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份上,已是再无转机。一阵沉默之后,在所有人错愕的抽气声中,龙释笔直地跪在了夕父面前!
“咚”一声,似什么重物砸在了心坎,夕银本能地攥紧了手心。眼前好像慢动作回放,一遍遍重复着龙释下跪的一幕。
男儿膝下有黄金!更何况是龙释这样一个顶着枪口都不曾惧怕的男人!如今,却在她的面前,屈下了膝。
“伯父,身在黑道是我的无奈,我也有苦衷和责任,我不能抛弃我的帮派,但是我可以保证绝离一切违法经营,给夕银一个安全温暖的家。请伯父放心把夕银交给我。”龙释双膝着地,昂着头,一字一句,铿锵有声。
夕父断然回绝:“笑话,黑社会还能明洁保身么?我们家是正当人家,高攀不起,龙先生还是请回吧。”
龙释却铁了心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神若有似无地飘向夕银。
如同受到鼓励,夕银也跪在龙释身旁,哀求道:“爸,龙释他真的不是坏人,还救过我和奕哥哥的命。求求你,成全我们吧。”
夕父看到养大的女儿居然帮着外人下跪求自己,怒急攻心,手指颤抖着指了半天,硬是说不出话来。忽然脸色一白,跌坐在沙发里。
“爸--”夕银赶忙起身去扶,却被无情地拍开,夕母匆匆拿了药过来,担忧地道:“你爸的心悸病又犯了。快给你爸道歉,别惹他生气了。”
夕银哽咽着重跪在夕父面前:“爸,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您别气了,身体重要……”还想说下去,回头瞥见龙释凝着她的坚定眼神,又收了声。一边是尊敬的父亲,一边是最爱的男人,现在却都在逼着她取舍……
夕父服了药,半晌才缓过气来,哆嗦地指着龙释:“你走!我们家不欢迎你,再不走我叫警察了!”
龙释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夕银掩住,将他推搡着向门外赶:“你先走吧,我爸身体不好,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龙释只能起身,顺着夕银的意愿离开,心中却隐隐不安,好像一离开,就会永远失去夕银。停在门槛处,反手攥住夕银的手腕,眼神灼灼地逼视着夕银:“我不会放手的。我们只是暂时分开,对吗?”
父母这道坎太难过,夕银为难地看向还在喘气的父亲,实在说不准。为了让龙释放心离开,还是回望着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随着门板合上,龙释依恋的眼神一点点在夹缝中湮灭,夕银的心一沉,恐慌地一下将门关到了底。深吸口气,才回到父母面前。
“爸,你好点了没?”
夕父见龙释离开,情绪才稍微平定:“以后不许你再见他,不然我真的会报警抓他。”
“爸!你怎么能这么不讲理!”夕银忽然感到一种被威胁的不平,忍不住冲口而出,“龙释他又没犯法,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你凭什么告他?你是国家研究所的博士,名牌大学的教授,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
夕父瞬时血气上涌,又气喘起来。夕母忙劝阻:“小银,怎么这样跟你爸说话,快道歉!”
想到龙释离去时恋恋不舍的眼神和下跪时的一幕幕,他为自己做了这么多,难道自己就不能勇敢一次?夕银咬咬牙,继续道:“妈,你跟爸也年轻过,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我的感受?我们只是想在一起,这样也有错吗?”
“啪”!凌厉的响声,夕银的半边脸庞霎时红肿起来。
夕父颤抖着手掌,瞪着她:“居然为了一个外人顶撞父母,白养你这么大!你要是想跟他在一起,以后就别叫我爸!我没你这种女儿!”
夕银被打得有点懵,捂着肿胀发热的脸庞,半晌说不出话来。夕母心疼地看着女儿,惊慌失措也失了言语。
沉默片刻,两行清泪顺着通红的脸庞滑下,夕银闭着眼低下头,喃喃道:“对不起,爸,你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女儿吧。”说完,转身冲向大门,旋开门把跑了出去。
身后,夕父夕母怔愣在原地,迟迟不敢相信女儿会说出这番话,甚至忘了追赶。
跑出老屋,夕银觉得脚下越来越轻,好像要飞了起来。傍晚的云霞染红了她的面庞,红肿也不那么明显了。
这样的结果虽然不尽人意,可挥去了过多的顾虑和枷锁,却觉得轻盈起来。即使没有人祝福,即使要伤痕累累,她也想为自己的爱,努力一次。
龙释离开的时候,那么依恋悲伤的表情,如果现在看到她,一定会开心地笑起来吧。想要见到他,立刻见到他,拉住他的手,一起走向这段义无反顾的路。
想着,夕银泪痕还未干涸的脸上,溢出了笑容,脚步也越来越快。
忽然,耳边一阵轰鸣,随着一声爆裂的巨响,夕银整个人被一股强大的气流推倒在地。
只是短短的几秒钟,夕银的神情却像经历了几个世纪,笑容僵硬,一点点裂开,从惊愕到恐慌,然后呆滞地回望她刚刚离开的老屋……
一团黑云笼罩着升腾,原先老屋坐落的地方,已经幻化成熊熊烈火,空气中瞬间涨满硫化硝的刺鼻味道。
是……爆炸!?
夕银的瞳眸中,一点点被火色染尽,一声哀嚎划破血色浸染的天空:“爸--妈--”
双手深深插入发间,双眼紧闭甩动着脑袋,告诉自己这一切不是真的!可当夕银睁开眼睛,依然是熊熊燃烧的大火。
怎么会这样?几分钟前还好好的,她和爸妈吵架跑了出来,然后……然后房子就……爆炸了?
夕银爬起来,发狂地往持续燃烧的房子跑去,脸上身上都沾满了爆炸迸出的烟尘,越往前,浓烟火硝的味道就越浓,夕银双目通红,痛哭流涕,口鼻被呛得咳喘不断,依然不顾一切地往火场里冲。
“啊!”一声惊呼,摧枯拉朽的倒塌差点砸到她。
火光将她脸上的泪痕烤干,留下难看的黏腻乌痕,她狼狈地坐在地上,挣扎着又要爬起来。
这时,几个粗壮的男人从一旁走出,惊愕地打量着她。
“这不是龙少的女人吗?她怎么没被炸死?”
其中一人掏出随身携带的枪支,冷笑道:“还回来送死,现在做掉她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