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小寒这才更加领会到吉老板的狡猾、阴险!嘴上说的什么市场规则啦、诚信经商啦。都是骗人的鬼话。
100
侯发荣因为生产销售形势大好,老婆怀孕双喜临门,特地设家庭宴会款待金河与小马。
家里这时已经雇了一个中年保姆,给大家炒菜上饭,老板娘前来斟酒。
侯发荣一见,连忙责怪她乱动:“你看你!我还招呼不了他俩?”
小马连忙自己拿过酒瓶。金河也说了几句早生贵子之类的吉祥话。
苏彩花见丈夫又喝上了,责怪道:“说是戒酒哩,拢共戒了三顿!”
侯发荣乐哈哈地说:“怀上儿子了,我还戒他娘的什么酒?——你歇着去吧!我们边喝边聊事儿。”
苏彩花退回卧室,这三人才正式拉开话题。
侯发荣要小马一定严把质量关:“咱的饲料主要供应吉根茂,恐怕过一程,他要压价。质量上,不要让他抓住把柄,咱的价格,坚决不降!另外,无论如何要对方先打货款,咱再发货!可不敢让广东家控制了我们!”
他毕竟是搞企业的出身,知道命脉所在。
小马则担心到时候,生产的饲料压了仓库,吉根茂不打货款。和咱较劲!
侯发荣说:“咱们得想办法了解对手,看吉根茂那头有几家供货商。要是离了我们,他就吃紧,那我们压仓就压仓!和他比比承受力!
――金河,吉根茂那个办事处和你不是校友吗?你看能不能给咱下下工夫,打听点儿什么消息?”
他在温小寒来过之后,就动上这个脑子了。
金河沉吟片刻,说出自己的观点:
“公司利益所在,又是老板吩咐,本来我应该答应试试。不过,恐怕吉根茂那头也要动这种心思,不仅提前给温小寒打了预防针,说不定对方还想从我口里打探什么。我和温小寒,最好不要有业务上的瓜葛。老板,小马负责管销售,我经验不足,原料这块儿就足够我招架的啦!”
侯发荣听出金河是避嫌,也就不再说强调。“不用你专门打探,也许顺便听到点儿什么就可以。”
对金河管的这头,侯老板也还满意。几宗原料,都是货到以后付款。就是希望他价格上尽量再压一压。然后趁着酒兴,对两个部下隆重表了个态:
“好!咱公司赢利不小,彩花又要给我生儿子,我给你俩发奖金!给民工加工资!”
金河趁机说:“老板,我造了个表。苦力工们,这两个月是卖劲,工资加到一千。另外,我是内举不避亲,我兄弟和四福旺,两个领工的,一人另加二百。小苗那后生,满勤快的,工资本来只开一半,是不是也另加这二百,就不要给后生减半了。老板你看行不行?”
侯发荣看透他的心思,却不恼火:“趁我高兴,你给苦力们谋福利啊?不过我答应!明天,你就在食堂宣布一下,给大家鼓鼓劲!你又会说,等于加强政治思想工作,物质刺激加精神鼓励,咱公司来个大飞跃!”
虽说是家庭宴请,可是开成了工作聚餐。
101
温小寒电话请金河来办事处喝茶闲聊。他俩这种关系,就是乍见面觉得有点别扭;大家看开了,面对现实罢了。
经不住几番邀请,石金河应约而至。
温小寒说:“几回请你,请不动啊!同学一场,现在又有工作交往,随便聊聊,不可以吗?”
金河飞快地打量她一眼:“随便不了。你变化的速度太快了,快得让人炫目。我跟不上你的节奏啊!”
温小寒索性自己揭开疮疤:“金河,毕业的当口,我选择了陈尔东,你还是耿耿于怀呀!”
金河脸色更沉重了:“受伤的野兽,我躲在草丛里,已经偷偷舔干了伤口上的血迹。你想揭开疮疤,欣赏品味一番?”
金河话茬不善,温小寒叹口气。
“唉!我也是自作自受。也许,人都不免要为自己的行为寻找理由吧。关于我当初的选择,总想找人诉说几句。我能找谁倾诉呢?我承认,我太现实、我很自私!让你瞧不起。可是,在当时,我的工作没有着落,我的家庭,又急需钱供养,你那会儿又自顾不暇。我真的很恐慌、很无助啊!溺水的人,抓到什么是什么了。”
金河冷笑了:“找人倾诉?你是心底不安!现在呢,要你伤害过的对象来倾听你的诉说吗?”
“既然你承受不了这沉重的话题,我们说点别的?”温小寒让噎得够呛,有些尴尬。
金河不睬,兀自起身扫描办事处的格局。
温小寒知道男人都在看什么:“看什么?里外间、双人床,吉根茂从广东来了,就住在这儿!选择这样的生活方式不可以吗?”
金河当然不能平静地面对昔日的恋人甘当二奶。可他知道这是别人选择生活的权利:“我有什么权利评价别人的生活方式?我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是生活在选择我、我不得不接受。”
温小寒热情地说:“金河,我知道你绝对不甘人下!你将来一定会有大的成功!”
金河心里想刺她一句,但还是忍下了:“谢谢鼓励。但愿我有一天会成功!我石金河也能拥有我自己的办事处!”
温小寒顺着金河的思路:“哎,两家老板做生意,你我恰好分属两家公司,我们不能想办法从里头获得一些什么呀?”
金河目光犀利地看了对方一眼。打住了这个话题。
“侯老板对我不错,我看吉根茂对你也够意思。我们还是各为其主,各自尽责吧!”
温小寒以自己人的口吻劝他:“金河,照你这样的性格好像不宜经商吧?要生存、要发展,你还想当大老板,尽职尽责、按部就班,恐怕永远不能成功。”
金河却坚毅地说:“我还就不相信这个。诚实、诚信,永远不会成功?成功,就一定得以人格贬值为代价?如果真是这样,那,太可怕了!”
温小寒见话不投机,转身从酒柜里拿出红酒、高脚杯:
“选择都是痛苦的,咱们不说这些了。――喝点红酒?”
金河看看表:“不好意思,我不能陪你聊天了。另外还有点事儿,我得走啦!”
温小寒意兴阑珊:“又去那个《又一村》?你的终身,就那么定了?”
金河火了:“我的终身我来操心,好不好?——告辞了。”
温小寒到底是“曾经沧海”,金河这般发火动怒,她还能做到笑脸相送,请他常来。
102
金河当然是来见高马丽。
自从她妈妈来过,金河当了一次女婿的角色,他与高马丽之间的芥蒂也就解除了,两人又正常交往起来。
得知石金河今天要来,高马丽也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因为肚里有个小生命不平静。
小妹可以说是第一个知道高姐怀孕的,她给高姐出了许多主意与点子。高马丽的妈妈也看出了这事,才追问他们婚期的,却给她支吾过去了。小妹对这一点,很不满意。对妈妈什么不能说呢,也许妈妈在的时候,把话挑明,可以促使他们尽早结婚呢。
小妹年龄不大,思维做派倒像是高马丽的保护人。帮她分析、为她壮胆,主张两人的事就应当两个人承担,凭什么要独自担惊受怕?一定要给石金河讲在明处!高马丽似乎也被说服了。
可是也不知怎么回事,真正与石金河到了一块儿,高马丽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两人在马路人行道上,走着聊着。
金河在与高马丽母亲会面的时候,答应帮助高马丽的哥哥成家,此时且当一个话题:
“我和你妈说的话是真的。只要我有能力,我一定会和你一道,共同帮助你哥哥!”
高马丽沉默着。
金河也知道,《又一村》毕竟是个小面食店,维持得住就不错了;自己也是赚几个打工的工资,他是真的为缺钱发愁,“咱们怎么才能有了钱呢?”
高马丽依然沉默。
见高马丽还是沉默着,金河又说:“小丽,等我有了钱,我首先要买房子。将来,我不能总住办公楼、你也不能老是这么租房串房檐啊!然后,我一定给你买一条金项链!真的金项链!”
高马丽再也不好沉默下去:“金河,对不起。我不知怎么了,最近一段,情绪特别低落。”
金河开玩笑地说:“恐怕就是这条假项链作怪!来,我们摘了它!”
他伸手去摘项链,高马丽几乎本能地向后一挣。女人身体的这种本能反应让金河猝不及防,那条镀金项链竟然“嘣”地扯断。
约会见面一场,高马丽到底也没说出自己已经怀孕的事。
高马丽回到住处,小妹还在等她,等着听她与金河交锋的结果。
她刚一坐下,小妹就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说的怎么样?他怎么想的?”
高马丽勉强笑了笑:“咱们预先想好的那些话,一到和他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都说不出来啦!”
小妹连叫完了完了!“苦口婆心和你说了半天,预谋策划、背诵台词,全是白费!他什么时候喝醉了,想和你上床了,就来,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你上辈子欠下他的啦?”
高马丽反倒替他辩护起来,“他不是那样的人,他还住办公室,没有房子,不能结婚。我也不能不替他想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