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将晚,公主一行来至途中一城,虽在北地,却也是不输江南,台阁林立,泉湖蜿蜒。地方主官安排了一所别院以供公主晏驾歇晚。却知随行护驾的是上官逸云,十年心事,不觉涛现。待安顿既毕,便差人召上官云逸,道有要事相商。上官云逸不敢怠慢,即刻前往内堂,边行边思。穿廊过院入得厅堂,只见一排纱幔屏风横在中间,隐约可见公主身影。侍女见上官云逸进来,便禀告公主。
“上官将军既是王公爵禄,且请坐下说话。”公主谦和道。
上官云逸已不能辨别这曾十年前一面之缘的公主音声,毕竟公主那时尚小,除了贵气与无邪,其他难以形容。而今乍听公主之声,如遇生人初见。
“谢公主赐坐。”上官云逸告谢,择左边一排三张座椅之首的位置坐了下来。
公主听得此声,恍如隔世之音重现,心内不觉一动,陷入遐思,半晌不语。上官云逸亦默然不语。迟了一会,侍女提醒公主,公主缓过神来。
“以将军算来,几时可达吴州?”公主忙打破尴尬道。
“此去千里之遥,加之随行繁重,少则三月光阴。”上官云逸道。
“今河道通达,何以不走水路?”公主问道。
“天下方定,水道未加经略,匪盗为患,臣恐难测万全,是以取陆路而行。”上官云逸答道。
“将军所言甚是。此一道还须多有劳将军周旋。”公主道。
“臣身受皇命,责无旁贷。”上官云逸道。
“多闻江南繁盛,富比脂水,命官常陷于巨贾之贿,不思君国。而今特以妾身前往,名以嫁娶,实则暗中访查,除弊兴利,解朝廷之忧。本宫受命以来,夙夜忧寐,惶恐不可终日,惧孤掌难鸣,无寸功以献。知闻父皇言有将军为辅,本宫似恍见云开,愁虑尽消。望将军不以本宫德疏才浅,多以教闻。”公主道。
“臣不敢。臣世受皇恩,殒身难报。爵禄已极,无欲以求。但求全君臣大义,守一世名节。爱财难为官正,惜命不成将威,先父常以喻臣。臣性淡泊简约,不以财货为好;孤身自持,无封荫身后之妄。今蒙皇上重托,整肃江南军务漕事,以佐公主。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公主颖慧非常,智多良谋,不宜妄自菲薄。皇上圣明,用心良苦。公主定能从容以对,游刃有余,除弊江南,不辱使命。”上官云逸道。
“将军谬赞,本宫难当。本宫素闻将军公廉高义,满腹韬略,父皇每每言及,必曰忠臣良将无出其右,赞不绝口。太后亲荐将军,父皇深以为然。本宫得将军襄助,实为幸事。”公主道。
“承蒙太后、皇上及公主厚爱,臣愧不敢当。愿穷尽薄才,竭力而为。”上官云逸道。
“将军今经略江南,必迁延时日,何以不见家眷随往?”公主问道。
“自逢先时乱世,臣家遭离乱,只家父、家母与臣侥幸得脱,家母、家父相继病薨,今惟余臣单影只形,茕茕孑立。府中现有官家夫妇,皆已年迈,不胜奔波之苦,是以使在京中看守房舍。”上官云逸道。
“将军何以不娶妻室?”公主探问道。
“臣军务繁杂,未暇及之。”上官云逸闻问触动,慌以言避之。
“本宫常闻江南出秀女,才貌双绝,得知将军未曾妻室,江南官员、商贾必争相献之。”公主笑道。
“臣惶恐,必深以为戒。”上官云逸正言道,冷汗欲出。
“将军不必为意,本宫说笑而已。”公主笑道。
侍女也笑不露声,上官云逸默不作声。公主命一名善画侍女偷偷在画上官云逸肖貌。公主视之,相识之感油然而生,只是更加俊逸魁梧了些。若水公主看见画上上官云逸腰间一块佩玉,更是不觉一惊。
“本宫得到江南,一定差人遍访巷落,为将军寻得一位贤淑才色的良家女子为妻,稍慰将军孤寂之情。”公主道。
“区区小事,臣何敢劳公主圣眷。况臣一心只在江南冗务,无意婚娶,请公主不必为臣劳思。”上官云逸怯懦道。
“既然如此,本宫也不便强求。只是有一事,还想问将军妥否。”公主道。
“公主但说无妨。”上官云逸道。
“此行累重,行日迟迟。本宫欲改扮容妆,与将军携三五人轻装简行,速抵江南。一来暗访民情,二来早理江南事务。”公主道。
“这..公主此意虽是善谋,但还需细想,恐公主兼行劳碌,有伤凤体,且多有不便。”上官云逸犹豫道。
“将军不必以本宫为意。本宫若食不得些微之苦,何以担当重任。本宫可换做男儿装束随行,兼有将军随扈,无可为忧。”公主道。
“公主既是注意已定,臣从命就是。只是公主不可强为,但有不适,即以喻臣。”上官云逸道。
“谢将军成全。”公主欣然道。
“不敢。公主可择两名侍女健劲者易装随行,擢一名贴身侍女扮公主容仪,乘公主凤驾而行。明日早起,公主随臣先行,命主事内臣依旧领余众择道缓行。隐秘而为,使众人泯然不觉,防生不测。”上官云逸道。
“将军所虑甚是,就以将军之计而行,可谓瞒天过海矣。”公主笑道。
“臣先行告退,安排诸事妥当,明早启程。”上官云逸道。
“将军请。”公主道。
上官云逸回到住处,选了两名心腹侍卫如此这般叮嘱一番,又召随行主事内臣安排妥贴后,且去休息了。公主取过侍女所画上官云逸之像,思绪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