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聪明无匹的雪鸽循着旧道,振翅翱翔,穿进云中。箭镞紧追其后,也跟上了云端。
金乌窜出阴云笼罩,刹那间,天际一片殷红。
猎手搓了搓手,眼前好像堆满金山,铺了银海一样,从眼眸里放出了无尽贪婪的目光:“哈哈,今天收成不错,那只鸽子就是死的,给城东的富豪送去当下酒菜,少说也得给一百里白银,今天我们发财了。”
助手弹冠相庆:“对啊,多亏老刘头眼见,前些年就盯上那只鸽子,这回它再来,真是自投罗网。”
“别废话了,就此去寻它。”
“诺。“助手应诺,急忙放下箭囊,朝着雪鸽跌落之地找去。不多时,双手捧着一只带血的箭镞奔了回来,垂头丧气地骂道:“真是不走运,竟然让它给跑了。”
猎手如临大敌,扇了后脑勺助手,骂道:”不走运个头,赶紧跑,让那雪鸽的主人瞧见,我们几颗脑袋都赔不起。“
猎手拉起了助手,连箭囊都不要了,撒腿就往山外跑。不消片刻,就消失在茫茫白雪之中。
”徒儿,你该走了。“
不知第几遍催促,黄子梦就像没听见一样,呆呆地握着雪鸽的尸体。
草亭子里空荡荡的,只那一老一少。平日里,这一老一少,谈天说地,无话不言,草亭里就充满了他们的欢笑声。临别在即,号称第一智者的雪山老人,搜肠刮肚也没能想出什么话来安抚这小弟子。
出山见父,认祖归宗,本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江湖风险巨大,就连送信的雪鸽,被猎者杀死在他的眼前,为他的出山之途,平添了几分阴霾。
雪山老人何曾不知弟子心底纯明,是个难得的修道材料,最有希望继承他的道业。然而荀夫子所托,是要将他磨炼成人,可以令他在四象之争中为神洲青龙出力。氐国虽运天数,然而命途多舛。剿灭亢国,反又杀出了一个与白虎勾结的亢龙,荼毒东方子民。
这孩子生于亢龙作乱,他祖父黄鼎天战死之日,因果循环,能结束这个乱象的人,便是他了。
“孩子为师再给你讲一番道理。”
“师傅明喻。”
雪山老人背着手,娓娓讲道:”世上有三道,一道名曰入世修天,寄希望于有生之年,修善结缘羽化归天;二道名曰遁世归土,生于父母,养于天地,源于黄土,归于黄土;三道名叫御世修人,得此道者,可吞吐万般,指挥千军万马,创立不朽之功勋,得善念,则国运昌隆,得恶念,则身死国灭。修天道、地道易,修人道难。好比这八百里雪山,处处白雪如一,处处各有奇观。“
”这雪鸽生于雪山,养于雪山,为我奔忙千里,无怨无悔,能归于地道,也算圆满。弟子何故亵渎知己的遗体,还是让它身归雪山吧。“
雪山老人见子梦将雪鸽埋在土中如释重负,也长舒了一口气,似是玩笑话道:”你如此多情,纵然能成就人道,恐怕也命犯桃花。“
”师傅见笑了。“
”时间不早了,你该下山了。“心中万分不舍,递上行囊,”前路逡巡难走,你好自为之。”
子梦将行囊斜挎在肩头,就地三拜,默然转身。”
”子梦,为师……就不送你下山了。“雪山老人扬手送别,忍不住老泪纵横。
子梦快走几步,声带呜咽:”弟子知道了。
出雪山半日,便到平安邑、金牛岭
穿岭过去,。刚走一阵,只觉得脚下的土一松。
“不好。”子梦失声惊叫,护住要害。“扑通”,狠狠摔在地上,眼冒金星。不无晦气站直了身子,掸去身上的泥土,在土坑中转了一遭,见土坑足有三丈多高,知难以逃出坑中。便盘腿就坐下了,伸手摘下包袱,从包袱中取出干粮和水,大口哚噎起来。
刚吃完半张饼,忽听坑外传出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子梦一手执饼一手拿着水壶,借着黄昏柔和的光线,看到的竟是宛如天仙一般的面庞。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她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肌肤娇嫩、神态悠闲、美目流盼、桃腮带笑、含辞未吐、气若幽兰,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子梦看的呆了,手中的水壶跌落,洒了一地。
“呆子你要不要上来?”
子梦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放下手中半张饼,起身作揖道:“小生子梦,见过姑娘。”
姑娘俯身端详了子梦,拍手笑道:“嗯嗯,不是野猪,倒是个呆书生。你们小心点,把他给本姑娘好生拉上来。”
”遵命。“
一条绳子从天而降。子梦整理好包袱挎在肩头,小心地攀上土坑。
脚刚沾地面,便被几个壮丁缚住手脚。
子梦大惊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姑娘却不答话,又看了几眼子梦,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啊?”
“小、小生名叫子梦,受师傅之命,云游四海。”
“哦。”姑娘眉头一挑,抿嘴笑道,“原来你是个道士了?”
子梦一本正经地答道:“正是。不知姑娘芳名,问在下这些做什么?”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金牛山王闯之女,王妍。”王妍扭了扭子梦的脸蛋,笑道,“至于要问我做什么,那当然是给本姑娘做压寨夫君了。”
随行的几名猎者,竖起拇指夸赞道:“小姐好眼力,这道者,仙风道骨,可谓人中龙凤啊。大寨主见了一定喜欢。”
“不说便是默许了。走了。”
王妍一拽绳索,子梦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喋喋不休道:“使不得,使不得。我五岁离家,拜入雪山门下。一入道门,即别去红尘万物,旨在修养大道,与天地同乐,日月同行。万万没有成亲的打算,姑娘使不得啊。”
王妍不容置否地说道:“姑娘说使得就使得,哪有那么多废话。”
一猎者附和道:“对对,要说我家小姐万里挑一,只能公子配得上,若是被癞蛤蟆求去了……”
一名猎者听罢,卷起了袖子,抓住了那名猎者的领口,骂道:“你说谁?”
王妍杏眼圆睁,骂道:“你们粗手粗脚,别伤了公子了。韩自强你且自回山中,给我父亲报喜把。”
“诺。”韩自强脸色羞红,夺路而逃了。
“此人狭面无腮,恐非长者,姑娘不可亲近。”子梦犯了毛病,给韩自强相了一面,不由自主地说来出来。
“恩恩,谨听公子吩咐。”
“那女授受不亲,姑娘不要靠这么近。”子梦意识他和王妍已有肌肤之亲,紧忙闪躲。
不经意间,只见山的另一侧,尘土飞扬,一队人马疾驰而来,旗帜上写着大大的“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