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官城的春天是一年中最好看的季节。漫山遍野的桃花得了泉水的滋养,粉嫩的让人心旷神怡。微风徐过,翠叶像碧波一般荡漾开去,发出簌簌的响声,人心不由得宁静。偶尔有鸟雀穿林而过,自有“鸟鸣山更幽”之感。
桃花宴上的清流显达忙着结交应酬;夫人们在一边互相吹捧话着家常;小姐们相看着哪家公子风姿更加卓越。我自然不是桃花宴的主角,跟相熟的客人们寒暄了一番,就离席了。
小蝇传来消息说,良贵妃和太守在桃花林里。
刚进桃花林三三两两的都是人。赏桃花,要没人打扰才好。谈机要密事,也要没人打扰才好。我走到林子深处,果然远远看见贵妃和太守。只要放开神识,周围的一切声音全都能收入耳中。我幻成一只雪色的狐狸,眯着眼睛趴在桃树下纳凉,鼻梁上架了枝桃花玩。噗嗤噗嗤,我是萌萌哒的小狐狸。
良贵妃的声音柔媚入骨,太守是低沉的男声,配着极其好听。
良贵妃道:“景大人,程婉是你下的手?”
景岚道:“为娘娘分忧是微臣的职责。”
良贵妃的声音带着凝滞:“可,大人,我答应过程婉放过她的。她跟我一同入宫,一路走来对我照顾有加,我们情同姐妹……”
景岚不紧不慢道:“娘娘没有退路。”
一阵压抑的哭声传来,景岚沉默地等待。片刻,哭声渐稀。
“我对你来说算什么,也算你利用的棋子?”良贵妃的声音透着不甘和怨愤。
景岚音容不改:“请娘娘保持凤仪。”
“你对我的好,只是因为长得像唐芊芊?未曾有半点怜惜珍视?难怪唐芊芊最后选了王上。”良贵妃声音透着绝望。
景岚怒吼:“住口!”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缓和了下语气道:”这是我跟芊芊的事,不劳娘娘费心。现在程婉已死,娘娘的威胁已除,娘娘该想着怎么收服圣心,执行我们的计划。”
良贵妃的情绪此时已经恢复正常。缓缓道:“依大人之见,我该如何行事?”
景岚道:“王上已经沉迷于长生之术,身体日渐亏空,你要继续在皇上的饮食之中下药,让王上以为自己身体日益强壮,圣上要临幸你,你也要尽力配合,务必让皇上尽兴。还要想办法促成王上立澈皇子为太子。我则联络各个藩王,准备兵马,随时准备起事。”
良贵妃道:“我知道了,你跪安吧。”转身离去。
景岚恭谨地跪在地上,将刚才的威压完全收敛。要不是我亲眼目睹,别人说他有谋反之心,我也是决计不信的,这样的人真是可怕。
人类真是复杂,本来寿命才几十载,还用在勾心斗角上,可怜啊,可怜。终于探到了景岚的底,原来他想谋朝篡位。我的任务完成了,伸个懒腰,正打算起来。突然感觉身体一轻,被一双手抱住了。我打量了一下他,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华服少年,长得粉雕玉琢的。不认识,应该是个贵公子吧。真是欲哭无泪,千万不能把我当成宠物拿回家养啊。我挣扎着想从他怀里下来,无奈他抱得很紧,我根本挣不脱,只好用力咬了一口。
“啊!”他吃疼叫出了声。鲜红的血液从他手上流淌下来,他抱着我的手竟纹丝不动。
我听到一阵匆匆的脚步。不好,景岚还没走远,一定是这少年的尖叫惊动了他。万一被景岚发现这个少年在此处,景岚一定以为这个少年听到了他的密谋,会杀了这个少年灭口。这可怎么办?真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脚步越来越近,我的心跳像击鼓一样。
突然有一双手拉了少年一下,我吓得闭起了眼睛。咚!我的头被人拍了一下。我恼怒地睁开眼睛。是谁?是谁敢拍狐族公主的头?
呃,是景顾。景顾示意那少年躲在书后,把我接过,抱在怀里。他含笑向景岚走去。
景岚看到景顾,面色一缓,板起脸道:“你不在园子里招呼宾客,跑到林子里干什么?你手里拿的狐狸是哪儿来的,我们园子里可从未见过狐狸?”
景顾嬉皮笑脸地道:“是,爹爹,我方才喝多了酒头晕,来园子里吹吹风。这就就去招待宾客。这狐狸是刚才我在园子里捡的。不知是从别处跑来的,还是哪家宾客的,我这就去问问。”
景岚道:“你先去问问狐狸是哪家的,如果都不是,就圈一个地方好生养着吧。办妥了来园子里找我。”
景顾道:“是,爹。”
待景岚走远了,那少年才从树后钻出来,疑惑地问景顾道:“景顾,你刚才为什么让我躲着你爹爹?”
景顾道:“小国舅,你有所不知。我家后园是禁地,里面暗含八卦五行之术,外人不能随便闯进来。你进来是机缘凑巧,张太傅教了你易经演算,否则哪有这么容易。总之,今天之事不要向别人透露,让我爹知道了,总是不好的。”
那少年道:“原来如此。你放心,我绝不会向第三人说起的。只是这狐狸也懂八卦五行之术吗?”
我清楚地看到了景顾的嘴角抽了抽,他道:“这狐狸是只灵狐,本就有天地之灵气,许是它歪打正着走进来也未可知。”说完,他还顺手拍了拍我的脑袋。
景顾,我讨厌你!你没听说过狐狸的脑袋不能乱拍吗?
那少年了然道:“原来如此。方才之事多谢你解围,我先走了,前庭见。”
景顾点了点头道:“举手之劳,小国舅客气了。顾即刻便来。”
说完,景顾抱着我朝一个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