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回到家时,新月已至中天,母亲正在烛光下缝补衣服,阿诺轻轻地走到了母亲身前。
“回来了,”母亲没有抬头,只是温柔的问道:“玩得还开心吗?”
“嗯。”阿诺应了声,欲言又止,他实在不知该怎么跟母亲说自己要离开的事,于是只好站在那里。
不过母亲还是很快发现了他的不寻常,知子莫若母,子女的小心思通常很难瞒过母亲的眼睛,不单是因为女性特有的敏锐直觉,更多的是因为爱与关心。
母亲停下了手中的针,问道:“阿诺,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阿诺眼睛略微湿润,他蹲在母亲身旁,用右手拉着母亲的手,压抑住自己感伤的情绪,他并没有直接坦白,而是缓缓道:“妈妈,给我讲讲你和爸爸的事吧。”
母亲温和的笑了笑,用手轻轻抚摸着阿诺的头,柔声道:“怎么想起听这个了?”
“你还从来没给我讲过,我想听。”阿诺道。
“好吧。”母亲的目光渐渐迷离,脸上泛起一抹红晕,整个人慢慢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年我刚十六岁,家中还算殷实,你外公是个行商,有一次他回家时伤痕累累,原来是途中遭了盗匪,是你父亲救了他,你外公感念他的恩情,就让他在家中住下,聘他当了护院,他相貌和你一样英俊,而且人很好,无论对谁都很有礼貌,”母亲回忆着往事,讲述道:“不过那时他还很腼腆,见到我脸总是红红的,连句话都不敢跟我讲,我呢就喜欢看他出糗的样子,所以就老是找他逗他,唉,当时真不该惹这个冤家的。”
“后来呢?”阿诺问道。
“后来啊,”母亲脸上露出悲痛的神情,“后来你外公看我有意,便撮合着让我和他定下了亲事,打算再出趟活回来就给我们办婚事,没想到被对头勾结盗匪给害了性命,你父亲一怒之下杀了仇人,带我逃到了这里,再后来你都知道了,你父亲想要让咱们过得好一点,去伊城当佣兵,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阿诺到此时终于鼓足了勇气,对母亲道:“妈妈,我想去找爸爸!”
“阿诺,不要去,外面的世界太危险,等你再长大点好吗?”母亲恳求道。
“妈妈,我已经决定了,今天我在商队那里打听到了父亲的消息,他就在伊城,而且商队也愿意带我一起走,我打败了他们最厉害的护卫,对了,这里还有赏金呢。”说罢拿出九枚金币,他本想和凯文平分的,只是凯文坚辞不受,只肯拿一枚,他也没敢跟母亲说父亲去了原大陆,无论是他还是母亲,原大陆都只是传说中才存在的地方,在他们心中,那里,是难已到达的天涯!
“妈妈,不用担心我,我能保护好自己,我也一定能把爸爸找回来的。”阿诺坚定的对母亲说道。
母亲明白儿子的心意,她将阿诺的头揽入怀中,紧紧抱住,刹那间泪如雨下。
最终母亲还是同意了阿诺的请求,她知道,哈里兰的男儿生来就充满了冒险精神,他们勇敢无畏,热情澎湃,喜欢去探索,去闯荡,她的丈夫是这样,儿子也是这样,她不能也不忍心给他们套上枷锁,让她所爱的人一生困守梅溪这片小天地里,碌碌无为,郁郁寡欢。
第二天天还没亮,阿诺就悄悄背起行囊,带上父亲留下的剑,离开了家,他不想面对别离。
阿诺先去找了凯文却没见到,凯文因为没有征得母亲的同意,气得一大早就不知所踪了,他去凯文家时还被凯文的母亲抱怨了一番,所以只好孤身一人去了商队。
商队的主事对阿诺的加入很高兴,在获悉凯文不能成行后表示了惋惜,他热情的将阿诺介绍给商队里的人,大家都表示欢迎,只有被阿诺击败的熊四眼神阴鸷,他身边围着的护卫们则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阿诺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主事见状,低声对阿诺说道:“熊四心胸狭隘,你昨天让他出了丑,他肯定会寻衅报复,不过有我在他也不会太过分,你别搭理他就好了。”
阿诺点头称是,主事见他答应的爽快,本来笑着的脸却微微僵了一下,不过旋即又恢复原状,让阿诺先熟悉商队的人事,自己去催促大家做出发前的准备事宜了。
吃过早饭后,商队上路了,阿诺随商队翻越镇西的丘陵时,母亲已等候在了那里,阿诺跑上前去,对母亲说道:“妈妈,你怎么来了?”
母亲道:“傻孩子,我知道你不想我来送你,怕我伤心,但妈妈要是不来会更难过的。”她掏出一个小布包,交到阿诺手中,“这点钱你拿着,路上照顾好自己。”
阿诺感觉手中沉甸甸的布包,知道母亲一定是把家中所有的积蓄都放在了里面,他也知道母亲是不容自己拒绝的,他把布包装入怀中,对母亲说道:“妈妈,等我一下。”说完跑到主事身边,说了几句便从主事那里拿到了十枚金币,又跑了回来。
“妈妈,我在商队里当护卫,吃用都由商队供应,真用不了什么钱,这是主事预付我的酬劳,儿子长这么大还没孝敬过您,这些钱您收着,等您花完了我也就带着爸爸一起回来了。”阿诺把金币硬塞进母亲的手里。
母亲欣慰的笑了,道:“好,我收着。”她看着儿子,叮嘱道:“在外一定要小心,多留几个心眼,遇到强盗尽力了就行,多想着母亲,别真跟人拼命,知道了吗?”
“嗯,我知道,要是有危险了我一定跑的远远的,保证让他们连背影都看不到。”阿诺一本正经的样子把母亲逗笑了,商队这时已经全部过了丘陵,阿诺不舍的对母亲道:“妈妈,我要走了,您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再来这里了,一定要等的话在镇口等好了,您答应我,不然我走的也不安心。”
“我答应你,以后就在镇口等你们,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我等你回来!”母亲道。
“嗯,我一定早点回来。”阿诺看着商队渐行渐远,对母亲道:“妈妈,我走了。”
阿诺追上商队,走出好远后回头,看到母亲依然在丘陵上目送着自己,突然间泪水就流了下来,怎么也止不住,生死恨,离别苦,终究是逃不过的宿命,阿诺第一次尝到了别离的滋味,苦中带咸,酸涩难咽。
“好了,别哭了,哭得人心里难受,又不是小孩子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诺吃惊的抬起头,看到凯文出现在了眼前。
“你怎么来了,你妈同意了?”阿诺高兴的问道。
“她当然不同意了,我是瞒着她来的,反正我走都走了,她还能跑过来把我抓回去不成?”凯文大大咧咧道。
“这样不好吧,”阿诺有些担心,“你爸妈找不到你该担心死了。”
“没事,我爸知道我来,他也同意的,你就别再啰嗦了。”凯文道。
阿诺无奈,只得将凯文带到主事那儿,主事很高兴,直夸凯文有闯劲,把凯文也编进了护卫中。
商队行进的速度并不快,每当遇到城镇还会停下来进行交易,就这样走走停停的过了大半个月才走出洛卡丘陵,而阿诺和凯文也在这半个月里熟悉了商队。
商队是由几个固定的大商家和一些散户组成,长期进行洛卡丘陵与伊城间的贸易,主事叫佛克斯,是商队的牵头人,整个商队都由他管理,熊四是伊城一个大佣兵团的小队长,和商队长期合作。除去商户自己请的人,剩下的二十来个护卫全是他的手下,不过他和佛克斯的关系很差,原因不明。
熊四和他的手下经常找阿诺的麻烦,但阿诺一直忍让,熊四等人也就占占口头上的便宜,凯文愤愤不平,不过阿诺劝住了他,一路上倒也没闹出事来。
值得一提的是,凯文又见到了那个跳舞的姑娘,她竟是主事的女儿,凯文没事就去找她,惹的主事常常对他怒目而视,不过凯文并不在乎,在神圣的爱情面前,所有阻碍都是纸老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姑娘对熊四的兴趣都比他大,这让我们年轻的勇士很气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