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年都会来。
带着她喜欢的木兰花。
在她的坟头从早上站到傍晚。
他至今没有忘记。
他把她冰冷的身体抱在怀里的感觉。
她的唇失去了原来的颜色。
眉目间是永远凝固了的哀伤。
她死的时候,哭过。
她的那封简短的遗书,寥寥数字。
安静地躺在木制的地板上
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她说,她会一直一直很听他的话
她死的时候是初夏,六月一
下了一整个星期的雨
天空是绝望的青白色
她舍不得他的
即使她选择了去死
她下葬后,他在她经常放书的柜子里找到了她的日记,清秀的小字,微微泛黄的纸张带着淡淡的木兰花香。她是那么那么地喜欢木兰花喜欢到令人发指
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阳光将幽蓝色的窗帘照得微微泛白,窗前的第一朵蔷薇在悄悄地绽放。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个男孩子,他站在门口,挡住了一大片阳光,栗色的头发,刘海长到几乎快要挡住他的半张脸。
清澈的眸,干净得没有一点儿杂质。
然而,他的脚下却是一片深色的阴影。
他叫颜叙。
比我大一岁零三个月。
孤儿。
每当我问起他的父母的时候,他总会抬头看着天空,让满天的白云,全部落入他的眼中。然后就是很久很久不说话。
有一次他告诉我,他们孤儿院的天空仿佛永远都是灰白色的,几乎没有飞鸟飞过。他听不到蔷薇绽放的声音,却总是看见她们凋谢的样子,殷红的花瓣落了一地······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明明在微笑,却悲伤了一个世纪的凡人。
13岁的颜叙,开始喜欢上音乐。爸爸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是一把深棕色的木制吉他。
很多个夜晚,他都会关上门,窝在沙发上弹吉他,清澈温和的乐章,从他跳动的指尖流淌出来,像是一条安静的河流,细水流长。
几乎没有人知道,与此同时进行的,是他耳朵里歇斯底里,近乎绝望的呐喊。
我似乎明白颜叙为什么要听那种歌
因为很多年后的我,几乎爱它们爱到要死
我总觉得颜叙是整个家族中最疼爱我的人,因为他能纵容我的一切。
15岁的颜叙,喜欢在周末的时候,背着他的吉他,行走在城市的每个角落,让那些来自四处的灰尘,覆盖住他的双眼。
他说,他觉得那时的自己,就像是一个流浪多年的歌手,浪迹天涯,风尘仆仆。
我只是远远的看着他,他从来不知道,我一直跟在他的身后,一次都没有离开。
颜叙的背影,被夕阳染成了寂寞的颜色。
颜叙说过,他会保护我一辈子,所以,我想守着他一辈子,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颜叙是个性情温和的人,他的笑容像是带上了初夏的味道,有阳光的温度,仿佛可以温暖整个冬天。
青城的冬季,多雪。
几乎从初冬就开始下雪,要下到冬末。
窗下的梅花,总是开得极好的。
直到多年以后,我都舍不得将她们搬走。
直到多年以后,她们就都枯萎了。
我不知道那是为什么。
或许,是我爱上了彼岸花,爱上了那些在洒满夕阳的黄泉路上,放肆绽放,在温热的晚风下摇曳的灵魂,她们总是分外妖娆,美丽非常。
多年以后的青城,锁住了我爱的人的灵魂。我难过得要死。
17岁的颜叙,器宇轩昂。他整整高出我一个头,我踮起脚,都对不上他的目光。
他的吉他弹得和季染一样好。
我在16岁的时候遇见了季染,季染是“遇见”的吉他手,比我大两岁,牙白,笑起来很好看。
他告诉我,喜欢音乐的孩子都有一个单纯的灵魂。我以为顔叙也有一个单纯的灵魂。
我一直以为,时光将最好的给了我,直到江竹晞的出现,我开始过上了同宿命追逐的生活。
事实上,我不知道颜叙是有多爱江竹晞,我不知道,江竹晞有什么好,我不知道,她拿什么换走了他对我全部的爱。
我恨江竹晞。
颜叙搬出去的那天,,我难过得坐在地上哭。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江唯,是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我一直很害怕看他的眼睛,害怕他看我的眼神。
那件事发生后,他几乎很少说话。我只记得他滚烫的泪水,流进我脖子里的感觉,那么地炙热。
后来,我喜欢上了北京东路的歌。
开始的开始,我们都是孩子
最后的最后,渴望变成天使
歌谣的歌谣,藏着童话的影子
孩子的孩子,该要飞到哪儿去······
有人说,每个人死后,都会变成天空中的一颗星星,一生一世守护着她爱的人。所以,我是那么那么的相信宿命,就像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相信耶稣一样
我固执得要死
但我不信基督教。
六月的雨,像是一场告别。
她死后的那个冬天,青城没有下过一场雪,只是一味的结着冰,仿佛要将一切都冻结。
在这个异常寒冷的冬季,咖啡的温度还来不及从指间传递到心脏就已经冷却,那种蚀骨的冷,被每一个毛孔感知。
他握着一杯冷却的咖啡,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街景,万家灯火,都变成了一种不可名状的色彩。
她死后,他变得越发沉默,总是整晚整晚的失眠。
他记得他曾经做过一个梦,梦中的颜诺,泪流满面。
她告诉他;颜叙,我错过了那个季节的栀子花,真遗憾。颜叙,你一定一定要幸福。
从那以后,她似乎不再愿意入他的梦。
他握着杯子的手开始颤抖,泪水漫湿了他的双眼,最后“嘭······”的一声掉到了地上,破碎成了无数片。咖啡像**一般漫延到他的脚下,顺着木质地板的缝隙往下渗透。他抱着头蹲下来,五官极度扭曲,喃喃道:“小诺,对不起,小诺,对不起,对不起······”
我还在原地等你,你却已经忘记曾经来过这里,然而,Everybody
canhardlyavoiddeath。
【序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