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儿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你疯了,真的疯了!你忘了师父他们的养育之恩和他们的临终的嘱托了么?”
昭儿凄然道:“师父的养育之恩我没忘。可他们临终的嘱托却像是一间牢房,把我关在了绝峰上慢慢等死。我不想,过这种只能跟棺材,死人和白云相伴的日子。我要离开这里。”
“郭勇佳是我的男人,也是我的全部。我明知道,在梦境里帮他,自己会死。可我还是没法拒绝。只要他能高兴就好了。”
菀儿越哭越伤心:“你……,你怎么会?不是有陪着你么?”
“你?哈哈哈哈……”昭儿放肆笑道:“师父他们一直都对你偏心,他们把你放在了山下,却让我独守孤峰。你能偷偷跑出去玩,你能找人说话。可我呢?就算有人能登上峰顶,也早就说不出话了。郭勇佳是唯一一个能陪我说话的人。”
我转头向菀儿问道:“你见过郭勇佳么?”
菀儿哭着摇了摇头。
郭勇佳好算计啊!
他肯定是用了什么办法引开了菀儿,自己登上了攀梦峰。他肯定是带了什么能够短时间抗拒迷惑的东西,才没立刻躺进棺材。
对于一个处心积虑的男人来说,诱惑一个涉世不深的小女孩,大概也用不了多长的时间。
可是,他怎么确定,我一定就能来攀梦峰?
我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念头:“老阎王,你的天煞十六将真在附近么?我说的是,新一代的十六将!”
“在!”老阎王点头道:“不过,并不是全部人马,十六将的传人只有四个。我这次出来,怕自己再回不去,就把他们全都召集了过来,希望你能帮我继续统领十六将。”
我点了点头转向菀儿道:“菀儿,你叫我主公,我的命令,你会执行么?”
“会!但是……但是……”菀儿道:“求你饶恕姐姐好不好?我不是在威胁你。我只是,只是……”
我甩手抖开了拘魂索:“你带她进入郭勇佳的梦境吧!我在这儿等你。”
昭儿想说什么,却被菀儿一把拉了起来硬拖着带进一口棺材。
老阎王看着我道:“你是想让那个丫头自己死心,再把他收归麾下?你没想没过,万一那丫头出来之后,还对郭勇佳死心塌地呢?”
“那就是她伤得不够深!”我犹豫着道:“这么做虽然有点残忍,但是我必须试一试。郭勇佳和南火李元应该是一路人,他们肯定在布一个大局。这个局里,不仅包括你和我,可能还有我师父,我必须从郭勇佳脑袋里套出些秘密才能见招拆招啊!否则,就要被动了。”
老阎王要摇头道:“怕就怕,昭儿至死不悟哇!你以为自己经理的梦境真的就是只是一个梦么?实话告诉你,那不是梦,是命运,难以逆转,但是却带着一线生机的命运?”
我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老阎王笑道:“当年,我在梦境之外跟上一代的阴阳转轮使打了一场,那场大战之后,我们打出了感情,成了莫逆之交,他们告诉了很多关于攀梦峰的秘辛,我知道的甚至比那两个丫头还要多。”
老阎王盘膝坐了下来:“让我给你讲一讲攀梦峰的事情吧!这个对你很重要。说攀梦峰就得先说冥卫。”
“术道四家?”我不由得愣了一下,听到冥卫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术道四家。
“术道四家出自冥卫,却不知冥卫的核心。”老阎王看着我道:“棺材门才是冥卫核心!”
“什么?”我不由得愣住了。
老阎王道:“术道都知道‘北掌棺,南掌刑’其实那是抬举了南掌刑。当年冥卫的大权始终把持在大掌棺的手里,冥卫的历代统领都出自棺材门。南掌刑只不过是掌棺的附庸。”
老阎王道:“让我来给你讲一讲,冥卫的构成,你也就明白了。”
“天下术士斩妖抓鬼,一般都严守着两个原则,一是和解,二是剿灭。手段柔和一些的,会选择跟恶鬼谈判,让事主破财免灾,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手,就像关外的萨满。手段剧烈一些的,就是直接消灭,不留余地,就好比茅山道士。”
老阎王道:“但是冥卫不同!与其说冥卫是一个术道组织,倒不如说他是专门跟鬼怪打交道的衙门。冥卫先把妖魔鬼怪抓起来,押解冥卫司,由冥卫司量刑审判,要么囚禁,要么处斩。”
“这不是跟地府一样了?”我吓了一跳。
老阎王摊了摊手道:“谁说不是呢!相传,上古人皇,可以不经鬼神,不请天地,直接判杀天下精怪。冥卫司就有这么几分味道。”
老阎王继续说道:“棺材门当年抬棺不是葬鬼,而是送鬼。他们专职负责四处缉拿鬼怪,把它们装在棺材里押解回冥卫司。冥卫司量刑之后,如果需要处斩,那么就会被押上刑台处决,南掌刑就是当年处决妖鬼的刽子手。”
“我们冥神一脉就是出自冥卫的掌刑堂。”老阎王道:“如果说到战力么?排在冥卫第一的非掌棺堂莫属,其他几家都差了几分火候。”
我问道:“王家,王家处于什么角色?”
“掌印司狱!”老阎王道:“镇魂,镇妖两枚大印的确是王家的法器,但是镇狱印不是。王家当年的主要任务是看守囚禁的鬼怪,镇狱印当年的作用就是用来镇压妖鬼狱的法器。”
老阎王抽出一支阎王令道:“这件东西,根本不是什么暗器。它当年立在刑台上的刑令。只要,监刑官把他扔下刑台,就得有妖鬼被一刀两断。”
“这……”我一时半会接受不了眼前的事实。
老阎王却说道:“明朝覆灭之后,冥卫各派也跟着分崩离析。各派都想出新的办法维持生存。但是,冥卫的后裔之间却始终流传着一个传说。只要凑齐冥卫当年五件至宝,就能重现冥卫的光辉。”
我好奇道:“哪五件东西?”
“镇魔仙棺,斩鬼令箭,镇狱大印,断魂刑台和天赐圣卷。”老阎王道:“攀梦峰里藏着的就是断魂刑台!想要拿到刑台,必须先有斩鬼令箭,再闯过攀梦峰。两个条件缺一不可。”
我不由得问道:“天赐圣卷是什么东西?”
“一张空白的圣旨。”老阎王解释道:“大明究竟不是上古人皇,冥卫司的术士再强,也只能斩杀鬼魂。却没有权力去给鬼神定罪。真正审判妖鬼的不是人,是天。”
“处刑之前,天命堂会把圣卷平放,焚香祭天,把妖鬼罪行一一说明之后,圣卷上就会出现审判的结果。冥卫司只要遵照执行就行了。”
我眉头一动道:“天赐圣卷在吴家?”
老阎王道:“当年在冥卫执掌天赐圣卷的的确是吴家。但是,现在的吴家却没有圣卷?”
“没有?”我想说:是不是被吴家藏起来了?就像是镇狱印一样,不是当年冥卫的嫡传后人,谁会知道王家还有三大天印?
老阎王看出了我的心思,摇头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吴家如果有天赐圣卷在手,也不会沦落为一个附属家族。”
老阎王道:“冥卫分散之后,刑罚的事情就没法继续了。所以各脉都想出了自己的办法去维系本门,就像你们棺材门,把送鬼给改成了葬鬼。我们冥神宗,把斩鬼给改成杀鬼。别看斩跟杀,只有一字之差,其实的意义完全不同。斩,可是理解为对方毫无能力反抗,杀,我们可就真的拼上老命喽!”
我反问道:“各派都在换黄泉钱?”
“对啊!”老阎王道:“北掌棺是拿黄泉钱换自己的命,我们南掌刑是换儿孙的命。所以,掌棺人是不爱活,掌刑是活着累。”
“哦!”我含糊答应了一句之后道:“当年冥卫一共有多少口镇魔仙棺?”
“不清楚!”老阎王摇了摇头:“不过,有一个传闻,《百棺谱》就是按照当年镇魔仙棺分解出来的东西。简单点说,如果仙棺是一套完整的武功绝学,那么《百棺谱》就是拆分出来的招式。单一的招式虽然也有一定的威力,但是远远比不上完整的武功。这些事情,你师父没告诉过你?”
“没有!我甚至没见过镇魔仙棺!”我几乎是在下意识的摇头。
“好吧!”老阎王说道:“言归正传,我给你说一说,关于攀梦峰的来历,你在跟你知道的事情验证一下。”
老阎王道:“根据阴阳转轮使叙述,建立攀梦峰的人,是冥卫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首领,谢破军。阴阳转轮使就是他的弟子。”
“谢破军在崇祯末年把第一代阴阳使领到攀梦峰时,曾经告诉过他们。攀梦峰是几代冥卫首领的心血,一定要把守好。等到若干年后,冲开攀梦峰梦境的人,就是下一任刑台之主。也就是他的继承人。”
我点头道:“那时候大明朝已经风雨飘摇,冥卫很有可能也会烟消云散。阴阳转轮使会接受这样的使命也不奇怪了。”
“怪就怪在,谢破军不但在这里设下了梦境,还囚禁了一只梦妖,作为梦阵的阵眼。”老阎王指着附近的几个山峰道:“攀梦峰只是梦境阵法的主峰!周围几座山峰上,还有噩梦阁,美梦窟,蓄梦池等等,等等。”
“当你进入攀梦峰的大阵之后,梦妖会直入人心找到他最害怕也薄弱的地方,给他营造一个如同真实的梦境。让人深陷其中。而且,梦妖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调整梦境,与人对抗。”
老阎王沉声道:“在梦里,梦妖就是天,能主宰你命运,安排命运的天。你就是人。一个被老天玩弄解闷的人,你能胜他,就等于是胜天。你自己回想一下是不是这样?”
我从出师之后,看似在享受独行江湖的快乐,事实上,我何尝不希望有一个关心我的女孩出现。
吴子奕出现了!虽然,我在有意疏远她,但是她也确实成了我的弱点。
退一步讲,就算没有吴子奕,梦妖也会陆续把老陈,叶木,甚至我师父他们一个个的弄进来。因为我的弱点就是重情,用他们逼我,比任何一种计谋都要有效。
梦妖不但针对我的弱点出手,而且把郭勇佳也弄了进来,让我们在梦里成了对手。无论我跟郭勇佳谁赢谁输,只要,不能跳出梦境,我们就都是对方永远的噩梦。
这一点,是怕连昭儿都没想到。
我能破梦,是因为我胸口的棺材给了我一个契机!棺材在我梦里成了一个道具,一个让我成魔的道具,所以我才有能反上幽冥大殿。如果,没有这个契机,我永远都赢不了梦妖。
不对,我忽然间猛省过来,当年在东洋,九尾狐临死前曾经喊过那个鬼神“破军”!
送我棺材的鬼神会不会就是当年的谢破军?
肯定是,否则,这口棺材怎么会跟我一起入梦,有怎么会在关键的时候发挥作用?而且在时间的把握上又那么准确。难道破军守着镇狱大印的位置,就是要把这口棺材送给我?
那样的话未免太过离奇了。
过了好半晌,我才问道:“谢破军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问题,我也曾经问过阴阳使!”老阎王说道:“他们的给我的答案,简直就是让人一头露水。”
“谢破军当年就坐在你那个位置,目视星空说道,冥卫从出现到消亡都是命运,没人能改变得了哇!几代冥卫的努力也终归是一个笑话。将来继承冥卫的人,如果冲不破命运的枷锁,早晚也要步上我们的后尘。”
我听完之后,不由得诧异道:“谢破军当时好像很无奈啊!”
老阎王点头道:“我也这么想!随后,谢破军就又发出了一道命令。除了棺材门弟子之外,冥卫其余各脉中顶峰强者,立刻带五宝离开。携宝者老死不许相见。”
“这又是为什么?”我挑眉道:“难道,谢破军除了要赌继承者的能力,还要赌他的运气?五宝分散之后,想要聚齐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老阎王道:“如果这样也算离奇的话,更离奇还在后面。谢破军遣散了冥卫强者之后,又拿出了两口棺材,把其中一口白玉棺材,留给了他的大弟子,也就是你们棺材门的祖师爷,九棺散人。”
“然后,把一口据说是龙血木制成的棺材,交给了阴阳转轮使。告诉他们,一旦遇见破军星动,就立刻按照那口龙血木棺的指引,去找一个姓谢的人,把棺材交给他。”
我听到这里不由得问道:“那两口棺材哪一个是镇魔仙棺?”
老阎王摇头道:“哪个都不是!我问过阴阳转轮使,他们说,镇魔仙棺是铜打的棺材。九棺散人带着那口白玉棺材去了关外,建立名震术道的棺材门。阴阳转轮使也觉得,说不定镇魔仙棺就是那口白玉棺材,毕竟铜那种东西太过普遍了,配不上一个仙字。谢破军交代完这些之后,说是要做一件事儿,就离开了攀梦峰,从那以后就失踪了。”
我心里暗忖道:“不对,镇魔仙棺肯定不是白玉棺,十有八九就是我身上的这口棺材铜棺材。”
我想到这里,不由得问道:“那谢破军,后来是死是活有人知道么?”
“没人知道!”老阎王道:“阴阳使时隔多年之后,曾经尝试过用谢破军独创的‘扶棺招魂’秘法,给他招魂。但是,谢破军的魂魄却始终没有出现。”
“扶棺问君胡不归!”我脑子里不由的蹦出了,当年在冤魂窟里听到的歌谣。
老阎王见我不说话,就继续说道:“后来,我问阴阳使,龙血木棺究竟有没有给他们指引过什么?阴阳使,告诉我,从谢破军失踪之后,一共出现过三次破军星动。最后一次是在二十年前。”
“那一次,龙血木棺确实有了反应。他们跟着棺材找到了一个姓谢的年轻人。把棺材挂在对方脖子上之后,怪事发生了。”
“破军星的方向忽然毫无征兆将来一道霹雳,把那个就跟他们近在咫尺的青年炸得粉身碎骨。那口棺材个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惊讶道:“阴阳使没事儿!”
“没事儿!”老阎王道:“他们两个毫发无损。后来他们在原地找了很久,始终都没找到龙血木棺的下落。”
“这就太奇怪了!”
老阎王笑道:“这个故事我也觉得匪夷所思。”
老阎王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现在想的,不是整个故事,而是我胸前这口棺材,究竟是不是当年的冥卫的镇魔仙棺。
这口棺材里甚至还有可能藏着那个鬼神“破军”的意志,但是他又从不干涉我什么,而且在关键的时候还救了我两次。
最让我莫名其妙的是,谢破军一连串的所作所为,像是推动着冥卫重现,可是偏偏又不让冥卫那么容易重新恢复。
一个组织一旦全盘崩溃。就算,他们的后人还念着以前的香火情,久而久之也会产生分歧,甚至刀兵相向。就像术道四大家族,就像北掌棺与南掌刑。
而且,老阎王所说的一切,棺材门的典籍当中完全没有记载,我也从没听师父说起过。
我忽然间,想起了师父说过的一句话:“棺材门里的很多秘密,不见典籍。那些东西,到了应该告诉你的时候,我自然会说,时机没到,你不许去问,也不许去找。”
师父说的时机究竟是什么?他向我隐藏了什么秘密?还有他失踪的那五年,究竟做了什么?
我还在胡思乱想,老阎王已经开口道:“好啦!你也不用太纠结,冥卫至宝的事情。那些东西想要凑全了,比登天还难。再说,就算你能都弄到手里,也没有足够的人手,重建冥卫。”
我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胸前的棺材,心里暗忖道:“镇狱大印在我手里。老阎王那边的是斩鬼令箭。我胸前这口棺材如果就是是镇魔仙棺?现在我唯一不知道的就是天赐圣卷了。”
老阎王岔开话题道:“你是怎么从梦里出来的?”
我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唯独隐瞒了入棺成魔的事情,只是说自己几百年的时间修成了鬼王。
老阎王听完之后目瞪口呆:“原来是这样!原来破梦的关键是让梦境对你无可奈何。不对,是让命运对你无可奈何。你在梦里一遍一遍的卷土重来,一层一层往上厮杀,终有一天会达到天道都控制不了你的地步,所以,梦妖不得不把你放出来。否则,它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
老阎王长叹一口气道:“可惜,我们之间不同啊!我的梦境是我的心魔!就算回到从前,我也做不出杀了师父,去跟萌萌长相厮守的地步啊!”
我摇头道:“那是你一直都没看破他们布局,如果,你早点看出他们的用心,恐怕你和风陵吟前辈之间,就又是另一种结局了。”
“换成是你,你会直接怀疑养育了你多年的师父么?况且,那个时候,我刚刚从师门密地找到斩鬼金令,还不知道他的作用。”
老阎王不想在这件事儿上过多纠缠,及时岔开了话题:“你怎么知道,是南火李元在布局?”
我分析道:“从我冲开梦境之后,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我在梦里为什么会遇上郭勇佳?我从来没见过对方,为什么非要把他当成劲敌?”
“我第一次听说郭勇佳,是在南火李元的徒弟燕子那里,从哪之后就在没听说过对方。显然,他未必是术道的青年才俊,但是燕子当时为什么偏偏要提到他?”
老阎王笑道:“女孩嘛,总会把自己心仪的人想的处处都好,情人眼里出西施嘛!”
“不对!”我摇头道:“如果真是那样,我不会在梦境中第一次看见郭勇佳时就产生一种敬畏感。但是燕子应该对我进行了某种诅咒。”
我比划了一下:“仔细想想当时的情景,李元刚巧挡住了我师父视线。在我师父眼里,燕子修为简直不值一提,不可能在他眼皮底下对我下咒。可是她偏偏做到了。她等于在我心里埋下了一道阴影,只要我以后对敌郭勇佳时,就肯定会产生畏惧,失去先机。”
“这代表什么?”我沉声道:“这就表示,李元知道我和郭勇佳之间早晚会有一战。他早早就做好了准备。”
老阎王点头道:“高手对决,心态很重要。一旦畏惧对方,那就先输了一大半。你继续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