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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明月一轮人独立

夜更深。

龙飞继续西行,飞马奔驰在山路上。

山路寂静,偶然一声狼嚎,凄厉已极,动魄惊心。

越西,道路便越偏僻,非独不见屋子,甚至完全就不像人居住的地方。

拿那条路来说,根本就不像是一条路。

龙飞再一次将那张羊皮地图取出来抖开,他实在怀疑自己看错,走进了另外一条路。

夜空是那么清朗,月光是那么明亮,龙飞还点着了火折子。

火光月光下,龙飞看得很清楚,事实并没有走错路。

那张羊皮绘画得也非常详细,那里有一片树林,那里有一个山坳,一一都标明。

——这路是走对了,恁地就是如此荒凉,一路走来,一户人家也都没有。

——这图若是没有错误,杜家庄倘若真的建筑在这种地方,只怕就大成问题了。

——这个杜家庄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地方?

龙飞不由生起了这个念头,却没有将坐骑缓下来。

那匹马无疑神骏,龙飞的骑术也无疑登峰造极,坐在马背上,稳如泰山。

他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将着皮地图抖开细看,居然还能够兼顾公孙白。

公孙白这时候已经完全陷入昏迷状态,火光下,脸庞显然变得更紫了。

龙飞看在眼内,收起羊皮地图,连随伸手摸了一下公孙白的脸庞。

触手冰冷,彷佛冰封过一样。

龙飞由心一寒。

——阎王针果真如此厉害?

他不觉反掌击在马臀上。

那匹马负痛一声悲嘶,速度似乎又快了一些,龙飞却知道事实没有,也知道那匹马事实已快到不能够再快了。

他本来是一个惜马之人,可是公孙白的性命现在却操在他手里。

只有一个时辰,现在已过了一半,他必须在这半个时辰之内赶到杜家庄,找到那个叫做翡翠的女孩子。

倘若是翡翠束手无策,迫不得已,就惟有将公孙白交给毒阎罗的人。

他不知道水晶人的秘密对公孙白到底重要到什么地步,但从公孙白的言谈听来,却听出公孙白大大宁可死,也不肯将水晶人的秘密说出来的意思。

然而在真的面临生死关头的时候,公孙白是否仍然会继续坚持下去?他可也不敢肯定。

公孙白与他到底向无来往,只是昔年在黄鹤楼见过一面,打过招呼。

这个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实在不大清楚。

不过,公孙世家向以侠义为重,公孙白有河北小孟尝之称,他都是知道的。

但既是侠义中人,怎会与水晶人这种杀手拉上关系,又何以宁死也要维护水晶人?

龙飞虽然觉得很奇怪,对于公孙白,仍然没有任何的恶感。

世间的事情往往,就是那么的巧合,也许水晶人曾经救过公孙白的性命,也许水晶人本来就是公孙白最好的朋友,也许……

每一种可能都可能成为事实。

至于水晶人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么邪恶?龙飞亦不能肯定,因为他从来没有遇上过那个水晶人,他所认识的朋友,也没有一个亲眼目睹。

传说毕竟是传说。

江湖上侠义中人日渐凋零,好像公孙白这样的一个青年人,龙飞实在希望他能好好的活下去。

他也是一个青年人,对于青年人当然也特别容易发生好感。

可惜他对于药物所知不多,尤其是阎王针之上所淬的那种剧毒,他自然束手无策。

在目前,他只有尽自己的能力,去抢救公孙白的性命。

毒阎罗所说的若是事实,那么他更就非赶快不可的了。

黑夜中赶路,本来就比较白天缓慢一些,而且,亦容易出错。

一出错,公孙白的性命就大成问题的了。

所以他不得不多走一段路,拿出那卷羊皮地图来看看。

一路上,他总觉得往每隔相当距离,就有人隐藏暗中监视。

有一次,他甚至已见到两个人。

那两个人虽然身穿黑衣,又藏在乱石影中,但因为行动不大小心,仍然被龙飞看见。

龙飞并没有理会他们。

他肯定那两人必定是毒阎罗的手下,对于毒阎罗的说话他并不怀疑。

——这一次毒阎罗必然已出动很多人,散布在周围留意我们的去向。

——怎样才能够摆脱他们?

龙飞始终想不出一个妥善的办法。

以他的武功经验,绝对可以将那些人找出来,一一的制服。

但是他这样做,是必会浪费很多的时间。

在目前来说,他们怎能再浪费任何的时间?

——也罢,就让毒阎罗找下去,万一翡翠解不了毒阎罗之上的毒药,仍可以立即找到毒阎罗。

对于公孙白的说话龙飞也并不怀疑。

可是他却不能不考虑到一样可能,那就是翡翠可能已外出。

翡翠若是在,又能够解去毒阎罗之上的毒药,毒阎罗找来又将会如何?

关于这一个问题,龙飞亦已经考虑清楚。

惟一战而已!

到时候,他亦已完全可以放心与毒阎罗一战。

毒阎罗这个人龙飞也早就有意一战的了。

因为他到底也是一个侠客。

前行再半里,道路仍然是那么偏僻。

这半里龙飞没有再拿出地图来看,道路就只是一条,并没有岔开。

半里后,道路便被无数的巨石截断。

龙飞将马停在巨石之前。

在他的眼前,尽是奇形怪状的岩石,一块紧靠着一块,俨然一道石屏风。

那道石屏风左右伸展开去,一望无尽,也不知有多宽阔。

龙飞却反而吁了一口气,然后从怀中取出那张着皮地图。

巨石名符其实是巨石,有些竟然高达七八丈。

龙飞有生以来,还没有见过一个这样奇怪的地方。

那简直就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石山突然四分五裂,四方八面缓缓的倾下来,形成这样的一个地方。

巨石硕大的影子投在地上,有好几丈长,龙飞他们当然就置身石影之中。

他连随又取出火折子点亮,借着火光,细看了那张地图一遍。

这一遍他显然看得很细心,到他将地图收回怀中,目光就落在石屏风之上。

也只是片刻,他将坐骑勒转,向左面奔去。

左面是一个杂木林子,与石屏风之间有约莫半丈的一段距离。

那也未尝不可以说是一条路。

龙飞策马沿着这条路走去,他似只是随随便便走着,事实暗中一直在计算。

以一般脚步的距离来计算。

九九八十一步之后,他又将马勒住。

左面仍然是树林,右面也仍然是巨大的岩石。

龙飞‘刷’地翻身下马,走到岩石面前,伸手按在其中一块突出的岩石之上。

那块岩石约莫有三丈高下,表面凸凹不平,与其它并无分别。

但是龙飞那只手一按下,那块岩石突然一阵‘轧轧’声响,丁方约莫一丈的一块石壁突然缓缓后移,在那块岩石之上,立时出现了一个洞口。

龙飞看在眼内,一些也不惊奇,因为这一切都已经记载在那块羊皮地图之上。

根据记载,那就是进入这道石屏风惟一的门户。

龙飞方待牵马走进去,一声凄厉已极的惨叫声就划空传来。

紧接又一声惨叫,再一声蓬然巨响,都是发自杂木林子内。

龙飞几乎立即确定了方向,心念一转,身形飞燕般掠起,射入杂木林子,直扑惨叫声的来处。

人在半空,剑已出鞘!

他右手拔剑,左手却没有扣向那些金环,反而伸入腰带,取出火折子,‘嚓’的又点亮

火光迅速驱散了黑暗,龙飞目光及处,看见了两个人。

那两个人一身黑衣,一个中年,一个才不过十八九,都是腰挂长刀。

他们的长刀却没有出鞘,毫无疑问,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死亡已经迫近。

到他们知道的时候,已显然几乎立即死亡!

这一点从他们面上的表情已可以看得出。

他们都不是伏尸地上,那个中年人的身子一半陷进一株老树的树干中,胸膛塌下了一大片,彷佛被一样坚硬的东西猛撞在胸膛之上,撞碎了那部份的肋骨,再将他撞进那株老树的树干内。

那株老树的树干已经迸裂,中年人的尸身紧紧嵌在树干内,也所以没有倒下来。

这一撞的力道已足以致命。

这凌厉的一击到底来自什么人?

龙飞虽然不知道,心头已不由自主一凛。

毫无疑问,那必然是一个高手,也只有高手才能够在黑暗之中发出那么准确致命的一击

那个青年人也不是伏尸地面,是拦腰挂在一条树枝之上。

那条树枝距离地面怎也有一丈高下,青年人的尸体挂在那里,犹自缓缓的晃动。

他仰天挂在那里,那个身子差不多对折在一起,看情形,腰脊也折断。

龙飞目光先后在那两具尸体之上一停,转向旁边的一丛矮树。

一团惨绿色的光芒实时在那丛矮树之后亮起来。

那是一盏长圆的灯笼,糊纸惨绿色,灯光所以变得惨丝。

灯笼甫出现,一个人就从矮树丛中冒出来,那只灯笼也就是握在那个人的手中。

是一个老人,须发俱白,但在灯光之下,也变成了惨绿色,骤看下,有如地狱出来的恶鬼。

老人的相貌事实长得非常凶恶,再加上一头散发怒狮一样倒竖,一面的凶光杀气,彷佛随时都准备杀人也似,只看他副模样,便已经令人不寒而栗的。

龙飞还是第一次遇上一个神态相貌这样凶恶的人,却只是一怔,道:‘这位老人家……

龙飞道:‘老人家……’

老人又截道:‘你叫我杜恶。’

龙飞一怔,道:‘好的。’

杜恶接道:‘你是一个很幸运的人。’

龙飞又一怔,道:‘哦?’

杜恶道:‘我看见你的时候,你正好在看那张羊皮地图。’

龙飞道:‘那张地图是一件信物。’

杜恶道:‘所以我没有出手。’

龙飞道:‘当时我是在那里?’

杜恶道:‘三里之内,任何人踏进这周围三里之内,若不是他们死,就是我死亡了。’他狠狠的盯着龙飞,接道:‘持有杜家庄的信物的人当然例外。’

龙飞目光转向那两具尸体,道:‘他们也许都……’

杜恶道:‘那种地图就只有一张在外仍未收回。’

龙飞道:‘不怕是假的?’

杜恶冷笑道:‘那么到你进入杜家庄,将地图交还我家老爷的时候,就是你死亡的时候。’一顿又说道:‘现在无论那是真也好,假也好,只要知道你是拿着地图进来,我都会让你进去。’

龙飞目光又转向那两具尸体,道:‘阁下好深厚的内功!好狠辣的心肠!’

杜恶冷冷的说道:‘若不是这样,死的就不是他们,是我了!’说着他将横枝上挂着的那具尸体的右足踝一把抓住拉下,搁在自己的肩膀之上,然后横移三步,来到嵌入树干的那具尸体之前,一把抓住他的胸襟一拉。

‘勒’一下听来令人牙龈发酸的异响,那具尸体被他硬硬的拉了出来,却留下一大片皮肉连带衣服黏在树干之上。

龙飞只看得毛骨悚然,一皱眉头道:‘这两个人也许是……’

杜恶冷截道:‘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龙飞道:‘相信是毒阎罗的手下。’

杜恶道:‘毒阎罗的手下都不是好人,但无论是善是恶,只要他们闯入禁地,我就得将他们杀掉。’

龙飞忽然问道:‘你杀了他们多少人?’

杜恶道:‘十四个。’他盯着龙飞接道:‘看来毒阎罗对你倒是关心得很,据说在周围百里,每一条通路上都有他的人在留意着你的行踪。’

龙飞道:‘消息也真快。’

杜恶道:‘飞鸽传讯,如何不快。’

龙飞微喟道:‘黑夜之中他竟然还能够利用飞鸽传讯,实在不简单。’

杜恶冷笑道:‘这算得了什么,比起我家主人来,这简单就是小孩子的玩意。’

龙飞道:‘哦?’

杜恶道:‘你既然有机会进入杜家庄,总会有机会见识我家主人的神通的。’

龙飞道:‘你家主人到底是……’

杜恶倏的截口道:‘一个人好奇心太重,绝不是一件好事。’他面容一沉,郑重的接道:‘这句话朋友你最好就放在心上,尤其在进入杜家庄之后。’

龙飞道:‘我已经放在心上了。’

杜恶面上第一次露出笑容,道:‘你是一个聪明人。’

龙飞道:‘可惜聪明人有时也会做胡涂事。’

杜恶笑容一敛,道:‘能够不做当然还是不做的好。’

龙飞转问道:‘你杀了毒阎罗十四个手下,未必就能够阻止毒阎罗找到杜家庄。’

杜恶道:‘我杀他那些手下,只因为他们闯入杜家庄的禁地,他们与你都是在这附近失踪,毒阎罗当然会找到去。’

龙飞道:‘抱歉给你们增加这些麻烦,我本来可以一路小心行踪,但哪些一来,我那个朋友的性命就成问题了。’

杜恶道:‘你当然就是为了救他的命才到来杜家庄。’

龙飞并不否认。

杜恶淡然一笑,接道:‘无论他受了多重的伤,只要你送他到来杜家庄,只要他还有气,你都可以绝对放心,他绝对死不了。’

龙飞道:‘我那位朋友也是这样说。’

杜恶道:‘他当然清楚得很,那张地图本来就属于他的,他叫做公孙白,是不是?’

龙飞道:‘是。’

杜恶道:‘他总算来了。’

龙飞试探道:‘你以前曾见过他?’

杜恶没有回答,自顾道:‘我们流传在外面惟一的地图就是在他手中,也就是因为这张地图,这个地方始终不能够完全封闭,现在可好了。’

龙飞道:‘他本来是不想来到的。’

杜恶道:‘可惜他中了阎王针,要活下去除非他接受毒阎罗的条件,否则就必须来此一趟。’顿一顿,又道:‘好像他这个年纪的人,对于生命当然很留恋,他既不肯跟毒阎罗谈条件,就只有这条路可走了。’

龙飞奇怪道:‘你知道的事情倒不少。’

杜恶道:‘我杀第一个毒阎罗的手下的时候已经问清楚。’他冷笑一声,接道:‘千古艰难惟一死,无论是好人抑或坏人,在生死关头,大都会变得比较软弱,可惜他虽然说了出来,还是一样要死的。’

龙飞无言。

杜恶转过话题,道:‘现在你可以进去了。’

龙飞道:‘进入那道石门之后,是否依照地图上的指示继续前行?’

杜恶道:‘否则要那张地图何用?’

说完这句话,他就移动脚步向林外走去。

那两具尸体在他来说,彷佛没有存在的一样,那盏惨绿色的灯笼他仍然握在手中。

惨绿色的灯光下,鲜血也彷佛变成了惨绿色。

鲜血从那具后背绽裂的尸体上渗出,滴下湿透杜恶的衣衫,他却是若无其事。

这其实他大可以避免,也不知他是并不在乎,抑或是喜欢浴在鲜血当中。

他脚步移动得看来相当快,既快且轻盈,幽灵般眨眼去远。

那盏惨绿色的灯笼就像是鬼灯一样穿插在树木丛间,也消失在其间。

龙飞目送杜恶远去,一面移步走向林外。

那匹马仍然在林外石壁那道暗门之前,公孙白也仍然伏在马鞍上。

他双目紧闭,嘴唇发白触手冰雪般寒冷,气息更弱如游丝。

龙飞那里还敢再怠慢,牵马急走入暗门之内。

这暗门之内,到底是怎样的地方,他并不知道,但直觉,是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如果有危险,好像他这种高手,应该会有所感觉。

这当然是指人为的,譬如有人埋伏暗算之类。

因为他武功纵然怎样高强,耳目又怎样灵敏,到底只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神。

他既不能够预知未来,也没有逢凶化吉的本领。

只不过他比起一般人,感觉无疑是灵敏一些。

暗门后又是一面石壁,右边也是,左边却有一条甬道向前伸展。

龙飞毫不犹豫,牵马向左边甬道走去。

甬道夹在两道石壁之间,由下望上去,仍可以看见星光闪灿的夜空与及照在石壁上苍白凄凉的月光。

前行不到三丈,是一个弯角,转过了这个弯角,又是一条甬道,也是三四丈的长远而已

龙飞顺着甬道向前行,左一转,右一折,也不知转了几个弯角。

他的耐性一向很不错,但因为牵挂公孙白的伤势,这样子转来折去,不免有些儿焦急。

——难道没有一条比较直接的道路。

——这若是一个迷阵如何是好?

他思潮起伏,正准备再拿出那张羊皮地图来看看,又转过一个弯角。

一道光立时射在他的面上。

是月光。

转过这一个弯角,竟然就已经出了甬道。

在他的前面不远,是一座小石山,那座小石山的正面笔直如削,约莫有三丈高下。

月光这时候已经开始西沉,那座石山背西向东,笔直如削的一面完全在暗影中。

可是龙飞仍然看见那之上的三个字。

——杜家庄!

那也不知涂上了什么,黑暗中闪动着惨绿色的光芒,骤看来竟然好像不住在移动,令人有将会破壁而出的感觉。

笔划又是那么的有力,刀一般,剑一样,龙飞目光一落的剎那,忽然感觉到一股杀气!

石壁上那三个字好说不到,但笔划之间,竟然有杀气存在,这却就不简单了。

——这些字绝不简单,写下这些字的人更不简单!

龙飞此念方动,眼前忽然一暗。

并不是月亮突然下沉,只是石山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从龙飞站立的地方望上去,月亮正压在石山之顶,那个人正出现在月亮正中。

是一个女人。

她背着月亮,面向着龙飞这边,浴着月亮,全身的轮廓是显得那么鲜明,但细看之下却又那么迷蒙。

在她的身上彷佛有一蓬光散发出来。

那就像荧光一样。

但,却又似并不是一蓬光,而乃是一对蝉翼也似,接近透明的翅膀,因为月光的照耀,虽有形,却又似无形。

她出现得那么的突然,简直就像是从月中飞出来。

龙飞实在看不清楚她的面貌,却已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美丽。

明月一轮,佳人独立。

今夕何夕?

非独今夕何夕,此时何时,此地何地,那剎那龙飞彷佛都已经忘却。

有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那么美丽的形像,那种美丽已简直并不是人间所有。

难道那个女人竟然是来自传说中的月殿?

那个女人长发披肩,夜风中轻烟般飘飞,是那么的柔和,那么的动人。

她混身的线条更就是柔和动人之极。

她好像已看见龙飞,在望着龙飞,又好像并不是,缓缓的转过半身,忽然跪下来。

龙飞看不见她的容貌,当然更就看不见她的神情,可是那剎那,他忽然生出了一种她正在流泪的感觉。

那剎那,他竟然又生出了一种,已为之心碎的感觉。

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不寐立中宵?

龙飞呆了好一会才牵马走过去。

‘的得’的蹄声,敲碎了深夜的静寂。

那个女人始终跪在明月中,一动也不动,彷佛并没有发觉龙飞走近身来。

到龙飞走到石壁之下,她仍然无动于中。

龙飞收住了脚步,拉住了坐骑,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个女人。

他听到了哭泣的声音。

那个女人真的在哭泣,声音是那么低沉,是那么凄凉。

龙飞那种心碎的感觉又来了。

好像他这样的一个江湖人,心肠竟然变得这样的脆弱,就连他自己,也奇怪。

他到底忍不住,开口道:‘姑娘!’

那个女人一些都没有显得意外,应声缓缓将头转过来,目注着龙飞。

她的眼瞳是那么晶莹,面颊上挂着两行珠泪。

——为什么她这样伤心?

龙飞忽然有一股冲动,想走上去替她将泪珠抹干。

那个女人实时幽幽道:‘你叫我?’

幽幽的语声,彷佛就来自天外。

龙飞道:‘是。’

这时候他总算看清楚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的容貌非常美丽,但不知怎的,他越看就越觉得,那种美丽不是人间所有。

他跟着竟然又有一种感觉,感觉自己根本就仍然没有看清楚那个女人。

这种感觉一生出,在他的眼中,那个女人的容貌又迷蒙了起来。

那个女人这时候又问道:‘为什么你叫我?’

龙飞怔在那里,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才是好。

那个女人的眼泪忽然又流下。

龙飞总算找到了一个话题,道:‘姑娘,为什么你这样的伤心?’

那个女人道:‘我伤心?’

龙飞道:‘若不是伤心,何以独个儿在这里流泪?’

那个女人道:‘我流泪,当然就是伤心了。’

龙飞又问道:‘为什么?’

那个女人道:‘你不知道吗?’

龙飞一怔道:‘我?’

那个女人叹了一口气,道:‘你来了,我怎能不伤心呢?’

龙飞又是一怔,道:‘姑娘,你认识我?’

那个女人道:‘认识又怎样?不认识又怎样?’

龙飞怔住在那里,思想却迅速的动起来。

他始终想不出在那里见过那个女人。

若是不认识,又怎会这样说话?

那个女人看着他,缓缓的接道:‘你不来,这里是很太平的,你一来,就不再太平了。’

龙飞道:‘哦?’

那个女人道:‘你难道没有发觉,已经将灾祸带来这里?’

龙飞心念一动,道:‘姑娘是说我引来了那个毒阎罗?’

那个女人没有回答,转过脸,目注那一轮明月,道:‘你看这月亮多么美丽,这月色多么皎洁!’

龙飞道:‘嗯。’

那个女人道:‘却只是今夜了,过了今夜,这月色,这月亮,都不会再这样皎洁,再这样美丽。’

龙飞听得实在奇怪之极,道:‘又是什么原因?’

那个女人道:‘因为都已被鲜血染红。’

龙飞道:‘姑娘,恕我不明白。’

那个女人道:‘到时候总会明白。’

她仍然目注那一轮明月,接道:‘不过,血淋淋的明月,亦未尝不美丽,可惜这里到时候已没有人能够欣赏得到了。’

龙飞苦笑,只有苦笑。

那个女人忽然漫声轻吟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幽幽的语声,是那么伤感,诗句又是那么的凄凉。

龙飞只听得心头一阵怆然。

那个女人忽然将头转过来,道:‘这首诗你有没有印象?’

龙飞颔首,道:‘这是张九龄的望月怀远。’

那个女人又问道:‘你可知,是什么意思?’

龙飞道:‘我知的。’他微喟一声,接道:‘长夜寂寥,只有明月千里普照,天涯相共,也就只此千里月色,别情萦心,如何能够安寝入睡?’

那个女人道:

‘你真的知道。’

龙飞道:‘灭烛因月光之盛,露滋则因人已在户外,伫立中宵多时,姑娘——’一顿他才道:‘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不寐立中宵?’

那个女人并没有回答,叹了一口气,道:‘我也该回去了。’

她说着缓缓站起身子,双手忽然一掬,转向龙飞道:‘我送你一捧月光好不?’

龙飞不觉伸出一双手去接。

那个女人的面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笑得是那么的凄凉。

然后她飘然后退,幽灵般消失。

龙飞呆然目送她消失,心头忽亦感觉凄凉之极。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谁是深闺梦里人?

龙飞微喟中举步,牵马前行。

他现在才醒起还没有问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是这里什么人。

他很想追上去一问,但到底还是打消这个念头。

有缘总有再见一日。

若是无缘,问名何用?

明月已西斜。

石山旁边那一个杂木林已照不到月光,林子内一片黑暗。

杜恶扛着尸体,提着灯笼,仍然走在杂林子内。

那个杂木林子也算大的了,树叶虽然不怎样浓密,足以遮蔽天空,若是仰首向上望,目力差一点的人,就只见一片黑漆而已。

杜恶并没有抬头上望,只是幽灵一样的移前。

他移动得是那么迅速。

灯光不住在晃动,惨绿色的灯光就像是鬼火一般,闪烁着向前飘去,再转几个弯,前面逐渐光亮了起来。

迷蒙的光芒,也不知来自何处。

灯光这时候却逐渐变得迷蒙,却不是因为那光芒影响。

林子的这一边赫然就笼罩在迷蒙雾气之中,杜恶也就是走在雾气之内,非独灯笼,就是他整个人也已被雾气包裹。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杜恶带着尸体走来这里到底干什么了?

又转一个弯,一轮明月突然出现在杜恶面前。

这一个弯转过,已经到了林子的出口,对面仍然是石山,却崩了一个大缺口。

明月一轮就出现在这个缺口中。

这个缺口可以说也是杜家庄的另一个进口,然而要从这个进口进去,却是没有那么容易

在缺口与林子之间是一个天堑,悬崖峭壁,下临无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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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一个从出生就极为不平凡的人,随着一声响彻云霄的霹雳雷声而诞生了的他,就注定了他的一生是一个另类的传奇。他从小时候就记忆力超群,天赋异禀,从他的出生到走向辉煌和成功,经历了诸多坎坷和不平,并且每次遇到挫折和困境总得贵人相助,使其逐渐走向人生的巅峰。他的大喜大悲,感天动地,他的大起大落,曲折离奇。这就是他——一个人演绎的传奇!
  • 我的王妃么么哒

    我的王妃么么哒

    她,被废了的王妃被封为将军王,成为了大凉史上唯一的女王爷,误打误撞遇见了“她”,邻国公主,她居然被“她”求婚了?!好吧,那就娶回来当王妃好了。离开皇帝的她异性缘好到没话说,出去打个仗,不仅收复了疆土,还带回来个蛮王,这蛮王要求臣服大凉还求皇帝许婚。这可不能乱来,“王妃”的醋意可是不小的!这年头,王爷可是越来越难当啦!
  • 21世纪的中日关系

    21世纪的中日关系

    在政治与安全安正策思路上,目前日本各界精英中主张通过强化日美同盟来防范中国的观点依然居多,但强调与东亚各国关系特别是对华关系的重要性、提倡平衡对美关系和对华关系的呼声日渐高涨。在经济政策思路上,日本各界精英既对蓬勃发展的中国市场十分向往,同时又十分担心日本经济可能在今后与中国经济的竞争中一败涂地。从总体上看,现阶段日本的中国研究尚存在着方法落后、观念陈旧、举棋不定、犹豫观望的弊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