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断魂枪
七月初九。
夜未深。
石破山冷然坐在家门前面的一张竹椅上,一双眼睛似开还闭,就像是一头欲醒未醒的睡狮。
他头发蓬松,虹髯如戟,衣衫肮脏而破旧,一身汗臭,丈外可闻。
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向来不修边幅。
他魁梧的身子已塞满了那张椅子,一双手平搁在左右椅把之上。
那双手肌肉朻结,指掌生满了老茧,看来是那么的结实有力。
但除非知道他的底细,否则只怕很难会相信他是一个武林高手。
他看来事实不像,倒像是一个农夫。
在他的后面,是一间典型农家小屋,也就是他唯一的家,一年之中,他最多只有一个月留在这个家之内,其余的时间,都是在江湖上闯荡。
一离开这个家,他简直就像变了另外一个人。
他会穿最华丽的衣服,上最高贵的馆子,玩最泼辣的女人,骑最烈的马,闯最大的强盗窝,杀最凶悍的强盗。
他曾经浴血恶战一昼夜,将两河最出名的连云寨十二个寨主一一刺杀枪下,尽逐连云寨所有喽啰,然后将连云寨历年劫夺得来的财物,分载在十二辆大马车之上,运出这连云寨。
跟着他开始花钱。
整整花了四个月,他才将那笔财物花光。
于是他变得更有名,然而他却在那个时候回去他建在山中那间小屋。
也许他实在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也许在那个时候他实在已再无钱可花。
有人说他是一个侠客,亦有人说他是一个疯子。
他并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只是做他自己喜欢的事。
像这样一个人,仇家当然不会少。
想杀他的人很多,敢杀他的人也不少,但敢杀而又有本领杀他的人,到现在仍然没有。
那些敢杀他的人,来杀他的人,都已一一伏尸在他那双断魂枪之下。
那双断魂枪现在正左右插在他椅旁,他伸手可及的地方,枪杆深嵌在泥土之内。
每当他这样做,就表示他准备与人动手。
他实在不希望将血腥味带到来山居这个宁谧的地方,只是他今夜,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现在他正准备杀人,也准备被人杀。
他从来都不相信有人能够杀死自己,可是今夜敌人未到,他这份信心已经在动摇!
因为他已经知道,今夜来杀他的不是一个普通人,是一个——
水晶人!
今夜的风并不急,温柔得就像是情人的手,却已经足以吹动枪锋下的红缨。
屋前的空地上斜插着两支丈多两丈长的竹竿。
竿顶各悬着一个白纸灯笼,灯火已燃亮。
灯光下,红缨红得有如鲜血般,也不知本来就是那种颜色还是被鲜血染成那样。
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灯火凄迷,周围看来是那么平静。
天上有星,山中无雾。
忽然有雾。
一丝丝一缕缕的白雾不知何处吹来,幽然飘浮在苍白的灯光中。
石破山若无所觉,一双眼仍然欲开还阖。
雾更浓,冷雾中攸然多了一点碧绿色的光芒。
——萤火!
一只萤火虫幽然飞舞在冷雾中。
从何处飞来,欲飞往何处?
石破山还是若无所觉。
萤火一点点增加,不过片刻,已增加至数百点。
石破山终于张大双眼,满眼的疑惑之色,忽然嘟喃道:‘奇怪?怎么突然飞来这么多的萤火虫?’
话口未完,他眼旁倏的瞥见了一团绿光,侧首一望,不由怔在那里。
在他身后那间小屋的屋顶上,千万只萤火虫结集在一起,在半空聚成了一盏碧绿色,鬼火一样的萤灯。
萤灯下,屋脊上,幽然坐着个淡青衣裳的女人。
那个女人的衣裳在萤灯下散发出一蓬迷蒙的光芒,迎向萤灯的部份更就淡青转成碧绿。
她正在轻舒右手,细理云鬓,一副弱不禁风,娇慵无力的样子。
石破山看在眼内,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已经看清楚那个女人的一双手与面庞有异常人,简直就像罩上一层透明的水晶。
——这个人倒也奇怪。
石破山虽则奇怪,仍然能够压抑住内心那份好奇心,并没有开口发问。
那个女人也没有理会他,自顾整理那被风吹乱的头发。
屋脊上的风无疑大一点,虽理还乱。
那个女人似乎也觉察到,终于停下双手,聚结在她头上半空的萤灯几乎同时爆开,千万只萤火虫蛛网般四散。
石破山几曾见过这般奇异景像,当场目定口呆。
那个女人旋即抓住了几只萤火虫,送进口内。
萤火立时变得更凄迷,那几只萤火虫也就在那个女人面部的皮肤内飞舞!
荧光不住的移动,那个女人面庞的皮肤彷佛已经水晶一样通透,鬼火般发出一蓬青白而晶莹光芒。
蔚蓝的夜空衬托之下,她完全就不像一个人,那张脸蒙眬中看来有如一颗高贵的宝石。
一颗被裹在薄纱之中的宝石。
却更像一盏被放在雾中的水晶灯。
她整个身子这时候都已被裹在如绿白雾之中。
石破山都看在眼内,由心寒了出来。
在江湖上,若说到胆子之大,他就是认了第一相信也不会有很多人反对。
事实他的所作所为,有时候的确像吃了老虎心,狮子肝,胆包着身一样。
但现在他竟然不由得心寒,这简直就是他有意识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他知道坐在屋脊上那个女人必定就是要杀他的那个水晶人。
可是他虽然知道那个水晶人并不是一个普通人,却怎也想不到竟然是如此的妖异。
他不觉已站起身子。
那张竹椅几乎同时片片碎裂,那剎那之间,他体内的真气有如脱缰野马一般流窜,一个身子已好比铁打的一样。
除了断魂枪之外,他还兼练十三太保,铁布衫之类的横练功夫。
他并非有意示威,只是那剎那之间,不觉运起了真气,好好的一张竹椅子便被他震碎。
然后他转过半身,瞪着水晶,问道:‘你就是水晶人?’
宏亮的语声,霹雳般的震动。
水晶听得说,不由得一怔。
向来就只有她令对方惊讶,可是现在对方一开口,却竟就说出她水晶人的身份,这在她,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她仍然点头。
石破山接道:‘是“千里追风”丘独行重金请你来杀我?’
水晶奇怪道:‘你都知道了?’
石破山道:‘我而且知道七月初七你杀了铁扇苏伯玉,初八杀了绵掌魏长春。’
水晶冷笑道:‘你知道的事情倒不少。’
语声明显的带着强烈的惊讶,石破山知道之多,无疑是大出她的意料之外。
石破山也没有要她伤脑筋,连随说出了其中秘密,道:‘这都是丘独行告诉我!’
水晶一怔道:‘哦?’
石破山道:‘丘独行虽然只得一条右脚,但轻功之高强,绝不在任何一个以轻功成名的武林高手之下,所以早就已博得一个“千里追风”的外号。’
一顿才接道:‘可是自从被我以枪挑断了他惟一那条脚的主筋之后,莫说千里,一里的风也都追不到了。’
水晶道:‘又为了什么?’
石破山道:‘他名虽大侠,事实却是一个巨盗,我平生最痛恨的就是这种小人,何况他又是在做案的时候撞上我。’
水晶道:‘你应该当场将他刺杀才是。’
石破山道:‘我看他平日并没有滥杀无辜,所以也没有存心取他性命,再说他虽被我挑断右脚,仍然能够夺马及时逃出去!’
水晶道:‘你若是有意追杀,相信他还是逃不了的。’
石破山道:‘不错。’
水晶道:‘如此又何致于有今夜?’
石破山道:‘石某做事向来都不会后悔。’
水晶道:‘好。’一顿接道:‘丘独行想必知道你是一条血性汉子,所以在我到来之前先给你打一个招呼。’
石破山摇头道:‘他告诉我目的只是要我恐惧一下,死前也不好过,所以连苏伯玉、魏长春的死在你剑下,也一并告诉我。’
水晶冷笑道:‘他怎么知道这许多的事情?’
石破山道:‘这个人本来就是一个大小人,从来都不相信他人说话,是以拿出了钱之后,仍然怀疑你有没有能力杀我,一直都在旁暗中监视。’
水晶听了之后身子不由的起了颤抖,心情似乎很激动,冷笑道:‘千里追风不愧是千里追风,虽然没有两条脚,轻功仍然是高人一筹,追踪了我那么久,我竟一点也都不觉察。’
石破山道:‘若非如此,方才我已经将他刺杀在枪下!’
水晶道:‘他还有一条脚的时候,你可以追及将他刺伤,到现在他两条脚都没有,怎么你反而让他逃去。’
石破山道:‘这是因为他早已准备好马匹在旁,话一说完,立即飞身上马——不过他这几年来,显然也下过一番苦功,否则在上马之前,已经被我那脱手一枪刺杀!’
水晶道:‘现在也许他又已来了,他恨你如此之深,不亲眼目睹你倒下,如何心甘?’
石破山纵目四顾一眼,道:‘这附近周围百丈,并无任何可以掩蔽身形的东西!’
水晶看得比他更清楚,颔首道:‘你选择这样的地方建屋子,相信也是为避免被别人暗算!’
石破山道:‘一个人仇人太多,总该小心一点,何况我那么喜欢喝酒。’
水晶道:‘你今夜看来滴酒也未沾唇。’
石破山大笑道:‘我若非知道你曾杀苏伯玉、魏长春,必定痛饮三斗,才与你拚一个高下!’
水晶无言。
石破山接道:‘强敌当前,焉可大意!’
他连随俯身探手,抓起了一个酒坛,道:‘这坛中载的乃是陈年美酒,今夜我若是能够杀你,必将之开怀畅饮。’
水晶道:‘不怕丘独行趁醉将你刺杀?’
石破山笑道:‘丘独行算是什么东西,在江湖上虽然人称他名侠,根本不过是沽名钓誉之徒,只有那几下子三脚猫轻功本领,我便是酒醉九分,也一样可以将他打得落荒而逃!’
水晶道:‘哦!’
石破山笑接道:‘我若是死在你剑下,这坛酒你不妨带走,开怀一醉!’
一顿又说道:‘石某人匹马江湖,至今仍未逢敌手,你真个能够杀我,也实在值得高兴。’
水晶淡然道:‘我会的。’
石破山又道:‘能够杀死苏伯玉、魏长春的也绝非庸手,能够与如此高手一拚,石某人死又何憾!’
语声一落,他反手将酒坛摔在地上!
‘噗’一声,酒坛深嵌入泥土内,却竟然未碎。
他双手连随一分,拔起插在左右的那两支缨枪!
缨枪在手,颓态尽扫,神采飞扬!
他左手缨枪随即一指水晶,厉喝道:‘下来!’
水晶淡然一笑,随着她这一笑,那几只萤火虫一只又一只从她的嘴唇飞出来。
她发亮的面庞逐渐暗淡了下去。
石破山只看得头皮发炸,双枪却握得更加紧。
最后一只萤火虫飞出水晶的嘴唇,水晶便站起身子,她的动作是那么缓慢,那么温柔,且又是那么娇美。
然后她从屋脊上飘然跃下。
千丝万缕的白雾裹着她窈窕的身子,彷佛就是从她的体内散发出来,骤看之下,简直有似天外飞仙降临人间。
石破山从来都没有见过一个动作这样娇美,这样动人的女孩子。
——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居然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杀手,有谁相信?
他动念未已,水晶已落在他身前两丈的地上,款摆柳腰,向他走来!
他忽然发觉这个女孩子的腰肢竟然还没有他的臂膀粗。
——这样的一个女孩子谅她也没有几斤气力,杀人用的必然是旁门左道的技俩,倒非要认真小心防范不可。
他方自暗嘱自己小心,就感觉到一股浓重的杀气排山倒海也似压来!
在他的面前也就只得水晶一人。
——好像这样纤弱的女孩子怎能够发出这么凌厉的杀气?
他方感惊讶,水晶就发出一声叱喝!
这一声叱喝凌厉之极,完全不像发自她口中,如利剑一般刺进石破山的神经!
石破山竟然被喝得混身一震!
水晶向前缓缓移动的身子实时一变,箭矢也似的射前,丈三四距离一射即至!
她藏在袖中那支软剑同时射出飞刺石破山咽喉!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简直就闪电一样!
石破山实在意外之极,但毕竟临敌经验丰富,身形急变让开。
水晶一剑落空,又一声娇叱,身形一落即起,人剑凌空飞扑击下!
剎那间,她已经凌空连刺一十七剑。
一举手,一提足,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狠劲,人与剑彷佛已合成一整体!
剑风呼啸,衣袂猎猎作响,竹竿上挂着的灯笼也彷佛被影响,灯火摇曳!
石破山一时间竟然被迫得无从招架,身形一退再退,双枪完全无暇刺出去。
水晶紧紧追击,叱喝连声,混身每一分每一寸的肌肉简直都在动,利剑急刺,一剑急一剑,一剑狠一剑!
与方才比较,她简直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石破山也是到现在为止,从未见过一个体力这样充沛凌厉的女孩子!
即使是男人,也一样罕有!
他几乎以为,向自己攻击的是一条野兽,不是一个人。
一失先机,他空有一身武功,完全施展不出!
——倒要看你有多少气力!
他心中冷笑,左右手交飞,以枪杆护住了身前的所有要害!
铮铮声中,水晶手中利剑连连刺在枪杆之上,一有空隙,立即刺进。
她连刺一百七十三剑,总算有两剑刺在石破山的胸襟!
她体力的充沛,远在石破山的推测之外,飞腾跳跃,狠辣迅速,所有动作,非独与她的外形迥异,甚至不像一个人!
男人女人也不像。
只像是一条雌豹,凶悍!敏锐!
她彷佛也忘记了自己是一个人,但求将对方刺杀剑下,便同时死在对方枪下亦不在乎。
石破山匹马江湖,身经百战,却从未遇上过这么可怕的对手。
他不觉由心寒了出来,有生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到恐惧。
绝不是畏死,他绝不是贪生畏死的那种人。
他只是惊讶天下竟然有一个水晶这样的女人!
——难道她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他脱口呼道:‘你疯了!’
这句话才只有三个字,水晶已疯狂一样向他刺了十三剑!
十剑刺在枪杆上,还有三剑又刺进了石破山的胸膛!
血透胸襟!
刺的虽不是要害,石破山已感觉到疼痛,突然大吼一声,双枪不顾一切的疾刺了出去!
在他的体内,本来就潜伏着野兽一样的野性,否则也不会匹马独闯连云寨。
这时候他简直有如一头负伤的野兽,咆哮声中,双枪舍生忘死的刺出!
他满头乱发,满面虹髯同时刺猬一样扬起来,面色通红,一双眼铜铃般睁大!
若是胆子小一点的人,给他这一吼,再看见他这副模样,只怕已软了半截。
水晶却完全不为所动。
她的神经简直钢丝般坚韧,人与剑继续疯狂的扑刺石破山!
枪锋如雪,红缨如血,枪一振动,红缨彷佛已尽飞!枪势如龙,其急如电,石破山的咆哮声亦有如霹雳一样。
水晶剑与人始终闪电也似飞射!
双枪一剑迅速在半空交错,人剎那几已无踪!
‘刷’一声,一支竹竿在枪锋下断成了两截,断竹与灯笼流星般半空中落下!
‘噗’的灯笼落在地上,火焰飞卷而出,灯笼迅速化成了一团火焰。
枪芒剑光那剎那突然消失!
水晶剑与人飞退两丈,剑尖上一缕鲜血飞曳,弧形散落在地上。
石破山木立原地,一翻腕,枪尖向下,双枪齐插在身旁的地上。
入地只半尺,他混身的气力彷佛已十散八九。
一股血箭正从他的胸膛向外激射开去!
他突然放声大笑,道:‘痛快!痛快!’
第二句‘痛快’出口,他双手连枪杆都已握不稳,手一松,推金山倒玉柱的蓬然仆在地上。
水晶然看着他倒下,以指弹剑,沾在剑尖上的余血‘嗡’然剑吟中尽散!
她的左手连随从怀中抽出半截淡青色的信笺,移近嘴唇,轻轻的一吹。
那半截信笺幽然飞入了半空。
在上面只有一行字。
——七月初九,石破山。
夜更深,山风仍然是那么温柔,漫天萤火也飞舞依旧。
那半截淡青色的信笺荧光中悠悠飘落地上。
水晶终于举起了脚步,突然间,她混身猛可一震,才举起的脚步倏的放下!
在她身后两丈不到之处,一块约莫丁方两尺的地面几乎同时裂开,泥土飞扬中,一条人影怒鹤一般从地下射出,笔直射上了半天。
那是一个葛衣老年人,年纪相信已超过六十,但丝毫老态也没有。
他的腰身看来比一般人瘦长,但整个身子平均却比一般人矮小,那是因为他的一双脚都已齐膝断去。
在他的左右胁下都夹着一支拐杖,精光闪闪,竟然是铁打的。
他的身形却并没有受到这两支铁拐的重量影响,双手策拐,‘飕’一声,身形直飞上三丈,凌空一个翻滚,斜斜落下。
叮叮两声,双拐先着地,骤看来,这个人就像是挂在铁架上的烤鸭一样。
苍白的灯光,碧绿的荧光,照亮了他的脸庞,只见他的脸庞虽然刀削一样,但眉目清朗,一脸正气,无论怎样看,也不像一个邪恶之徒。
在他的口中,叼着一支拇指般粗细的金属小管子,也就因为叼着这支金属管子,他虽然在笑,那笑容也变得很奇怪。
他正落在水晶身前三丈,含笑望着水晶。
水晶没有动,整个人就像真的是水晶雕琢出来,没有生命的水晶玩偶一样。
她的眼瞳也彷佛已经凝结,没有人能够从她的面庞,从她的眼瞳看得出她内心的感觉。
一蓬碧绿的光泽幽然从她的面部散发出来,不知何时,在她面部的皮肤之内又已飞舞着两只萤火虫。
碧绿色的萤火鬼火般闪动,使她的俏脸看起来是那么妖异,是那么的美丽。
那种美丽妖异绝不是任何词句所能够形容,也绝非人间所有。
她现在更不像一个人,但虽然一丝人气都已没有,仍有生气。
因为两只活生生的萤火虫正飞舞在她面庞内。
碧绿的萤火不住在闪动,使她的面部看起来好像在不停移动,随时都会淌下来一样。
葛衣人看在眼内,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噤。
他仍然在笑,那笑容却已显得有些生硬,倏的张开一口,将叼着那支金属管子喷了出来
‘叮’一声,那支金属管子落在地上,水晶却一些反应也都没有。
葛衣人盯着她,忽然道:‘你可知这支金属管子是什么东西?’
水晶没有回答,没有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