮的乌龟,再一次浮到明亮的身下。冰冷的江水让明亮骤然清醒。这么多年两地相隔,秀妮嫁人一定有不可相告的苦衷。当他看到乌龟那忠诚的眼睛时,他知道这个乌龟一定知道什么,果然,他看到乌龟背上有字迹,字迹估计刻上去顶多一年,还很清晰,他看到那字竟然是“梁秀妮”三个字时,不禁悲痛欲绝。一定是秀妮为了自己,跳河殉情,被乌龟所救,就像今天自己一样。

他拿出自己的行军刀在“梁秀妮”字迹的一边,刻下自己的名字“明亮”,而且他还刻下了当时的时间“56年”。

他决定不再打搅秀妮的生活,他觉得只要秀妮幸福,他所有的付出和等待都是值得的!

黄阿婆想到这里,内心无法平静,老泪在眼眶里纵横:我失约了啊,明亮,你既然看到了乌龟背上的字,你就一定懂得我们的爱情是多么的磨难,我只是一个女人。

大乌龟背上刻着字和黄阿婆的故事,被耳长的记者登到市报上,标题是《我们的爱情像乌龟》。虽然大家并不知道,那些小字写的什么,但善于杜撰的记者竟然也写中了四、五分。

故事感动着很多的人,很多人来到古镇,寻访那些奇缘的见证,更有很多情侣,他们渴望能见到那个乌龟,手摸那些坚贞的字迹,好让他们的爱情天长地久。

省电视台寻情记的制作人员也来采访黄阿婆,黄阿婆并不配合记者,她甚至觉得报社记者的不负责任。到此为止吧,她被自己的爱情感动着,但这只是自己的事情,不应该像教科书一样,让所有的人都知道。

但记者还是把大概的故事都捅了出去。

又是一年后的一个晌午,黄阿婆,在街边晒着邻家小孩送来的芦花鱼,那些芦花鱼刚从哑河里用丝网捞起。她静静地徜徉在麻石街上,这时候她的小儿子从镇政府回来,兴冲冲地给了她一个署名梁秀妮收的长长大包裹。这年头,还有人知道她叫梁秀妮?她苍老平静的心像骤然起了微风,她甚至不敢撕开包裹,那字迹虽然已不太熟悉,不似当初的稚嫩,但那一勾一画还是那么熟悉,还看得出那是谁的字。

她终于撕开了,里面是竟是一把红红的油纸伞。此时她的心不再激烈跳动,就像庙湾古塔背后的夕阳灿烂而宁静,她把油纸伞轻轻撑开放在肩上,这时一卷黄黄的宣纸跌落出来。

她静静地把那卷黄黄的宣纸徐徐地展开: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此刻,远处的乌篷船悠悠来往,芦花水轻起微澜。那个叫梁秀妮的姑娘又婷婷而立地站在古街,桃花开在她的脸上,她手中红红的油纸伞,在冬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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