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要装哑巴?”我看着邪胤认真地用手舀起一巴掌的水,然后抖了抖,在我脸上擦了擦。
“你看,都脏了。”他笑着,却是回避我的问题。
“从你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的时候,我就认识了你,可是你却从来不曾知道我,呵呵。”邪胤依旧微笑,将白皙的手深入冰凉流淌的河水中,看着水中倒影,将自己的墨发一揭,瞬间,满眼的银丝散落,落在他的肩膀上,落在水中。
“我到底是谁?”我看着不远处的邪胤,忽然觉得心中一股忧伤。
“一曲离殇吟含咽无语诉,寒星明灭青灯碎孤心……”
我轻轻地哼唱,邪胤却是忽然停住,回头看着我。
“你爱玄祁么?”他认真地看着我,眼中带着一丝忧伤。
“恩。”我淡淡道,手抚摸上自己的小腹,没有理由,也没有选择。
“你唱的真好听,怪不得凌晔……”
邪胤忽然止住话,起身,看向我。
“走吧,去我们该去的地方,既然一切都结束了。”
“结束?”
“他会结束一切的,那时候就看你的选择了,去也好,留也好,我都信他。”
我听得稀里糊涂,可是邪胤已是伸出手,专注地看着我,等待我的回应。
我笑笑,将手揽上。
“和他们比,怎么样?”
“啊?”我几乎是惊住,可是我分明知道他语中之意。
“不知道,只是觉得你很熟悉,之前没有的感觉,但却是在今日体会到了,我们见过?”
“呵呵,傻瓜。”邪胤似乎是在躲避,拉着我的手,脚步加快。
“宫少,你终于回来了,吓死月儿了。”
“呵呵,不哭。”我挽起手,看着眼前熟悉的景物,心里却是好难受。
“可以和我说说邪胤的事情吗?”我坐到榻上,心情却是烦躁不堪。
这个带着邪气的地方,曾经让我惊恐,可是那个最让我惧怕的人却从来没有伤害过我,倒是他,一次次伤害!
“宫少,呵呵,其实宫主从未开口说话过,今日我们姐妹听到也是惊喜万分。”
邪月说着,眼中是迷离,是泪花点点。
原来邪胤之前本不是这般模样,他七岁就被抛弃,然后被这封火宫的主人收养,自小传授武功,并取名邪胤,可是小邪胤却从不开口说话,大家也都以为他本是不会说的。
后来大家渐渐知晓,也就是在师父归一的那日,他把魔功的最后一式教给邪胤,并把整个封火宫托付给他,后来封火宫曾一度在江湖隐匿,也和这有关,不过自从邪胤继任后,就长年隐居深山,在不参与江湖纷争,滥杀无辜了。
我听着,若是之前我会觉得好奇,可是现今,我明白邪胤自然不是大魔头。
那他又为何要练魔功?为何?
“月儿,你去帮我调查下凌晔这个人好么?”
我哀求着邪月,虽然知道这很为难她。
“当今皇上?”邪月有些吃惊,却还是点点头。
竹林。
清风和煦,几行珠泪斑斑,伸手轻抚,顿觉悠忙。
“我们练剑如何?”不知何时,邪胤已是站到我身后,拿起那把宝剑,那****所看到的邪风宝剑。
“为何?”
我不明所以,但却是在看到邪胤后,胸口郁结,这张脸,让我窒息!
“不想练剑,看看这景致就好了。”我回头,不想理他,步子已是小小迈开,行走在竹林间。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即使记忆不在了,还是那么见花伤情,迎风洒泪,就爱吟诗作对,可我邪胤却不会,只会这剑。”邪胤语气有些悲凉,似是在嘲讽自己。
“我练,可是……”
我急忙拉住邪胤,对上他深邃的眸子,手指相触之时,居然会小小的心疼。
“非要它么?”邪胤指了指我的小腹,接着转过头自顾自地练起剑来。
“记住,这招叫百转千回!”
“这招叫泪雨连连,这……叫断情弃爱!”
邪胤来回地摆弄着,惊起竹叶的沙沙。
“你和凌晔是亲兄弟,那么你为何会在此,那你和玄祁他们……?”
“呵呵,事情都过去了,我现在是邪胤。”邪胤忽然止住,对着我笑道,“都记住了么?”
“恩,就知道你记住了,好了,我走了。”
“你在躲我?”
“因为你是秦华!记住了!”
邪胤不回头,手上的剑被深深握紧,背影却是那么苍凉,可是这一切为何都忽然变化,在我没有丝毫准备的前提下,悄然变化?
我静静地迎风而立,处于竹林之中,看着邪胤漠然地消失。
神皇山一到夜间气温便骤降,我依旧是没有回去,而是找了个安静的处所,一个人躲在昏暗中冥想。
总觉得我失去的记忆对这身体的主人很重要,既然我要延续她的生命,我就必须记起!
“你怎么在这里?你是笨蛋么!”不知何时,一声怒喝打破了所有的宁静,也顺带将我的思绪打翻。
“额?你怎么来了?”托腮的手悬下,我立刻站起身,朝着邪胤走去。
“想一个人了,你可以为我解释么?”
“恩?”邪胤满脸诧异,而我却是咯咯地笑了起来。
“骗你的,我真的什么也记不起来了。”我看着邪胤脸上的焦急,心下更加肯定了那段失去记忆的珍贵。
“我们赏月吧。”我拉着邪胤,不等他答应,便将他带到一块巨石旁,将背靠了上去。
邪胤斜视了我一眼,没有过多的言语,而是抬起头,看着高高的天。
“红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不知道为何,如今看着这月,脑子里想到的竟然是这个。”我自言自语,看着高挂的明月,淡淡言语。
邪胤闭上眼睛,似是在怀念什么,是陶醉,又似乎是在纪念一段过往。
“继续,念几首。”他的眼线细长,那棱角分明的侧脸,微微高挺的鼻梁,眼前仿佛是一片梅园,是一片凄迷的香雪海,“呵,是我太天真。”
“是不是坐上了那个金龙宝座了就可以。”
耳边一直虚幻地重复着一个男子绝望的质问声。
接着画面一转,眼前是一片开满广玉兰的院子,我和一个男人比肩而坐,相偎相依,只是幻影模糊,我看不真切。
“第一眼看到你觉得你很勇敢,就在那日,那个故事。”
“秦华。”
“不要离开我好吗?不要,不要像阿玛、额娘那样再离开我,不要只剩我一个人。”
眼角不知不觉几滴清泪滑落,我看着暗色的苍穹,忍不住心中的疼痛。
“你哭了?怎么?”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你觉得如何?”我不回答邪胤,冰凉的手指触摸到眼角。
因为在今日我才知道,我才明白,在看到邪胤和凌晔几乎相似的脸后,在看到凌晔对我淡然一笑的时候,思绪点点滴滴浮现。
“带我去找凌晔好吗?”我笑得自然,心里却是隐隐作痛,记忆仍旧零零碎碎,但是模糊的阴影还是忽明忽暗的。
“你……既然你想好了,那好吧,希望这次是对的。”
邪胤忽然不说话,站起身就要离开。
“谢谢你!”我不痛不痒地说着,却是从来不知道他心中的纠结与难言之隐。
翌日
邪胤早早把我带入凉州城,来到那日我们遇见凌晔的园子,这里依旧一片宁静,只是是不是巡视的禁卫军以及周围紧张的气氛让人又不得不清醒。
我们去之时,凌晔不在,说是大早便去巡视漕运了,我们且等着。
“之前的韩世昌被凌晔杀了,信任的都督木查查我也曾见识过,年轻有为,不过经验不足,和玄黎、玄贺抗衡还不足以。”
我们被安排在凌晔的书房里,我看着青玉案上摊开还未卷起的地图,眉头深锁。
如今玄黎大军正盘踞在距凉州城不远的卫城,而这之间便是有名的黄石谷,若是从凉州城发兵必然经过黄石谷,那么玄黎大军便可借助天险,事先设好埋伏,这些凌晔当然是想到的,所以便想要绕道,通过漕运,先经过武官寨,然后转入卫城,只是这样一来消费太多人力物力,现成的船队也没有,大军大局行动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我踌躇地来回踱步,看来此次玄黎、玄贺他们是早已预谋,先是使用离间计,除去了凌晔身边的一员谋士,然后又依靠兵力。可是我记得,说道用兵如有神,那不是玄祁么?
玄祁???
“韩世昌死不足惜,这样的人不早出,便是养虎为患!”邪胤也凑到我身边,伸手指了指地图上一处不明显处。
“这里是死角,若我们的先锋能从此处进入,那便好办了。”
“恩?黄石谷,断崖?”
“对,从断崖处,这是敌军防守最薄弱的地方,我的封火宫弟子自是轻而易举,可是对于凌晔的大军,那就……”
我细细地听着,心下不禁感叹,原来我所看到的邪胤不全是视线的模样,而在一开始我就将他看低了。
“这些你和凌晔说了吗?”
“呵呵,和他说?我们从来都没有言语的,昨日是意外。”
“意外?”
“恩,因为他要为自己,也算为我杀了玄黎、玄贺,所以我必须感谢他,并许诺照顾好你。”
邪胤笑着,我才发现,会说话的邪胤语气中全是一种冷漠,并不似初见那般,可是我却是了然了许多。
“他知道了?”
“既然我都知道了,那么他岂有不知之理?”
手指在地图上却是在听到邪胤似笑非笑的话语惊住,半日不得动弹。
“不管你记得与否,现在你们好好把握。”
邪胤最后深深望了我一眼,居然大笑着扬长而去,我欲追赶却还是止步。
虽然记得不清楚,可是脑海中那张面容却越来越清晰。
一开始我以为是邪胤,就因为他那张相思的容颜,后来脑海中又是玄祁的身影,可是最终我才能肯定,其实都不是,这么久,我脑海中一次次出现又消失,给我噬心疼痛的人从来就只有他——凌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