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命运敲门声》
许初鸣
何葆国很会讲故事,他的小说大多情节跌宕起伏,人物鲜活生动,语言清新通俗,结构机智巧妙,因此读他的作品总有一种阅读的快感、审美的愉悦。微型小说最鲜明的特点是篇幅短小,“以小见大,以微知著”,他的笔法和技巧特别适合微型小说的创作。微型小说集《命运敲门声》就是一个例证。
这部小说集收入微型小说80多篇,是从作者数百篇作品中选编而成的。首篇的题目与书名相同,写一个迷恋写作的人因为“我”或“鼓励”或“奚落”而造成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这篇1500字的小说分三节。前两节结构相似,前五个自然段甚至完全一样,写迷恋写作的简进纠缠“我”帮他改稿子。后面的情节则完全相反,第一节中的“我”用自己不太满意的稿子以简进的名字发表,并“鼓励”他“继续努力”;第二节中的“我”则奚落他“根本不是搞文学的料”,要他去搞点什么别的。四年后,两个“简进”的结局完全相反,一个因为继续迷恋写作而发疯,一个则因经营实业发了财。这大概就是小说题目所标明的“命运”吧?耐人寻味的是小说还有第三节,“我”不去开门,“大概十五分钟之后,敲门声渐渐弱下去,像一朵云飘散了……”故事是虚构的,但我们在现实生活中又似曾见过或听过这样的现象和事实。
微型小说要在极短的篇幅中容纳曲折的故事情节和丰富的生活感受,无异于螺蛳壳里做道场。然而,作者的创作功力也就体现在这里。高明的作者在这样的挑战面前,总是能扬长避短,把自己感受生活、提炼生活、表现生活的能力和技巧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他的《密码与保险》写出了现实生活的尴尬——人有太多的密码。“存折有密码,信用卡有密码,电脑有密码,别墅门锁有密码,保险柜有密码,皮箱有密码,手机有密码,连客厅那台影碟机也锁了密码。”人的脑袋往往被“这些密码象蜘蛛网一样布满”。有一天,他到银行取钱,可是他一时想不起密码,搜尽枯肠也想不起来,钱自然也就取不到。他想打开皮箱,皮箱里好象有点散钱可供急用,可是他无法打开皮箱,因为他突然间把皮箱密码忘了。“这时,他猛然想到哪一天似乎把一些密码信息输入了手机,急忙拿出手机,可是手机在他昨晚接了几个令人不悦的电话之后用密码锁了,他脑子里又是一片空白。他轻叹一声,心想先回家再说。可是,走到家门口,他被大铁门挡在了外面,他把门锁密码也忘了。他就这样呆立在自家门口。”真是“缩龙成寸”,“尺幅千里”,短短两三百字,却一波三折,极尽跌宕起伏之能事,这正是微型小说的巧妙之处。不过,笔者认为末尾“他用密码锁住了许多东西,谁知道有一天连自己也被密码锁住了”一句似乎可以删去。此外,《密码与保险》其实可以分成两篇来写,尽管“密码”与“保险”两者存在着内在的有机联系。
人生被各种数字及密码所缠绕、羁绊,有人把《密码》描绘的生活现象说成是现代社会的“数字化生存”,反映的是人对现代生活的一种无奈,而小说《数字化生存》则反映了现实生活中的一种丑恶现象。关局长为了推迟退休就把出生年份改迟三年,而为了让孙子提前上学就把出生年份改早两年。而这与“数字化生存”风马牛不相及,小说后面写到关局长收到一本叫《数字化生存》的学习材料,“他觉得这书名怪怪的,便拿起来翻了翻,却是一个字也看不明白。关局长把它丢在桌上,起身伸了个懒腰……”这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幽默与讽刺是微型小说的重要特点。这个世界如同一个万花筒,现实生活中有许多光怪陆离的现象,可以成为作家幽默的素材、讽刺的对象。《城标》讲述的故事虽然经作者集中概括了,因此更具典型性,但这样的事例在我们现实生活中可谓是司空见惯。县里的马书记上任,建的城标是“骏马奔腾”,接任的牛书记把城标换成“开荒牛”,后任的龙书记又把城标改成“奔腾的长龙”。再后任的姬书记则把城标改成一个美女形象。从“马标”到“牛标”,再从“牛标”到“龙标”,最后变成“鸡(姬)标”。其实这样的折腾可能还没有结束,“鸡标”后面说不定还有“鸭标”、“鹅标”,这类具有讽刺意味的事实和现象,不是过去时,而是进行时,还在也还会继续发生,小说留给我们许多思考。
微型小说篇幅虽小,但在反映丰富多彩的社会生活和千差万别的人物形象上并非无能为力。从何葆国的这部微型小说集我们可以看到魔方般的现实世界和乱麻般的复杂人性,虽不是史诗式的鸿篇巨制,但许多小小的现实场景、生活画面、精彩镜头连接起来,不就成为一幅现实生活的长卷吗?就以其中的《九死一生》这篇小说来说,反映的社会现象就光怪陆离、多姿多彩,人物性格也鲜明突出、颇具特色,从刘一到刘十,有“俗死”的,有“冤死”的,也有“噎死”的,不一而足,最后是“虽死犹生”,妙趣横生,让人忍俊不禁,给人阅读快感。
如今的生活节奏越来越快,娱乐方式也越来越多,一般人用于阅读的时间也越来越少。现在10万字以上的文学作品已经很少有读者了,人们在有限的阅读时间里更愿意选择篇幅短小者。笔者经常在车站、机场看到有的旅客到售书点匆匆买一本刊登微型小说的刊物,在候车、候机时打发时间,因为人们在几分钟之内就能读完一篇,快速品尝“文化快餐”,得到一种消遣、一种放松、一种愉悦、一种享受。微型小说正迎合了读者的这种阅读需要和审美追求。我们怨不得大众疏离文学,而应该思考文学如何迎合大众,“迎合”在这里并不是一个贬义词。我想,在生活节奏日益加快的当下,何葆国的微型小说一定会拥有众多读者。
(创作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