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在一个石室里。
她身上还是穿着那套衣服,只是很干净,完全没有经历过沼泽的痕迹。
没有中毒,没有被点穴道,手脚自由。
但是她清楚地记得她是被一股很大的力拽进了沼泽深处。
她推了门走了出去,外面是条很长的石廊,两边当然还有别的门,每道门看来都是完全一样的。
她忽然想起,她好象是背着翔天烈跌下来的。
这里是地底下还是外面?
翔天烈到底在哪里?
会不会跟她一样,在这里的哪道门里?
谁也不知道推开门后,会发现什么?会遇到什么事?
任何一道门的后面,都可能是她要找的人所在地。
任何一道门的后面,也可能隐藏着致命的危机。
但是走廊上却并没有防守的人。
这个地方一望无际,不知道来路,也不知道去路。所以,这里并不需要防守的人?
她忽然脚步颠颠地跑了起来,跑了很长很长一段路,前面还是一样,一样的走廊,一样的两边好多的门。
她依旧没有找到她要找的那丝气息,她很相信她的鼻子,就好象别人很相信他的耳朵一样。从前有位接线生,只要她接过那个人的一次电话,第二次再听到那个声音她一定可以认出来,那叫过耳不忘。
而她的叫过鼻不忘,只要被她的鼻子闻过一次,五米之内,她一定把你揪出来,所以她总是能转危为安,除了一点点运气,还要有一点点本事。
她没有闻到翔天烈的气息。
前面的确看不见人,也听不见人声。
后面却有。
后面至少有个人如影子般跟着,她走他就跟着走,她跑他就跟着跑,她忽然回过头,脖子忽然就像是变成了石头,完全僵硬。
这张脸不能算张脸,因为他的脸上是平的,就好象有个人拿刀沿着额头直削下来,凸出来的东西都没有了,除了一双眼睛还亮着,其他都是空的洞,鼻子是洞,嘴巴也是洞。
她几乎已石化。
她朝他点点头。
他也朝她点点头。
凤凰道:“你好!”
这人也道:“你好!”
凤凰道:“你为什么跟着我?”
这人也道:“你为什么跟着我?”
凤凰再道:“你吃饭了没有?”
这人再道:“你吃饭了没有?”
这个人简直就是个复读机,无论你说什么他都照说。
凤凰忽然感觉这游戏太不好玩了,她贴着墙壁一滑,如箭一般滑了出去,一下已是三四丈,再一下已是七八丈。
可是她不小心回头一看,那个人居然学着她的动作,一下也是三四丈,再一下也是七八丈,跟得很紧。
她的手心已开始冒汗。
这人使的是轻功。
轻功居然追得上她的两层灵力,好厉害。
她再往前跑,她不理这疯子了,想追就追吧。
长廊的尽头还是长廊,真是活见鬼了,她已被他跟了两个时辰,快要发疯了。
周围的景物没有一丝变换,每处都是一样的,这个长廊是个大圈子,超级大圈子,没有尽头。圆,本来就没有尽头。
忽然她的鼻子缩了缩,就朝右侧的那张门推去,很轻易地推开了,她一闪身而入,马上就关了门,让那个追着她跑的没脸人一下碰到了门上,发出砰地一声,估计是与门做了个亲密接吻,那脸该更扁平了。
她甚至可以肯定,这个人正是拽她跌入沼泽的人,只不知道他如何能不让烂泥不进入他空空的鼻孔和嘴巴,也许他戴着头盔?
一定是这样。
她兀自神游的时候,忽然有只手抓住了她的手,小手,正是翔天烈。
他果然在这石室里,她只是闻到了一点他的味道,她猜他至少来过这里,没想到真的在。
她死命地抓住他,指甲都快掐进他的肉里,她虽然经常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此刻却是真的着急了。
她瞪着他:“你到哪里去了?”
翔天烈怔怔地看着她。
她忽然抱住他哭了起来。
她可以面对强敌面不改色,可以冷酷地发号施令虐杀百人,可是她却经受不了这种她毫无办法掌控的事情,就象这长廊何时是尽头?何时是出路?被一个武功高得可怕的疯子追了两个时辰可不是好玩的,而完全找不到翔天烈的踪迹也不是好玩的,至少她绝对不允许他在她的手里出差错。
她竟然也会害怕,害怕不可抗力,害怕无力回天,害怕自己不够强大,所以她居然在见到他的这一刻哭了起来。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她可以做到,若是有一天她,做不到怎么办?她不是神,甚至半吊子神都算不上,神不象神,妖不象妖。
要是找不到鬼目菜怎么办?上天既然让她存活下来,她就要担起恢复兽界和木界的责任,如果她做不到怎么办?
如果她这时候看下翔天烈的表情的话,就会发现他的表情有多么精彩,错愕?惊喜?心痛?好象都有。
但是她没有看到,她在他面前总是这么自然地不设防,所以她很痛快地哭了,也许她只不过是累了,接连半个月的逃亡奔波、日夜兼程,让她的身心都累到了极点。委屈,受伤,疲倦,她居然哭了个稀里哗啦,然后沉睡过去。
翔天烈抱住了她,虽然他现在不过是个八岁的小孩身子,却已恢复到十七岁的正常体力,平滤草果然有效。
他头一次发现,原来凤凰这么轻这么轻,十五岁的少女,一米六的身高,只怕还不到七十斤,她从小受尽虐待,瘦小单薄,认识他之后似乎一直在奔波逃命,而且为了他千里迢迢去雪山采药,一次次地救他于水火当中,这副瘦弱的肩膀承担了多少,他真的混蛋,是个超级大混蛋。
一个美丽无比的男子走了出来,能以美丽来形容的男子,自然是楚临风那个妖孽,他的手臂绕着一层又一层的布条,腰上也是,显然是手断了才接起,肋骨恐怕也断了几根,不过已经能下地走路。
他戏噱地看着翔天烈:“主子,这算不算欺骗啊?你明明没有失忆——”
“闭嘴。”翔天烈抱着凤凰,看白痴一般看着楚临风,唇角上挑,相当邪气地笑道:“我若不失忆,她怎么肯再让我接近。我已经失去了她一次,不能再失去第二次了。”
楚临风道:“万一后面被她发现——”
翔天烈道:“等到发现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弥补了,除了失忆,我并没有再欺骗她半分。以后,我会保护她,不让她再受一点伤,不会再让她操一点心,我答应她的养猪计划,我一定会完成,我要把她养得胖胖的。”
他居然会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楚临风简直难以置信。
翔天烈道:“若儿本来就是我的妻子,对不对?”
楚临风点头,裴若沧是翔天烈的妃子,全天下都知道。
翔天烈又道:“若儿喜欢我,对不对?”
楚临风道:“厄——?”凤凰喜不喜欢他,他还真的看不出。
翔天烈瞪了他一眼:“我喜欢若儿,对不对?”
楚临风这次很干脆:“对。”经过这次变故后,翔天烈看清了自己的心,那倒是真的。
翔天烈道:“那她跟我在一起,吃不吃亏?”
楚临风迟疑了半天:“——不吃亏。”这是什么逻辑?
“那不就得了。”翔天烈自以为是地站了起来,把凤凰放到软榻上,盖好被子。他虽然抱得很勉强,却死也不会再放手的,等他的功力恢复,他的女人,应该站在他后面,以后他的若儿,一定能每天一觉睡到自然醒。
“可是你别忘了,她的性格说一不二,她既然说过罚你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若沧,就必定会做到。”一个鹤发童颜的老道滑着轮椅进来,身后正是那个扁平脸的怪人。
翔天烈和楚临风同时躬身行礼:“师傅。”