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老同学!我们毕业将近一年,大家都忙,聚会不多。我呢,毕业之后,就是打工,也算是命运照拂,瞎猫逮了个死耗子,勉强有了自己一个小小的公司。今天,同学们能来赏光,我非常高兴!我呢,只是希望给大家提供一个随便闲聊、轻松交谈的机会,怀念我们的同窗生涯、增进我们的淳朴友谊!——来,为我们的同学友谊,举杯。”
大家同时起立举杯,酒过一巡,金河向几位老同学分别敬酒。
金河先注意到了小赖:“什么时候杀回省城来的?要不是小皮,我还真不知道怎么通知你。”
小赖说自己回到县城,在一家乡镇企业跑业务,长来省城。
金河又与小皮碰杯,
“怎么,还在报社么?最近有什么大作?”
小皮其实不喜欢报社,那儿不好混,拿不出东西,脸上太难看。他调了,转过几个地方。如今又转到保险公司了。“能不能把你的保险业务给老同学来做做啊?”
金河最后来给陈尔东敬酒:
“尔冬,你今天能来,我特别高兴!我给高马丽拍了胸脯的。当初接到班长的请柬,我是爽快应邀前往;我请他,他不会不给这点面子!”
陈尔东拿捏了一个空架子:“那是!金河请客,我不能不来!别的饭局,我天天有,这样的饭局,这么久才有一次么,能不来吗?”
金河与大家都见了面,到另一桌去了。这边,便是小马招呼。
另一个包间里,高马丽招呼大家已经开席。这些棚户区的朋友都尽量换上了像样衣服,显示着对这次活动的重视。
老范与翠兰丈夫装在制服里头,拘束着,模特假人似的。
金河过来与大家另是一番说道:
“我知道,大家都忙,忙着挣钱。来这儿吃饭,你看,还得换衣服,耽搁大伙儿的时间。肯来捧场,我和高马丽都特别高兴!——孩子们呐?怎么没来?”
翠兰先道:“大兄弟,你越会说话啦!白给了一条毯子,又白请我们来吃嘴,你还这么着客气!两个小东西,这场合不能叫他们来!我知道,你待见孩子,我嫌他们乱道,不能惯得他们没样儿!——兄弟呀,两个娃娃吃穿倒是都不缺,总比在村里强!就是没有个地方管束、教育。连个学前班都上不了!”
王瞎子推她了:“翠兰,你也给我留出些功夫来,让我和咱总经理套套近乎!——金河呀!是我劝你挪地方的,怎么样?闹对了吧?他们还都不相信我的水平。和没有文化的人,你就说不成!”
金河便乐:“来,咱们大家一齐敬咱们的文化人一杯!”
王瞎子还推推让让的,老范说他:“平常,嫌我们不敬奉你,正经敬奉你,你是狗肉不上供桌!”
王瞎子心里不乱:“嘿嘿,咱们不能喧宾夺主。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天,是高马丽高经理开业大吉的日子,是金河总经理请客的日子。对他们二位,是婚姻动、财源进、土木兴、人丁盛,是一个大大的吉祥日子!你们看着吧,金河还要发达!高马丽长得什么相?那是帮夫教子的上等相!你们等着看——”
恐怕王瞎子演讲起来没完,高马丽才插空挡住了:“王师傅,听说你想上金河的公司去工作啊?”
王瞎子立即谦恭十倍,给金河满酒、搬椅子。
140
这天,石金河估计了一下形势,该与广东人交火了。
晚上打温小寒的手机,连着几次,无人应答。他随手打开电视,是中国足球;换个频道,是阿拉法特。这叫什么,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直来。
刚刚躺倒,手机响了。
温小寒打来的,什么也不解释,约定明天见面谈。只是明天才能讲地址。很神秘。石金河便不睡了,把小马拟好的合同又细细看一遍。连夜整理改动一回。
接着,石金河又接到苏彩花的电话,告他说,刚接了侯发荣的电话。老板说,吉根茂与温小寒都在泰国要账。
金河心说:这个吉老板,哪有句实话。侯老板也信他?怕是又让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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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小寒把金河邀到自己的办公室来洽谈业务。
昨天不接电话,今天做安排,这里肯定是有人授意。石金河便单刀直入地问:“你们吉老板呢?”
“吉老板在广东。”
金河便笑了:“他已经来了我们省城!估计就在附近什么宾馆里!哈,你们把侯发荣耗在广东,告他说你们在泰国。这会儿你又说吉根茂在广东。你和我来这个弯弯绕干什么?”
温小寒面不改色:“你管他在哪儿?我和你谈生意,我做主。你是不是另有意图,要见吉根茂、追还先前的饲料款?”
金河不让她多心:“那倒不一定。吉根茂是欠着饲料款,但那是遇上了天灾,是一个三角债,具体怎么办,大家见面商量。应该有一个合理的处置办法。一时谈不妥,先暂时搁置,不要影响我们现在的生意!”
温小寒听这样说,先拿出一纸已经准备好的合同。
金河笑了笑,却拿出自己准备的另一纸合同来。
“与我们洽谈饲料供货的客户也相当多!贵公司要和我们做生意,就依照我方起草的这份合同!”
温小寒面露惊讶:“金河,你学成了啊?和老同学来这个?”
金河却强调自己面对的是老谋深算的吉根茂。
温小寒看过金河的合同,觉得条件太苛刻,饲料的价格也太高了。
金河做过市场调查。知道这样的价格吉根茂还是有钱赚的!
“温小寒,条件苛刻,至少说明这不是一个陷阱。我说话算数,不会把你们的货款骗到我的账户上,然后不发货,将这笔款抵偿了你们先前的债务。”
温小寒就这一点,已经向吉根茂作了保证。“我相信我的老同学决不会骗我!但是,这样的价格,我们太难接受了!金河,这里面还有我的利益。吉根茂没有钱赚,我能赚到钱吗?”
金河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拼命赚钱、斤斤计较,是男人的事、商人的事。温小寒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势利?光看你的行头打扮,你在吉根茂手上鼓捣的钱也不少了吧?”金河语气带着调侃,表情分明不屑。
温小寒被刺中要害似的,一下子反应激烈了:“我见钱眼开!我浑身上下沾满了铜臭!我甚至出卖色相、给人充当花瓶!”
这是金河不愿看到的场面:“对不起。我绝对没有谈论你的生活方式的意思!——我们来继续谈这份合同。”
“两个同时溺水的人无法互相救助,这不是你说的?我选择陈尔东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坚决阻拦?我着急工作问题,我昏了头、我瞎了眼,谁提醒我了?谁在悬崖边上拉我一把啦?”温小寒突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悲痛,跑进卫生间抽抽噎噎。
金河只有苦笑的份儿。
温小寒虽然一直没触及那层关系,可她毕竟是石金河的初恋情人。他对她的恨意中就有一分难以忘怀的情分。要不然,这一天,他费心做出的合同不会换成温小寒的合同。
这一点藕断丝连的牵扯纠缠,也许连石金河自己都懵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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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同顺利谈成,温小寒请金河到《红玫瑰》咖啡屋里喝咖啡。
金河对咖啡也喝出味儿来,不再排斥了。只是他对自己在合同上的屈服还是有点说不出的味儿:
“吉根茂选你做他的办事处主任,老家伙真够有眼光!不费吹灰之力,我的合同就换成了你的合同!”
“金河,老同学在中间赚一点劳务费,不要斤斤计较嘛!要不然,当不了大老板的。”
金河笑笑:“不过,货款到位,我们公司才会发货。这一条,我可决不让步!原来发荣饲料由款到发货渐渐变成货到付款,其中也必然有你的因素!小马不肯承认,我什么看不出来?只不过我当时负责的是原料,不便插言罢了。就因为这个,侯发荣吃了大亏喽!”
温小寒不正面作答:“不过,当时吉根茂只是要争取主动,绝没有诈骗的动机!谁能想到有禽流感?财茂公司的货款正好没打出,少受了一些损失而已。”
金河认为她还是替吉根茂讲话!“那是一百万哪,岂止一些而已。你们彻底弄垮了荣发饲料,追逼债务,把侯发荣几乎吓死!温小寒,吉根茂为了赚我们内地的钱、你为了赚吉根茂的钱,上下其手,把发荣公司弄垮,你就一点都不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