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府陷入围困之地时,那还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那是第一次,所有人以为活不成了,以为皇上不会遵守代代相传的口谕,以为高家走到了尽头。
好在有一个高煜炎活着,高家的顶梁柱,周国的精神支柱。
高家侥幸逃过此劫,也换来了长期的一蹶不振,和多年的羞耻。
这一次,确是被别人所连累,皇上生了大气,动了大怒,想必高家又不会有好日子过了,这是每个人心中的想法,也是现在摆在眼前的事实。
当天早朝皇上刚刚下旨捉拿胡紫藤,却被回来的官员告知:胡紫藤早已不知去向,可是家中诸人都在,府邸以封锁,不得任何人进出。
胡紫藤是临城商会之一的明光商会会长,他已经坐了十年的会长了,可以说有多少人尊敬爱戴拥护他,就有多少人巴不得他早点儿命丧黄泉,好让出位子来。
以至于胡家出事,商会就分成了两派,一派是坚信胡会长一定逢凶化吉,平安归来;另一派自然是‘国不可一日无主,商会不可一日无会长,’即刻选举一名代理会长,以备不时之需。
临城瞬间成了话题中心,茶余饭后的老百姓,脸上都挂着激动以至于发红的脸颊。
他们心中是既担忧,又兴奋。
担忧是胡紫藤逢年过节,或者遇到重大喜事时,都要让自己的店铺打折促销,因为他是会长,底下的商人自然不敢违背会长意愿,就算心不甘情不愿的,总会做出点儿活动来,对于老百姓讲,那可是最最开心最最高兴的时候啊!
所以他们担忧胡紫藤,不是担忧他会不会真的犯了事,被皇上拉去砍头,而是他犯了事后,还会有这些活动让老百姓占便宜吗?!
兴奋的自然是他的女儿胡襄,终于被关了起来,不用出来作威作福,横行霸道,搞得大家都不得安宁!
于是老百姓们内心既惋惜又纠结,眼巴巴的等着茶余饭后的闲谈,再来点儿猛料,给生活添点儿话题。
……
御书房,皇上一手拿密折,另一手在御案上轻轻敲击,脸上面无表情。
双眸盯着密折许久,一动不动,偶尔抬头看看空荡荡的御书房,终于放下手中密折,双手背后来回踱步。
许久后,他对着空气道:“是不是朕多心了?”
空气不语,结果出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那声音及其肯定,又及其隐蔽,“不管皇上是不是多心,祖宗传下来的旨意总不会错,皇上不必愧疚,也不必烦忧,一切等事态的发展最好。”
此声音绝对绝无仅有,充满雌性夹杂雄性的低音在周国很少见,再加上空荡荡的御书房内突然出现这么个声音,要是换到晚上空无人烟再带点儿烟雾的地方,还真要把七魂吓出六魂来,剩下一魂逃命要紧。
皇上似乎司空见惯,淡淡道:“高振威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么多年来毫无音讯,到底是他真的隐藏什么,还是派出去的人无能,让朕这么多年心都无法踏实。”
又过了许久,那夹杂着雄性和雌性的声音稍稍拔高了不少,“不是我们的人无能,而是高家隐藏太深,这么多年都没有查出任何蛛丝马迹,才更加确定高家不简单,皇上应该趁早做决断,要是十几年前的事情再一次发生,那时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可就无法预料了。”
“朕自然知道,”皇上转身,对着一个墙角的空气,面露不愉,“只是先皇旨意一代一代传下来,就算高家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朕也不能诛其九族,更何况这次事件不过是有人设的圈套罢了,倘或朕真拿此事给高家定罪,那朕与那些昏庸无道的昏君有何区别?”
“皇上此言差矣,胡家掌控周国将近一半的经济命脉,倘或胡紫藤真有异心,那对于周国上下都是不小的打击,胡家纵横商场多年,虽然表面上对朝廷毕恭毕敬,每年做的善事也让百姓称赞,皇上往年给予的奖励赏赐足够他们撑起门面,难免得意忘形,现在正是铲除他们的时候,这样才能平衡各方势力,遏制人心膨胀,维护周国江山稳固,保护百姓不受战乱之苦。”
“哼,”不知为何,皇上冷冷一笑,似乎对此人说的话豪不赞成,但又无法反驳,看墙角的眼神更加凌厉和不屑,“朕做事,还用不着别人指示。”
“听着,没有朕的命令,不得私下对高家与胡家动手,如若让朕知道谁违背朕的旨意,那朕绝不轻饶,不管是谁。”皇上说道最后四字时,又一次冷冷的看向墙角,眼中所展现的不是凌厉与不屑,似乎在那眼神深处,隐藏着深深的痛恨与憎恶。
那声音又过了许久,才缓缓道出一声“是”,那声音平淡无奇,无风无波。
没有因为对方是皇上而露出一丝尊敬,好像和他谈话的,不过是个普通人,一个在普通不过的人。
御书房内,又陷入了沉寂,死一般的沉寂,就连皇上的呼吸声,都是克制和压制下的呼气与吸气。
……
将军府,高振武在大厅里来来回回踱步,时不时望向门口处,看没人,又是加快的来回踱步。
身旁的高晓珊偏嘴道:“每次都是这样,爷爷一找月惜,您就急的跟什么似的,爷爷又不会吃了她,您急什么呀。”
身旁刘雪珍瞪她,“你年龄不小了,怎么还这么没大没小,月惜是你叫的吗,她是你堂姐,是高家长女嫡孙,要有尊称,明白吗?”
高晓珊轻笑道:“堂姐?经常给高家惹是生非,时不时就让爷爷和爹急的就像天塌了一样的长女嫡孙?您看她配吗?”
话音刚落,高振武一掌拍在茶桌上,怒视高晓珊,“她配不配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她是高家独一无二的长女嫡孙,以后高家有什么事你和景洲都必须听她指挥安排,要是乱了长幼尊卑,我就没你这个女儿。”
高晓珊不想高振武会这样说她,一时气急,泪水在眼眶打转,起身倔强道:“论长幼尊卑,景洲才是高家长孙嫡孙,就算日后高家有事情,那也是景洲说了算,她不配。”
“你,”高振武气的胸前一起一伏,正要开口教训,门外月惜飞奔了进来。
高振武一看到月惜,顿时将怒气收起,抓着她的肩膀道:“你做什么去了?一天都没影,快去书房,你爷爷在等你。”
月惜点点头,对着刘雪珍笑道:“婶婶好,又让您担心了,晓珊好久不见,越来越漂亮了。”
高晓珊冷哼一声,避开眼不看她。
月惜看她鼻子微红,眼眶湿润,眼珠一转,便知道肯定是因为自己。
进了书房不一会儿,就听到里面高煜炎与高月惜争执的声音,众人侧耳倾听,却听到这样一句渗人的话,
“……我高煜炎没有你这样的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