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以后,以高考为主旋律的生活便又在紧锣密鼓中继续,李望君和莫轻雨也没再过交集。高中时代他们没有大多时间去想一些问题,上课,吃饭,自习,睡觉,考试。已经占满了他们大部分时间。更何况李望君还有自己的圈子。邵强、李宇、独孤浪,还有何惜梦。
只是每次跟莫轻雨在教室里擦肩而过之际,亦或是每当在走廊看到她时,与她目光触碰那一瞬那对瞳孔就好比要把他吸收殆尽似的令他神魂颠倒。
在之后的某天傍晚,李望君五人在图书馆后面的空地准备烤红薯。何惜梦猜拳输了负责去食堂偷,他们负责吃。
少年的时候我们什么都没有,可却很快乐,连烤个红薯都能笑哈哈的。
学校图书馆是一栋七层楼的白色的哥特式建筑,四周墙上的雕刻透着欧洲的风格
的壁画,阴沉沉的天空阴沉的它格外白净。图书馆后面有一块空地,很少有人。因此也成了他们的秘密基地。
“看……”却见何惜梦玩着莫轻雨的手娉娉而来,另一只手摇晃着,似乎炫耀战果。
女人之间的关系很难形容,曾经很讨厌,转瞬之间却能笑吟吟挽手而来,对于男人真的很难。
邵强一愣,“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于是何惜梦开始长牙无抓的描述之前发生的事情,大概是她刚溜进食堂,拿到红薯就被食堂里一个四十来岁,五短身材,贼眉鼠眼的男人给抓住了。柔弱的何惜梦知道理亏不敢跑。那男的却不依不饶,要拉她去政教处。路上莫轻雨看到尔后不说,一脚踹到那男的狗吃屎,然后拉着何惜梦赶紧逃跑。
“那这红薯。”独孤浪越听越生气,撸起袖子,就准备去报仇。
何惜梦连忙拉住她,“轻雨偷的!没事了啦,轻雨已经给我报仇了。”
“所以我决定了。”何惜梦从后面抱住莫轻雨,探出一个脑袋,“轻雨以后是我的朋友,很好的朋友。”一个大大的笑脸让人连反抗的话都说不出来。
李望君在一旁心不在焉地听着何惜梦的畅所欲言,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莫轻雨的脸。
理所当然地第一次在近在咫尺的距离看,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渐渐变热,忽地,莫轻雨的目光定格,与他的眸光交织,整个人感到胸口深处似有似无的猛烈撞击。
“咦,你睫毛好长好翘呀,好漂亮。”
李望君浑身一颤,“嗯。”
“是呀,我才发现耶。”何惜梦如梦初醒,凑过去,愉快地点点头。
天空飘起细雨,打在脸上身上很轻,沾湿了衣服,朦胧了眼睛。除了莫轻雨,其他人都躲到屋檐下。
莫轻雨只是愣愣的看着雨幕,轻声说道:“你们知道吗,我的名字轻雨,雨是天空的精灵,用自己的身体融为雨滴,滋润大地,可是最终却被炙热化作蒸汽,消散在天空里。妈妈告诉我是天空送给她的礼物!莫轻雨,所以我喜欢雨。”
“我也喜欢雨。”何惜梦笑道,接着迈入雨中,拉起莫轻雨欢快的起舞。
“神经病。”三个字被李望君几人异口同声喊出来。只是紧接着几人同时迈进雨幕里。
六人拉起手,围成一个圈,在雨幕里欢快地转,不停地转。享受着雨点打击脸庞的轻快,欢畅。只是李望君的手牵住莫轻雨的手那一刻,李望君感觉浑身一颤,一股暖流传遍全身,有生以来第二次产生一股不到喜欢的好感。
从那以后,每当下课铃响,李望君都会感到肩膀一酸,然后一只纤细的手掌重重地击在他的肩上。“李望君,你好瘦哦。”接着开始自顾自的研究起来。
李望君对莫轻雨的存在已经成了习惯。跟何惜梦不同,莫轻雨充满热情,而何惜梦缺乏热情。尽管就坐在他旁边,何惜梦很少主动攀谈。除非真的有事。
在第一次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之中,李望君终于明晰一种名为喜欢的情感,在那如火山爆发的欲望驱使下,将热情释放出来,快感、罪恶感、满足感、徒劳感,不安,无数情感化作漩涡穿绕着他的身体,让他的灵魂攀上一个高峰。当隔天清晨醒来发现腿间润湿时,他恼红了脸。
“莫轻雨,原来是这样。”当李望君鼓足勇气想对陌卿语表达内心的想法时,一盆冷水浇灭了他的火热。
晚风吹入湿热的教室,一股清凉沁入心脾。刚上晚自习,邵强就挤眉弄眼的示意他到走廊上去。
“老大,这回你得帮我。”邵强一脸渴求。
“什么事呀。”李望君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长叹。
“我喜欢一个女生,你文笔好,帮我写封情书呗!”邵强搓着手,一脸害羞。
“谁呀。”李望君回头问道。
“莫轻雨。”简单的三个字让他的好奇心破灭,通体冰凉,“恩,原来是她,也该是她。”
“那就谢谢了!”邵强眉飞色舞地窜入教室,只不过在他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嘴巴上扬,“那个帮我收下班费,每人100。”
“又收!不是这个学期都收三回了。”不过谁让你是班长呢?李望君转过头,毫无色彩的天空宛如他此刻的心情,一股晚风吹来,顿觉好冷!
于是他竟然懵懂的帮邵强写下了情书,情书背面简单的二十六个打字,用正楷写下,“或许我不是你的白马王子,但我愿意做你永远的御前带刀侍卫。”
当邵强拿到那带有体温的情书的,笑的神采飞扬,眼里闪过一丝玩味。然后拉着莫轻雨出了教室。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却只见莫轻雨阴着脸进来,李望君好奇的忘了一眼,却被她狠狠地瞪了回去。
只是邵强再也没有进来。
过了大约一个多小时,晚上从不亮灯的图书馆灯火通明,而广播随之响起,各班班主任马上回班上清点人数。
清点人数花了十分钟,班主任又出去了十分钟。又过了十分钟,徐老师走了进来,脸色阴沉,眼睛湿润,原本洪亮的声音变得沙哑哽咽。“莫轻雨,李望君,何惜梦,李宇,独孤浪。你们出来下。”
五人走出教室,“跟我来。”简单的三个字打断了他们的问号,只是原本挺拔的腰杆变得有些佝偻,干洁的中山装袖口上,有一点鲜红。
一行六人来到图书馆后面的空地,一个熟悉的身影狠狠地趴在厚厚的水泥地面上,脸歪斜着,眼睛睁得溜圆。嘴里猛烈的呼气,嘴旁一股鲜血伴随着绿汁涌出,整张脸狰狞的可怕。
不用说那是邵强,何惜梦第一个尖叫出来,然后瘫软在地面,李望君,独孤浪,李宇三人,匆匆跑过去,重重地跪倒在地上,只有莫轻雨直直地站着一言不发。李望君双手撑着地面,头俯下,感受到地上粘稠的感觉,才发现留了这么多血。只是邵强抽搐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救护车呢?”独孤浪猛然咆哮。“在路上,马上就到了。”一旁一位年轻的老师怔怔道。
感受着邵强手中满是色彩的却撕得粉碎的纸张,李望君猛然站起来,奔到莫轻雨身边,不顾手上的血迹,拽住莫轻雨的衣领猛然发力,将莫轻雨扔到血泊中,整个人散发着冷意,“干嘛不答应他,你答应他一下会死吗?可是你不答应他,他就快死了。”
“我……”与莫轻雨眼光交错中,看到她嘴唇颤动,只是没有声音。
“不怪……她。跟……她……没关系。”邵强的声音突然回荡在空气里,从开始的微弱到最后的无力,带着剧烈的喘息声,戛然而止,眼睛依旧瞪得溜圆。
李望君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生以来一定次懂的名为失去的痛苦。
原来所谓的喜欢,就是要有被伤害的觉悟啊!他害怕喜欢,不敢喜欢!
后来才知道,一场爆炸炸光了邵强家殷实的家底,也带走了他的父母。而一向大手大脚的他又将班费挥霍得一干二净。走投无路,遗书都写好了,只是为什么死之前还要去表白呢?或许只有莫轻雨知道吧,不过她不会说了。
从那以后,莫轻雨跟李望君就很少说话,李宇顺利的接受了班长的工作。李望君和莫轻雨只见仿佛筑起了一道墙,不是不想交流,而是过不去。
事情告一段落只不过他们之间的裂痕直到多年以后才得以冰释。猛然之间想起痛彻心扉,又一次尝到了失去的痕迹。
李望君忽然想起,当莫轻雨在他本子上写下那句话的时候,他心头一惊,只是当时还小什么都不懂,那天晚上他讲莫轻雨的事情开玩笑般的告诉李宇。
李宇居然甚高兴的让她帮忙放烟火。那一刻刹那芳华,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只有何惜梦静静站在他身旁,虽然不说话,但心底能涌现一股暖意。陪着他目视莫轻雨和李宇在烟花中靠近,交织,融合。
“我也喜欢雨的。”李望君默念道,只是一次的退缩,二次的退让,让他没有勇气再去喜欢雨。只能望着你终于成为了别人的风景。
每每想起《断章》那首诗,总会想起当初莫轻雨读那篇作文的情形。一次巧合之后,我遇见你,你遇见我。第二次巧合,我找你,你在等我。但我让你等得太久,等到失望,等到灯火阑珊萧瑟处时,你终于成为了别人的风景。
正如同这个世界由平庸,庸碌,墨守成规和乏味构建而成,却因为一丝微不足道的巧合变得丰富多彩,变得“薄薄”生机。一切往事都如梦幻泡影般,如痴如醉又如雾,却在时光的海洋中匆匆逝去,不留一点痕迹。
我们谁都不是谁的替代品,只不过我们终于成了别人的风景。
李望君转头望向窗外,一如既往的灰蒙,一如既往的如同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