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慢慢吞噬一切,白雪在昏暗的月色下泛着淡淡银光。
只是这寂静的黑夜没有多长时间平静,就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乱,嘈杂的马蹄和人们赶马儿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不免让普通老百姓将禁闭的房门又一次紧紧关好,钻到被子中寻求心灵的保护。
高雅惠从紫云山回来,下了马车,跌跌撞撞往府里跑,边跑边大声哭喊:“姐姐受辱自尽了,姐姐受辱自尽了!”
谁能想到她那娇弱瘦小的身体里居然藏了那么大的肺活量,声音的穿透力可以与刺耳的尖锐声相提并论。
高府所有人还没有从她震耳欲聋的声音中反应过来,就被另一声怒吼拉回现实。
高雅惠怎么也没想到,平时疼爱她的父亲此时此刻就像发怒的狮子,双目赤红,眼神中还带着一丝恐慌,他强劲有力的双手,青筋乍现,骨节格外凸出。
捏着高雅惠的双臂,逼她和他面对面,“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高雅惠一时间忘了演戏,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父亲,双目带着害怕和恐慌。
这是父亲吗?这是讨厌高月惜疼爱她的父亲吗?!
高振威又一次把高雅惠拽到身前,双手使劲对着她喊道:“说话,月惜怎么了?”
高雅惠哆哆嗦嗦的看着他,“姐姐受辱,跳崖自尽了,慧诚大师可以作证。”关键时刻,她也没有忘记一个强有力的证人。
话音未落,高振威直接将高雅惠甩向一边,愤怒已经占据了他整个胸心。
高振威向前几步,粗狂的脸颊已然通红,年过四十的将领虽然很久没有上战场,可是与生俱来的军威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散。
“杜云,杜风,你们两个即刻去召集人马,赶往紫云山。”
站在门口的高振威,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已经犯了大忌。
从内房匆匆赶出来的高夫人提着繁重的裙摆,露出金丝线绣的图样秀鞋,额头上点点汗珠,可以知道她小碎步跑了多远,这个高府有多大。
“老爷,老爷您不能去呀老爷,”高夫人一把抓住高振威的一条胳膊,“皇上早有禁令,不准您踏出这个城门半步,您忘了吗?”
高振威冷冷看着他唯一名义上的妻子,粗壮有力的胳膊一甩,从妻子手中抽出,大踏步离开高府。
高夫人在高振威甩开的刹那倒退几步,一时间望着门口出神。
高雅惠眼睛微红,被高振威抓过的地方隐隐发痛,刺激着她早就敏感的神经。
高雅惠望向府外,双眸闪现出一丝狠厉,掉转头一巴掌打在丫鬟脸上,“贱骨头,不知道本小姐身体虚弱,还让我站这么长时间。”
被打的小兰一边脸瞬间肿胀,含着泪水跪在地上,就像在紫云山台阶上一般,给高雅惠当人体凳子。
整个府里鸦雀无声。
高雅惠最得宠的瑞夕急忙上期献媚道:“二小姐息怒,如今这兰馨阁没了主人,您正好可以收拾收拾,住进去了,”她悄悄在高雅惠耳边,“小姐,大事为重,这些个奴才,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收拾。”
高雅惠微微侧目,勾起一边嘴角,“没错,等本小姐做了那个位置,还怕收拾不了这些贱骨头嘛。”
她缓缓扫视四周,众人皆是低头不语。
高雅惠满意的点点头,与高夫人相视一笑,起身向兰馨阁走去。
……
夜色朦胧,杂乱的脚步声和马蹄声让四周的空气紧张了起来。
高头大马上的高振武因为长时间在太阳的照射下皮肤被晒成了古铜色,他的左右分别是杜风和杜云紧紧追随。
此时的高振威收敛起浑身的威严,穿着普通士兵的衣服,混在军队中,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衫。
‘咯吱’一声,城门即将关闭。
高振武大喝道:“本将军要出城一趟,不得延误,开城门。”
守门侍卫一看是他,一个看一个,虽然没有将门闩放上,但也没有打开。
侍卫长急急忙忙从城墙上跑下来,还没等开口。
高振武怒吼一声,“别给老子说什么禁令,老子清楚,开门,出了事本将军一力承担。”
侍卫长一听,赶忙挥手,“开门,快开门。”
人马浩浩荡荡从城门出去,像紫云山的方向狂奔。
侍卫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喝道:“今夜之事不得像任何人提起,否则军法处置,关城门。”
……
夜幕降临的紫云山不愧为整个周国百姓仰望的地方。
高高的台阶隐约可见,峭壁悬崖披上了神秘的黑纱,让人不觉战栗。
另一面则是树木成林,枝叶随着微风摆动,点点星光下,紫云山一面乌漆麻黑让人望而却步,一面却能勾起人们甜蜜的回忆,就凭这一点,名扬内外名副其实。
此时的悬崖底下应该传来动物饥饿的怒吼声和小鸟儿翅膀飞过的扑哧声,可惜传来的却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声。
月惜觉得自己很可悲,是的,从来没想过她会被自己策划的给算计了。
本来计算的好好的,从窗户跳下有一根藤蔓,她只要抓着藤蔓等上片刻,只要人们疏忽,她就可以从另一面返回。
刚开始一切顺利,可就在她跳下的过程中出了问题。
藤蔓四肢发达的到处盘旋着,上面还有数以万计的尘土和细小尖刺,加上前一天刚下过雪,藤蔓又湿又滑,雪和土夹杂一起,高月惜悲剧了。
她的手被看不见的尖刺刺破,腿被无数藤蔓细枝绊住,不得不一点儿一点儿往下走。
没错,往下而不是往上。
上面到处是禅院里的人迷茫又惊恐的搜寻,有人试图下来,可是一眼望不见底的悬崖,让他们却步了。
月惜本就跳下去跳的远,这下另一条路走不成,只好慢慢往下走。
她早就想探寻悬崖底下的世界了,哪怕上不来,自然有人会救她,这点她深信不疑。
借着这次机会,月惜不顾手上的疼痛,直到脸和衣服都被汗水和泥水混合被冷风一吹在到血也凝固后,才看到了崖底。
长满杂草的悬崖底下有一些骨头和衣服,那些都是虔诚的老百姓参拜紫云山而不幸掉下来摔死的。
他们用诚心换取老天庇佑,佛祖眷顾,却不想在佛祖面前摔的死无全尸。
可见拜佛也是一个技术活。
高月惜一手紧紧抓住藤蔓,一边扫视四周,不是她不敢下来,而是她怕下去就会被夜里的狼虎吃掉。
看那些零散骨头上面,动物的牙齿痕迹还在明晃晃的闪烁着,她已经没有足够的力气对付饥饿的虎豹了。
夜色降临,月惜披散着头发,脸上也是黑一道白一道,衣服早就被石头,尖刺撕破,除了那双转圈的双眼外,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儿摔下来没死的幸运儿成了乞丐,要么就是佛祖眷顾让她成了鬼魂,飘荡在这悬崖间,足够吓死一个成年男子了。
月惜的胳膊使劲抓着藤蔓,时间久了也就麻木了。
闭眼养神的月惜脑子里想着这个计划除了把自己搭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外,其余的都按照计划进行。
月惜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突然,另一面藤蔓上轻车熟路的飞下一人影。
月惜猛然睁开双眼,鹰一般的双眸盯着那个轻松往下走的黑影。
黑衣,黑鞋,黑面纱。
那人平稳的站在像人一样高的杂草中间,慢慢向她的方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