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是丝绒厂一位普通的下岗女工。她在那个夏天做了一件极不普通的事情。正是这件事情,使她很快陷入了窘境。
那个夏天异常的干燥。每个热辣辣的日子,人们都能在车站门口看到女工夏雨的影子。自从丝绒厂效益不行宣告破产后,工人们调走的调走,分流的分流,最没门路的就只好下岗自谋生路。夏雨便弄了个小冷饮摊儿。如今夏天卖冷饮的多如流星,“奶油冰糕刨冰豆宝”之类的喊声能胀破整条街。女工夏雨不是那种爱大喊大叫找买卖的人,她只是在别人聒噪的间歇里才很轻柔地甩出一两声叫卖。好在买冷饮的总比卖冷饮的多,所以夏雨的生意也还能勉强维持。
阿姨,我买雪糕,要夹心的。这是一个午后,一个漂亮的女孩做了夏雨冷饮摊儿的第一位客人。夏雨从冰柜里拿出雪糕,不由得多看了小女孩一眼。女孩和自己的女儿夏凌年龄仿佛,七、八岁的样子,一身粉色的连衣裙,一顶蓝色的太阳帽,小脸蛋晒得红扑扑的。夏雨这时突然升起了一股柔情,她递给女孩雪糕的时候不禁摸了摸女孩的小脸,小朋友,你家大人哪?
我爸带我来接人,他去厕所了。女孩说,他叫我在对面马路上等他,不叫我乱跑。女孩给了钱,飞快地说完,转身就往回跑。恰在这时,一辆公共汽车拐弯进站了。啊,小朋友──刹那间,夏雨越过冷饮摊,飞奔上前,一把将小女孩推开。车停了,女孩安然无恙,而夏雨却被车头撞倒在地。
阿姨──小女孩扑向倒在血泊中的夏雨。
夏雨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里了。值班护士告诉她,她的伤势不轻,牙龈和右手小拇指一共缝了7针。护士还说,是一辆公共汽车送她来的,车上还有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他们留下500块钱后就走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大姐?护士问。
夏雨无言。夏雨的眼泪却流了下来。自从丈夫有了外遇她主动提出分手后,夏雨还是第一次流泪,为伤痛,也为心痛。但想到那个像女儿一样漂亮的女孩平安无事,她又赶紧擦干了泪水。
大姐,500块钱花完了,护士俯下身来,将夏雨的枕头垫高,轻声说道,主治医生说你得住院治疗,可还得交2000元押金,这是医院里的规定!
夏雨点头,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夏雨对护士说,小妹妹,我这有30块钱,是卖冷饮赚的,你去给我拿点消炎药来,我出院!夏雨说这话的时候,嘴角里便又渗出血来。
夏雨又走在了干燥的夏天里。她没有再去医院,也没有向别人声张这件事,她带着女儿又摆上了冷饮摊。此后的一段日子,夏雨的伤口又发了炎,化了脓。她不能吃太硬的东西,只好靠冲饮流食度日,直到有一天终于昏倒在了冷饮摊前。
一个叫蔡楠的业余作家在一次采访中偶然得知了夏雨的窘境。于是,他写了一篇《好人夏雨》的报道投书报纸电台,很快被采用了。整个城市的人们才知道了普通女工夏雨极不普通的故事。领导、同事、朋友们来到了夏雨的家,将物品和钱一起放到了夏雨的病床上。有两家医院还争着为夏雨免费治疗,这其中就有原先要夏雨交住院费的那家。
故事还没有完结。许多人都在期待着那个小女孩和她的家人的出场。离出事一个月后的某天晚上,故事的结局来临了。那个小女孩怀抱鲜花悄悄来到了夏雨的病房,身后跟着女孩的父母。再后面竟然是女儿夏凌和他的爸爸。下岗女工夏雨又一次流泪了,她把那个女孩和女儿夏凌一起搂在了怀里。
那天夜里,万里无云的晴空下了一场瓢泼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